梁九功的话说的有些满了,四天后,康熙收到佟府的消息,说佟安宁在京郊的庄子上感染了天花。

    其实佟府的人也不确定,佟安宁到底是在哪里得到,怕在皇城引起混乱,就说是在郊外的庄子上感染的。

    康熙一开始听到这消息时,还以为听错了,强忍怒气:“她不是一直在佟府吗?怎么去了京郊的庄子?”

    现在这个时候,人怎么能出城呢。

    梁九功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听佟府的下人说,格格是去京郊看牛?”

    康熙顿时眼睛微眯:“牛?什么牛?”

    梁九功摇头:“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宁格格的小舅舅莫尔根找到了一只得病的牛,宁格格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京郊了。”

    “啪!”

    康熙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你去将莫尔根给朕拖过来。”

    “这!”梁九功面色为难,“皇上,听说莫尔根被他老子揍得起不来身,在宁格格感染天花后,莫尔根就被关起来了,担心传染了天花。”

    虽说皇上已经得过天花,但是宫里还有太皇太后、皇太后、承瑞阿哥、皇后……这些人总不能不顾忌。

    “砰!”

    康熙心中猛地起了一股火,一把将面前的东西扫了下去。

    桌上的折子、笔墨纸砚、山水摆件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殿内的众人看他这样子,纷纷跪下。

    梁九功磕头道:“皇上息怒!宁格格会没事的。要不奴才亲自去京郊一趟,看看宁格格到底怎么了?”

    “你没有得过天花,去了也是送死。”康熙没好气道。

    梁九功吓得浑身一抖,同时内心松了一口气。

    进来的赵昌见状,跪在地上,“皇上,奴才得过天花,要不奴才去看看宁格格?”

    康熙想了想,“行,赵昌,你替朕去看看她,顺便骂一顿她!”

    赵昌闻言苦笑,“奴才可不敢。”

    别说他,他怀疑,即使皇上到宁格格跟前,能不能骂还是一个问号。

    康熙冷哼道:“朕写封信,看她怎么说。”

    ……

    下午酉时,梁九功和赵昌一同退出乾清宫,夕阳西下,昏暗红光铺满了紫禁城,天际的红日也将落幕,梁九功握着赵昌的右手,“赵弟弟,哥哥我没办法,谁让我没得过天花,只能让你去见宁格格了,见到宁格格,替哥哥我向她问声好!”

    赵昌反抓住他的手,“梁哥哥,你如果想要去,相信皇上也会满足的。”

    “嘶,放……手!”梁九功眼皮直跳,用力想要撤回自己的胳膊,“赵弟弟,哥哥给你一声劝,到了宁格格跟前,千万要捧着,不要真将皇上的话当真,如果真恼了宁格格,将她的身体气出个好歹,别说哥哥我没提醒你。”

    赵昌神色微愣,有些诧异道:“弟弟原来以为哥哥不喜欢我来着。”

    他和梁九功都算是康熙的贴身奴才,平时为了争宠,耍的心眼可不必后宫的那些娘娘少。

    梁九功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笑眯眯道:“咱们都是皇上的奴才,都是为皇上着想,如果你将宁格格气出好歹,后面哥哥我,估计也躲不过,为了大家好,在去的路上,好好想着如何和宁格格说话。”

    赵昌同样笑道:“多谢梁哥哥提醒了,等到弟弟我回来,请哥哥喝酒!”

    说完作揖转身离开了。

    梁九功则是弹了弹袖子,叹气道:“不知道宁格格这次能不能逃的过啊!”

    ……

    佟安宁得了天花的消息很快在后宫扩散,有人欢喜有人忧。

    伊哈娜在永寿宫急的团团转,她可知道天花有多可怕。

    塔塔见她快急上火了,连忙将人扯到椅子上,“主子,您别转了,您现在在宫里,宁格格那里您也没办法。”

    伊哈娜:“她怎么会得天花呢?那东西得了可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原先她的身体就不好,这遭能挺过去吗?”

