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梁九功瞪大眼睛。

    他就知道佟主子肯定不会放过皇上,皇上向她借五十万两,话音才落下,佟主子就要向皇上借一百万两银子。

    看皇上的表情,应该不会答应吧。

    康熙眼皮微跳,“安宁,你是在开玩笑吗?”

    佟安宁面色诚恳,“皇上表哥,从小到大,你觉得我在金钱上开过玩笑吗?我借你五十万两打仗没问题,但是咱们也要有来有回,等到三藩危机解除,朝局稳定,我也需要本金扩展生意,再者我已经入了紫禁城,怎么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一百万而已,不多!”

    她就看到康熙眼神变得犀利,专注地盯着自己,面上看不清情绪。

    “皇上表哥!”佟安宁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行不行,一句话。”

    然后就听到康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男子汉,一口闷!”

    “嗯?”佟安宁一头雾水,“皇上表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康熙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了然这人昨夜后面的事没记着,勾唇深意一笑,“安宁,这是你昨夜灌我酒时说的。”

    佟安宁嘴角的笑变得僵硬,怎么话题又扯到昨夜了。

    难道男生就对那些事情感兴趣。

    康熙补充道:“你将酒壶给了我,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然后就一口闷了,安宁,你这个‘男子汉’当得挺容易的。”

    “哈……呵呵……皇上表哥,喝醉酒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咱们还是朝前看,聊聊借钱的事情,还是那句话,一句话,行不行?”佟安宁轻咳一声,见康熙似乎还想提,威胁道:“再提,我就走了!”

    “你啊!后宫中,也就你能这样威胁朕!”康熙无奈道。

    “呃……皇上表哥,咱们好好说话行吗?”佟安宁感觉有些冷,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是什么霸道帝王语录!她年纪还小,就不要这样刺激她了!

    康熙有些疑惑,“你不喜欢?”

    佟安宁闻言,正襟危坐,一脸郑重道:“皇上表哥,咱们和以前相处那样相处就行,你总要给我时间适应。还有我先说些免责声明,以前我在家里胡闹惯了,德容仪工都不行,你就别有期待了,还有俗话说,远香近臭,你对我的观感可能会变差,但是咱们要说好,不能随便发脾气,因为,我身体弱,吓坏了我,你后悔都没用!”

    听完面前女孩一大堆的话,康熙有些无奈的扶额叹息道:“安宁,你这样说,让朕占不到多少好处啊!”

    佟安宁斜了他一眼,“皇上表哥,咱们摸着良心好好说话,我能进宫可是你的手笔,如果是坏事,那是你自作自受,是好事,你占了大便宜,都和我无关!仔细论起来,我还是受害者!”

    梁九功默默在心里给佟安宁竖起了大拇指,想说,佟主子真是好口才,他和赵昌都比不过。

    康熙:……

    最终经过谈判,佟安宁将要求降低,她先借给康熙五十万两,在三藩之乱结束后,康熙要借给佟安宁八十万两。

    佟安宁盈盈道:“皇上表哥,如果你答应呢,就立下契约,咱们白纸黑字的写明,然后我就回去筹钱,五十万白银不是小数目,你总要给我些许时间筹措一下吧。还有得在契约上写明,在三藩之乱结束三年后,必须要将钱还了,加上你要借给我的八十万两,一百三十万两哦!”

    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佟妃娘娘说那些数字时轻飘飘的,仿佛说的不是“八十万”、“一百三十万”而是“八十两”、“一百三十两”,佟府有这么多的钱吗?

    而且怎么是“一百三十万”,不应该“三十万两”吗?

    康熙抽了抽嘴角,“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只要真金白银,欠她的钱要拿到手,借她的银子也要拿到手。

    佟安宁抬了抬下巴,发出感叹,“入宫了,就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了,你放心,就算我不小心去世了,也会提前立遗嘱安排好,绝对不会出现‘身死债销’的事情,会安排人要账的!”

    然后康熙的脸色霎那间就黑了,“你想的倒妥帖,明年就十六岁了,就不能成熟点,还和小时候没有区别,死字不要总是挂在嘴边,不吉利!”