    塔塔也是一脸着急,“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奴婢托人去佟府打探一下。”

    “对,对,你快去佟府,对了,将我库房的药材都挑出来,给佟府送去,问问他们还缺什么,如果我没有,我就去求皇太后、太皇太后!”伊哈娜急急道。

    塔塔点头,“奴婢知道,你先别急,奴婢打听到,皇上派了身边的赵昌去了京郊,相信很快就会知道消息。”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心。”伊哈娜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她在紫禁城好不容易交了一个朋友,一个不介意她来自蒙古,为她着想的朋友,她不想失去。

    塔塔上前抱住她,“格格,你要坚强,宁格格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

    伊哈娜喃喃道:“真的吗?”

    塔塔一脸肯定,“当然!宁格格一定不会出事的!”

    ……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也接到消息,手中的佛珠转动速度一滞,“天花!她既然沾惹到了。”

    苏麻喇姑道:“听说是在京郊的庄子上得,现在佟府已经将庄子封了,就看她能不能闯过这一关了。”

    “佟安宁!”太皇太后阖眸叹气,良久睁开眼睛,“佟府的人终究还是无福!”

    佟佳氏在康熙二年崩逝,现在又轮到佟安宁。

    苏麻喇姑:“奴婢倒觉得,是因为有主子和皇上的福气保佑,佟安宁才熬过了这么多年,她今年已经十岁,想当年,太医院的御医都推断她会早夭。”

    太皇太后有些惋惜道:“她也是个好孩子,虽说胆子大些,却立了不少功,听说现在太医院忙的人痘法也是她提醒的,还有之前洪灾捐钱,这孩子有大善,可惜啊!天不留人!”

    “谁说不是呢!”苏麻喇姑同样叹息道。

    ……

    坤宁宫中,皇后赫舍里氏站在院中,遥望西边渐黑的天际,夕阳已经沉下,一抹黑暗从天际蔓延开来,将残留的血色云霞吞没,最后的余晖照在她脸上,面上常年不变的温婉笑容变得有些诡异,“嬷嬷,你说本宫要不要去安慰皇上?”

    喜嬷嬷恭敬道:“娘娘,依奴婢的愚见,这事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如果皇上有所要求,您再安慰不迟。”

    宫女红霜小心地跑进来,走到赫舍里氏身边,小声道:“娘娘,奴婢打听到,永寿宫的派人往宫外送了不少药材,皇上也知道了,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说,咱们要不要管?”整个后宫都是由赫舍里氏管理,对于这种联系宫外,擅自送东西的情况,赫舍里氏可以管,也可以不管,但是如果出事了,就是她担责了。

    旁边的绿柳掐了她一把,“你都说连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问娘娘如何做!”

    “是奴婢错了!”红霜连忙跪下,她冲着赫舍里氏讨好道:“娘娘,佟安宁得了天花,就算是病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脸也毁了。”

    赫舍里氏抑制嘴角的弧度,语气惋惜道:“是啊!确实可怜,女子没了相貌实在是太可怜了!”

    喜嬷嬷同样惋惜道:“可惜了,不过如果救回一条命,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幸运了,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再者听说佟府也打算养她一辈子。”

    赫舍里氏闻言,勾起嘴角,“那本宫就放心了,但愿她能挺过来,否则皇上会伤心的。”

    ……

    住在德胜门的阿克丹家中,此时阿克丹老爷子中气十足地站在屋子外面喊话,“你这臭小子,到底说不说,宁儿让你找病牛干什么?”

    房间里的莫尔根敲着二郎腿坐在房间里,当做没听见。

    他白天才被老爷子揍了一顿,现在身上还疼着呢,再说自己也不清楚小外甥女让他打听病牛是因为何事,不过他觉得外甥女应该知道自己找的是什么,因为在让自己寻找时,嘱咐自己要小心,不要随便接触。

    可是为什么小外甥女就得了天花呢?