    佟安宁见状,微微侧头,眼珠子转了转,熟练地摊开手掌,“皇帝表哥,为了庆祝咱们两个谈成两笔大生意,也为了增进咱们两个的感情,书架上的那个蟋蟀戏草的玻璃种翡翠送给我做陪葬品吧。”

    康熙眼睛微眯,上前直接捏住了她秀挺的鼻子,“你还真不客气,那东西朕才摆在上面没有半月,你一见面就要走了。”

    佟安宁抓住他的手,不满道:“你知道,因为进宫,我连从小陪到大的棺材都没带,晚上睡觉都不香。现在还要换地方埋,埋在皇陵里,未来被盗墓的概率直线上升,我亏大了!”

    康熙:……

    这人总有办法气死他。

    就在梁九功以为皇上会拒绝时,就听他叹气道:“拿去!拿去,我看你这辈子能攒多少陪葬品!”

    佟安宁单手掐腰,得意道:“活多久,攒多久!现在进了宫,这件事更要抓紧干,说不定后面就哄不着你白给了!唉!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啊!”

    康熙:……

    从第一天看见佟安宁,到现在,他就没见佟安宁将他当过“虎”、

    如果佟安宁知道他的想法,也能解释。

    幼年的老虎和大奶猫没有区别,这个时候不欺负,长大了就没机会欺负。

    梁九功心中感慨,果然要治皇上,还是找佟主子!

    佟安宁使唤梁九功,“快,拿笔墨,防止他反悔!”

    梁九功:……

    佟主子是开玩笑的吧!

    没听说在本人面前当面耍心眼的。

    想到这里,他悄咪咪地瞅向康熙,用眼神询问他,不会真的要随佟主子的意吧,如果传出去,被那些大臣知道了,佟主子一不小心就摊上一个“祸国妖妃”的称号。

    毕竟普通人也向皇上借不到八十万的银子。

    就在他就要开口劝一下佟安宁时,就见皇上嘴角缓缓拉起一个狡猾的弧度。

    康熙上前一步,走到佟安宁面前,笑的像只狐狸,“安宁表妹,钱可以借,但是怎么借,要给个说法。”

    佟安宁后退一步,“有话好好说,别靠这么近。”

    康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盯着她,唇角弧度加深,“借钱可以,但是朕每年要收两分利,每年年底支付利息,只要按时支付利息,钱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什么?”佟安宁脸上笑意裂开,重新打量了面前的年轻皇帝一眼。

    变聪明了!

    不过两分利过分了,每年20%的利息,钱不是他挣的,他不心疼。

    “皇上表哥,你知道每年两分利是多少吗?”佟安宁臭着脸看着他。

    康熙笑道:“民间的普通借贷利率在三分到四分之间,朕已经给了你实惠。”

    佟安宁直接冷呵呵道:“每年两分,这样的话,我要这笔钱干什么,等到年底让管事写个投资扩张说明书,也能从你们这些投资人手里拿到钱,何必要向你借。”

    虽然对于这个利率,说不上高利贷,但是也太高了。

    康熙:“嗯,说的有道理,可是这是朕第一次借钱出去,如果不成功,朕总觉得不开心,这样,安宁,朕在香山有一块地,朕打算在那里建院子,不如给你吧!”

    佟安宁:“皇上表哥,所以你是打算让我拿这些银子给你建园子吗?”

    上辈子,去香山公园玩时,听导游说,香山上许多园子都是康乾时期建的,现在那里还都是山,看来过不久,康熙就要计划建园子了。

    康熙尴尬地轻咳一声,“嗯,既然你嫌弃山,那么,畅春园西侧也有一处闲置的园子,风景不错,不需要花大价钱整修,你要不要,就算是你这次借钱的添头,怎么样?”

    “……”佟安宁一言难尽地看着康熙。

    说他败家吧,他现在知道不能平白将银子借出去,说他不败家吧,为了达成这项交易,白送一个园子。

    皇上,你的人设到底是什么样的。

    康熙见她不言语,拉了拉她,“安宁?”

    佟安宁叹气,“算了,行!你都赔个园子了,钱我就借了,梁九功,准备纸笔,写字据立契约!”