    ……

    其实佟安宁现在也慌着呢,因为睢县天花的事情,所以她不清楚自己身上是牛痘还是睢县的天花,为了保险,将自己的住的院子封了,莫尔根找到的那头病牛也让人放到隔壁院子里,防止被人私下处置了。

    同时派人将整个庄子都进行了消毒,佟嬷嬷和秋嬷嬷都没有得过天花,所以不能在身边伺候,不过因为两人都是贴身接触她,目前在隔离中。

    佟安宁前些天看过那头病牛,有八成把握确认是牛痘,也询问过喂养病牛的人,确实有三个有过发烧的迹象,也有人长了症状比较小的痘疹,因为症状小,没往天花方面想。

    她也检查过自己身上,胳膊上有一个擦伤,上面有瘙痒感,有丘疹状的红点,不知道在哪里感染了,如果在庄子还好,若是在京城,说明天花已经在城中悄无声息地传播了。

    而且自己身体一向不好,别说天花,就是牛痘,恐怕对自己也是一个考验。

    想到这里,她更加难受了,还好自己从小生病到大,忍受力强于旁人。

    就在她想着后续如何做时,外面丫鬟传话,说是宫里的赵昌公公来到庄子里。

    佟安宁诧异,赵昌怎么过来了。

    不过还是让人将人请进了屋。

    赵昌向佟安宁躬身作揖,“宁格格,皇上十分担忧您,托我给您带了信!”

    说完双手将信奉给佟安宁。

    佟安宁接过信,看了一遍,啧啧道,“皇上表哥这个时候还训人,知不知道会伤害我幼小的心灵!”

    赵昌嘴角微抽,“格格,皇上也是担心您,而且让奴才带了许多药材,还带了两名太医前来看护。”

    佟安宁捏着下巴,感慨道:“看来我在皇上表哥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赵昌心中叹气,何止是有点分量啊,宁格格有些妄自菲薄了。

    佟安宁问道:“对了,宫里对于‘人痘法’的研究有什么进展?”

    赵昌:“奴才不清楚,如果格格想知道,奴才也可以代替格格去太医院问一下。”

    佟安宁想了想,从抽屉里拿了一张银票,塞到他手里,“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我还有一些疑问,请你带回太医院,让许太医他们帮我解惑!”

    她说的是自己整理出来的关于如何给天花病毒灭活的疑惑和建议,还有通知太医院去玻璃厂去取一些实验玻璃器具,都是她画出来,让玻璃厂连夜定制的,琥珀去看了,已经好了。

    当然样式不多,只是上辈子自己见过或者接触过的东西。

    赵昌接过她的手中文件袋,认真道:“奴才一定交给皇上。”

    佟安宁摆手:“随便,只要让太医院的人看到就行。”

    之后两名太医给佟安宁诊了脉,确认确实没错,就是得了天花。

    让众人的侥幸心态彻底没了。

    ……

    晚上,赵昌离开后,佟安宁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打算写好封存起来,如果自己出事,就让人交给瑶瑶等人。

    关于牛痘的相关记录她已经放在青黛苑的棺材里,为了防止遗失,她还要再写一份。

    目前分不清自己身上是牛痘还是天花,加上自己身体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以自己的身体,万一这个概率都轮不到自己。

    倘若她有个万一,就算康熙和阿玛对于牛痘之事存疑,还是有很大可能性去试,就算他们错过了,瑶瑶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肯定不会错过。

    至于康熙、阿玛疑惑自己如何知道这种方法,自己已经写明,就是在书里看到的,再说一个故去之人,他们总不能跑到地府去问吧。

    ……

    赵昌在进宫前,先换了衣服消了毒,然后带着佟安宁的东西到了乾清宫。

    康熙打开密封的文件带,看了看里面的图纸、使用说明还有建议,顿时皱起了眉,“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好好养病,操心这些干什么?”

    赵昌躬身道:“格格心善,临走前,嘱咐奴才一定要将东西交道太医院手上。”

    康熙再次看了看东西,叹气道:“给太医院送去,让他们别忘了安宁的功劳。”

    赵昌说道:“奴才遵命!”

    ……

    第二天,太医院院使张元亲自去了玻璃厂领东西,玻璃厂制作好的实验器材正好装好,见张元来了,他们也省了心,走完程序后,玻璃厂的纳管事嘱咐道:“张院使,你让人要轻拿轻放,为了制这一批东西,可是废了不少材料。”

    “多谢管事的提醒,老夫了解。”张元笑呵呵道。

    他也了解玻璃这东西有多脆弱,不似其他器皿,而且宁格格提供的这批东西,透明无色,质地细腻,一看就是金贵东西。

    纳管事接着道:“张院使,这第一批东西是格格投资你们太医院研究的,后面的如果太医院需要,那就要在商言商了。”

    张元也知道,轻捋胡须,嘴角翘起:“这是一定的,格格心善,太医院也承她的情。”

    他说的可不是客气话,正是因为佟安宁,太医院将重点放到“人痘法”上,如果真的研究出天花的解决方法,不单单是加官进爵,而且参与者更是光宗耀祖,未来可能载入史册的大事。

    不止皇上重视,就是他们也重视,有了这些器皿,相信对于研究会更有益处。

    ……

    第三天,佟安宁已经昏迷不醒,高烧不止,让许太医疑惑的是,佟格格天花的出痘面积很小,只是胳膊上的零星几枚,过往感染天花者,浑身上下,尤其面部脖颈都是疱疹,可是面前这位只有一点点。

    这位佟格格经过他们反复诊断,确实得了天花,就是外在症状较之一般人要轻许多,现在的昏迷不醒不知是天花的缘故,还是身体缘故。

    京城的康熙和佟国维听到太医的汇报,心下更沉了几分。

    到了第四天上午巳时,佟安宁昏昏沉沉地醒来,感觉自己全身酸疼,每一块肉都是疼的,脑袋也涨的慌。

    她微微睁开眼,听见床边有小声的啜泣声,努力转头,看到秋嬷嬷坐在她身边小声哭着,佟安宁顿时睁大了眼睛,“嬷嬷,你在这里干什么?”

    秋嬷嬷见她醒来,看她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连忙将准备好的药汤递到她嘴边,“格格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嬷嬷身体强悍着呢,没事的。”

    佟安宁挣扎着坐起来,抿了一口气苦汤,叹气道:“如果嬷嬷因为我而感染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秋嬷嬷眼圈发红,注视自己从小养大的女孩,声音哽咽道:“可是格格如果出事了,嬷嬷我也不想活了。”

    佟安宁从小就由她照顾,说句僭越的话,她也算是她的半个额娘,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孩从小在鬼门关来回闯,她的心都绞着疼,所以自己出来前就告诉佟嬷嬷,如果不让她出来,格格出事后,她也不会苟活。

    然后佟嬷嬷就将她放出来了。

    听完缘由,佟安宁想要抱一下秋嬷嬷,又担心感染到她,只能克制。

    她喝完药,在秋嬷嬷的服侍下吃了点清淡食物,精神力才有所缓解,问起佟府的事情。

    秋嬷嬷说道:“二格格知道你感染天花后,十分焦急,一直想过来,三公子也是,福晋担心他们冲动,让人时刻看着他们,听紫云说,福晋这两天都没有睡好觉,老爷也一样,格格,您要撑住啊!”

    “唉!他们啊!”佟安宁长叹一口气,“嬷嬷帮我备些纸吧。”

    秋嬷嬷问道:“格格想要干什么?”

    佟安宁扭头冲着她佯装调皮地眨了眨眼,“写遗嘱啊!”