    “唉……唉!奴才遵旨!”梁九功转身抽出裁好的纸,然后将墨研磨好。

    看着康熙和佟安宁欲言又止。

    作为局外人,他脑袋想的快打结了,一时不知道这笔交易,皇上和佟主子谁吃亏了。

    可是粗略一看,两人似乎都占了便宜,皇上得了较为高额的利息,佟主子得了园子。

    双方如先前一样,立字据盖玺印,等到交易完成,皇上让梁九功将园子的地契交给佟安宁。

    总结下来,双方都比较满意。

    ……

    佟安宁被传召到乾清宫和康熙一起用午膳的消息传到后宫,不少人将帕子都撕烂了。

    钟粹宫中,马佳氏挺着大肚子艰难地挪动,文竹小心地扶着她坐到饭桌前。

    小孟子指着一道清蒸砂仁鲈鱼,笑着道:“小主,这道菜,是皇上专门吩咐御膳房给您做的,其他宫的小主都没有,就只有您!”

    马佳氏看了一下菜,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文竹给她布菜时,她问道:“你们见过佟妃没有?”

    文竹动作一僵,想了想,“听说佟妃今早去慈宁宫请安时,苏麻喇姑亲自出来接她,大家都说不止皇上宠她,连太皇太后也被她拉拢了。”

    马佳氏闻言,冷笑,“这些话不知道传到坤宁宫的耳朵里会怎么样?可惜我怀着小阿哥,没办法去看热闹,如果有时间的话,倒是想拜访一下这位大名鼎鼎的佟妃娘娘。”

    文竹见她神情平静,稍微松了口气,经过这两年的磨炼,马佳氏栽了那么多跟头,终于学会冷静了。

    小豆子笑道:“奴才打听到永寿宫的伊哈娜小主拜访了承乾宫,听说两人一起用膳、聊天、散步,关系看着特别好。”

    马佳氏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汁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将科尔沁的那位当菩萨供着,压根不碰,难道和承乾宫搞好关系了,皇上还能转性!”

    “小主,现在外面都是这样传的,不过奴才觉得现在皇上对佟妃娘娘新鲜着呢,午膳的时候,皇上宣了佟妃去乾清宫用膳。”小豆子小心道。

    要知道,过往除了皇后娘娘有这殊荣,其他庶妃都没有这殊荣,就是昭妃受宠的那些日子也没有。

    马佳氏闻言酸溜溜道:“看来在皇上心里,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比的。”

    文竹见她拉着脸,连忙哄道:“小主,佟妃才进宫,皇上正是新鲜的时候,您给皇上生了两个阿哥,现在肚里还有一个小阿哥,在皇上心里,您也一样重要。”

    “说的也对!”马佳氏眼眸微眯,小手抚摸自己的腹部,感受到里面蓬勃的生命力,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低笑,“说的没错,我可是有小阿哥啊!”

    文竹见她展颜,不禁轻松起来。

    ……

    慈宁宫,苏麻喇姑扶着太皇太后在慈宁宫的小花园遛食。

    此时已经到了深秋,冷风裹着各色落叶在空中蹁跹飞舞,好似蝴蝶一般。

    太皇太后语气和缓道:“苏茉儿,你说宫里是不是要热闹起来了!”

    苏麻喇姑说道:“主子是想宫里热闹起来,还是不想呢?”

    太皇太后笑呵呵:“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当然是热闹好。”

    “奴婢觉得,有佟妃在,宫里应该不会冷清。”苏麻喇姑笑道。

    苏麻喇姑扶着太皇太后走进了临溪亭,一旁的宫女早就准备好椅子,太皇太后坐下,苏麻喇姑端来一杯奶茶,“主子,请用。”

    太皇太后接过杯子,吹了吹杯沿,抿了一口温烫的奶茶,“哀家觉得佟安宁有大福气在身,心思通透,由她在皇上身边,遇到事情时,也能劝一些。”

    “噗呲!”苏麻喇姑忍俊不禁道:“如果佟妃知道主子您对她这个评价,肯定尾巴会翘到天上去。”

    她也和佟安宁有过不少交集,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以佟安宁的性格,听到夸奖后,估计会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连谦虚都不会。