    “啊?”秋嬷嬷愣住了。

    佟安宁没有开玩笑,虽说她今年才十岁,可是自己名下的财产不少,不说那些年宫里赐的东西,姑姑佟佳氏分给她的嫁妆,还有开办的玻璃厂,自己的那些陪葬品……这些东西都要好好计划计划。

    一个时辰后,佟安宁终于将遗嘱写完,为了保证有效性,她请庄子里的两个太医作为见证。

    许太医:……

    那太医:……

    之前就听过宫里的传言,说佟府的大格格十分有趣,没想到有一日,他们居然也能参与进来。

    看遗嘱上的内容,两个太医是啧啧称奇,一般世人最避讳这种事情,;没想到一个十岁女孩居然想起这事。

    写完这些后,佟安宁嘱咐秋嬷嬷将对应的遗嘱内容交给对应的人,然后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许太医和那太医赶紧抢救。

    下午,赵昌再次奉康熙的命令来时,佟安宁仍然在昏迷当中,躺在床上,呼吸急促且虚弱。

    两个太医没办法向他保证佟安宁是否能无恙,只能看她的意志,如果撑过这一波,可能就守得月开见月明。

    秋嬷嬷见赵昌来了,将佟安宁交代的遗嘱给他,请他帮忙交由皇上他们,佟府的人她可以吩咐人转交。

    赵昌一脸呆滞,“宁格格给皇上的遗嘱?”

    秋嬷嬷点头:“不止皇上的,还有伊哈娜小主的。”

    赵昌抹了把脸,迟疑地接过来,等到微凉的红木盒子落到掌心,他瞬间想抽自己一巴掌,如果将这东西交给皇上,皇上生气了,他就是第一个出气筒。

    想到这里,他带着三分祈求,“格格没有在里面写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比如骂皇上?

    秋嬷嬷强颜欢笑道:“公公误会了,格格说,这是以防万一,遗嘱只有她死了后才会起效,等到她没事了,或者无聊了,可能会再改,到时候这份遗嘱就失效了!”

    但愿老天爷给格格这个机会!

    “啊……呵呵……不愧是宁格格!”赵昌已经无力吐槽了。

    宁格格果然让他叹为观止,就算是现在闯鬼门关,也要折腾点事情。

    这东西交给皇上,他已经无法想象皇上的表情了。

    秋嬷嬷正色道:“当然,格格做事最妥当了。”

    赵昌:……

    这种事有什么可骄傲的!

    ……

    回到紫禁城,赵昌在乾清宫门口迟疑了好久,最终一咬牙,进了殿。

    此时康熙坐在御桌前看折子,梁九功注意到赵昌进来,连忙提醒道:“皇上,赵昌回来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笔,合拢折子。

    赵昌来到康熙跟前,直接跪在地上,双手奉上红木盒,“皇上,这是宁格格让我交给您的东西。”

    康熙见状说道:“能和你说话,看来今日的情形好点了。”

    赵昌将红木盒举到头顶,恰好遮住皇上的视线,小心道:“奴才没有和宁格格说上话,她已经昏了一天一夜,太医说,如果宁格格撑过这一波,可能就好了!”

    太医不敢下保障,他自然也不敢。

    康熙身边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他拉着脸,沉声道:“你没事举着盒子干什么?”

    赵昌据实已告,“这是宁格格给皇上的遗嘱,听闻还有伊哈娜小主的,奴才不敢做主,就都呈上了。”

    康熙:……

    “递上来!”他说道。

    一旁的梁九功连忙接过来,送到康熙跟前,“皇上,你看,宁格格还有心思和您开这个玩笑,说明心情还算欢悦,这人心情一好,就有利于病情。”

    康熙想了想,“你说的没错。”