    “哈哈,也对!她啊!说不定还会让哀家多夸几声!”太皇太后笑了两声,“再者,她进宫,也有利于后宫平衡,对于后宫那些谣言,哀家心中总是觉得不自在,但愿由她的福气能赶走后宫的乌云。”

    苏麻喇姑给她按了按肩膀,“奴婢觉得,后宫这些谣言总不是空穴来风,皇上诅咒的事情暂且不提,但是其他事情,尤其皇子皇女夭折的事情,如果事情再恶化下去,恐对江山不利。”

    太皇太后冷哼道:“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诅咒,不过都是人心。”

    苏麻喇姑:“主子睿智!”冷风裹着残叶吹进亭子里,叶片落到太皇太后金黄衣摆上,太皇太后捏起叶片,叶片一半褐色,一半暗黄,有些地方出现了大片的残缺,只剩下透明的纹络,看着斑驳的叶片,太皇太后道:“遏必隆最近身体如何?”

    苏麻喇姑躬身道:“奴婢去了遏必隆大人府上去看了,遏必隆大人病情日益严重,太医预测就在这一两年了!”

    太皇太后眉心微动,“将太医院给昭妃开的养身方子停了,你替哀家给延禧宫送一篮石榴吧。”

    苏麻喇姑福身道:“奴婢遵旨!”

    “这风越发的大了!罢了!回去吧!”太皇太后起身,将手搭在苏麻喇姑的手臂上,站在台阶上,俯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苏茉儿,你说当个皇后难吗?”

    苏麻喇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难!皇后不止是皇上的妻子,也是国母,主子,你不必担忧,奴婢看这半年,皇后娘娘已经从承祜阿哥夭折中走出来,若是得天庇佑,明年再给您添一个大胖曾孙!”

    太皇太后闻言攥紧了佛珠,她的承祜,那么聪明懂事的小曾孙,就被皇后给弄没了。

    上天赐给大清的嫡长子,就这样没了,她至今能回想起,小家伙临死前软声喊着自己“乌库玛嬷”,自己即使痛的脸都没有血色,仍然懂事给自己擦泪,让自己不要伤心。

    她心疼的都不能呼吸了!

    “但愿吧!”太皇太后抑制心底的酸涩,淡淡道。

    苏麻喇姑见太皇太后似乎不想说起皇后,转移了话题,“主子,奴婢听说伊哈娜小主中午又去寿康宫找太后烤肉了!奴婢早上见她和佟妃一起请安时,发现伊哈娜小主快比佟妃大了一半,脸也胖了许多。”

    太皇太后皱眉:“有那么夸张吗?她怎么又和琪琪格烤肉,居然没有喊哀家!”

    “主子,午膳时,寿康宫给您送了不两串烤肉、五串烤菜、三串烤果子。”苏麻喇姑提醒道。

    宫里也算是佟安宁带来的风气,原先大块吃肉、大块喝酒的蒙古烧烤,变得五花八门,什么都烤起来,去年的时候,伊哈娜突发奇想地连冰都烤了。

    太皇太后因为年纪大了,吃这些烤肉有些不消化,所以太医院建议太皇太后饮食清淡。

    太皇太后身为草原人,让她过不知肉味的生活肯定不愿意,吃多了又不舒服,身边人一直都劝着,皇太后和伊哈娜烤肉也顶多给她送一点尝鲜,多的不敢给。

    太皇太后哼哼道:“哀家还没有尝出味道就没了,还有琪琪格做烤肉的手艺退步了,孜然比平时少放一半,还没有放辣椒,而且就只给两串,你们说,是不是你们私底下偷吃了!”

    苏麻喇姑忍笑:“奴婢怎么敢偷吃您的东西,要不奴婢去给您问一下,小心太后听见后恼了,下次都给您换成菜!”

    “啧啧!你说这个佟安宁造的什么孽,好好的烤肉换什么菜了,没滋没味。”太皇太后叹气道。

    苏麻喇姑撩起一旁的枝杈,防止碰到她,笑道:“佟妃还不是和您一样,馋肉味!就逼出这个了!”