    打开盒子后,里面放着两张纸,康熙放着两个信封,一封写着“皇上表哥”,一封写着“伊哈娜”,两封信都没有封口,大概知道会有人看。

    康熙先看了佟安宁给他的。

    信里佟安宁将琉璃厂的一成半股份给了他,让他好好经营,不要被内务府的蛀虫给贪了,要学会自己管理自己的财富,同时让他别忘了承诺给自己的陪葬品,不要等自己下葬了,陪葬品还没送到,还有她院子里的一部分藏书也留给他。

    同时提醒他,他的借条她立遗嘱分给了佟府的人,别想着人死债销,十万两的借条,她可是时刻记着呢。

    康熙:……

    至于伊哈娜那封,佟安宁将之前承诺给伊哈娜的首饰都留给她,同时还有玻璃厂的一成股份。

    康熙有些不满,他堂堂皇上,在佟安宁心里的地位,居然和伊哈娜差不多,有点过分了。

    赵昌见他拉着脸,更加不敢看他的了。

    康熙将遗嘱重新放到信封里,“她昏迷前,还有其他话吗?”

    赵昌说道:“听秋嬷嬷转述,这份遗嘱是暂时的,等到她醒来会随时修改。”

    “那还好!”康熙将给伊哈娜的信递给赵昌,“这份遗嘱,你送给伊哈娜!”

    赵昌连忙道:“奴才遵旨!”

    出了乾清宫后,他长舒一口气,还是摸不清皇上到底生没生气。

    乾清宫内,康熙面色不爽地盯着给自己的信,开口道:“梁九功,你说,在佟安宁心里,朕和伊哈娜谁重要。”

    梁九功挺直胸膛,“当然是皇上!”

    康熙闻言,拉着脸,“可是遗嘱里,为什么朕和伊哈娜得到的东西差不多?”而且欠条居然给了舅舅。

    梁九功轻咳一声,“您看,皇上,格格将自己的藏书给了您,这是伊哈娜小主没有的。至于首饰,给了您,您也用不上啊!”

    说不定还会送给其他娘娘,以宁格格的脾气肯定不愿意。

    康熙想了下,“你说的也有道理。”

    “奴才可不会骗您!再说等到格格康复后,您也可以哄着她改了!”梁九功满脸堆笑道。

    康熙嘴角翘起,“就你嘴甜,下去吧。”

    见人哄过来了,梁九功心中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地下去了。

    ……

    永寿宫中,伊哈娜看到赵昌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赵昌将包好的信封两手递到她面前,“小主,这是宁格格让奴才交给您的。”

    伊哈娜接过来,随口问道:“是什么东西?”

    赵昌言简意赅道:“遗嘱!”

    伊哈娜呼吸一窒,心头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赵昌连忙解释道:“格格暂时没事,她说,等到她好了,想起来就会重新写!”

    伊哈娜看完信口,眼泪就呼啦啦地止不住,将信扣在心口,“呜呜……安宁那么好,老天爷要这样伤害她……嗯呜呜……我不要这些,我只要她活着。”

    塔塔在一旁安慰道:“主子,您别哭了,宁格格会没事的。”

    伊哈娜一把抱住她,哭着问道:“真的吗?”

    佟安宁得的不是普通疫病,而是天花,草原上最强壮的勇士遇到天花都无能为力,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办。

    塔塔肯定道:“宁格格一定没事!”

    伊哈娜擦干眼泪,决定从今天去,让皇太后教她礼佛,给佟安宁抄写佛经,祈求佛祖保佑。

    ……

    至于宫外,佟府众人也收到了属于自己那份遗嘱,其他人哭的一塌糊涂。

    佟国维则是看着分给自己的单子瞪圆了眼。

    大清皇帝康熙十万两借条一份!

    什么鬼?

    宁丫头给其他人都是真金白银,到了自己这里,就只有一张借条,还是皇上的。

    还有,她什么时候借给了皇上这么大一笔钱。

    佟国维看着这张遗嘱是哭笑不得,想着等到明天下朝后,去问问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