    佟安宁从小身体就不好,日常饮食估计比太皇太后还清淡,小家伙脑袋又机灵。

    太皇太后笑了笑,“她啊!也对!哀家不止一次听伊哈娜吐槽,佟安宁有多羡慕琪琪格的生活,被她仔细一说,好像哀家过得也不如琪琪格,都当了祖母的人了,还这样这样整天操心劳累。”

    “等到皇上再大些,主子,您就能彻底放手了,到时候您也烤肉,让太后和伊哈娜小主看得到,吃不到!”苏麻喇姑玩笑道。

    “哈!哈!哈!苏茉儿,你真是越老越不着调了!不过哀家喜欢这主意!”太皇太后大声笑道。

    周围的内侍宫女见太皇太后的心情好了,队伍的沉闷氛围一扫而净,神情变得轻松许多。

    ……

    午后,昭妃钮枯禄氏倚坐院中的秋千架上晒太阳,她所在的延禧宫有些偏僻,距离御花园有些远,她也懒得出去。

    旁边偏殿纳喇氏的五阿哥咿咿呀呀的学着话,教了两个月,至今就听清一个“玛玛”,是“皇阿玛”的衍生品,急了可能会变成“呀呀”、“哇哇”。

    今天听宋若说,皇上宣佟妃用午膳,不知道后宫多少人急红了眼。

    前段时间,额娘进宫,说阿玛病的不轻,她求皇上赐了药、也宣了太医,昨天宋若接到府里的传信,说是阿玛的病不好治,加上他年纪大了,总之情况不妙……

    就在昭妃出神之际,门口传来通报声,慈宁宫的苏麻喇姑来了。

    她连忙从秋千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搭着宋若的胳膊去迎苏麻喇姑了。

    苏麻喇姑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见到昭妃,行礼道:“奴婢参见昭主子!”

    “嬷嬷免礼!”昭妃连忙将人扶起,“嬷嬷来延禧宫,是太皇太后有事吗?”

    苏麻喇姑随着昭妃进入正殿,笑道:“奴婢来替太皇太后传话,娘娘的身体养了七八年的功夫,前些日子太医诊脉,说娘娘身体已经康健,太皇太后让太医院停了娘娘的药,还有!”

    她示意宫女上前。

    宫女上前行礼,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硕大红艳的石榴。

    苏麻喇姑说道:“慈宁宫小花园的石榴熟了,太皇太后让奴婢给娘娘送些。”

    昭妃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竹篓,“给本宫的?”

    苏麻喇姑含笑点头。

    旁边的宋若则是满脸惊喜,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麻喇姑。

    传话完毕后,苏麻喇姑带着人离开。

    昭妃将人送出宫门,望着苏麻喇姑等人的背景,久久不能回神。

    宋若看到她这样子,心疼地只抹眼泪,用帕子擦着眼角,哽咽道:“娘娘终于等到了!”

    “你啊!只是一篓石榴,看你激动的样子!”昭妃见她哭的有点惨,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外人看你还这样,还以为本宫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宋若小声抽噎道:“娘娘不能哭,难道还不能允许奴婢哭!”

    一行人回到内殿,宋若将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将两篓石榴放到桌上,怎么看怎么喜欢,“娘娘,你看,不愧是慈宁宫种的石榴,又大又圆!”

    昭妃闻言,翻了一个白眼,“慈宁宫的石榴早就没了,它那果子长得就比鸡蛋大一点,这个又不是。”

    宋若噘嘴道:“太皇太后说它是慈宁宫的石榴,其他人就认!主子,您想要个阿哥还是格格?”

    昭妃佯装不解道:“什么阿哥格格?”

    “主子!”宋若急的直跺脚,“太皇太后都将你养身的汤药停了,又送了石榴,不是暗示您可以有小阿哥了吗?”

    钮枯禄秀珠是遏必隆的老来女,身体确实有些虚弱,不过在府中从小精养,身体还算康健,入宫后,太医院为昭妃专门开了一副养身的方子,因为慈宁宫的命令,不管昭妃身体如何,皇命难为,她都要喝。

    后来经过调查,她发现所谓的养身方子含有避孕效果,比她想像的结果要好,之前还以为太医院奉命给她吃毒药。

    故而,她也当做不知,长年累月地喝着,没想到太皇太后居然放过了她。

    难道因为这两年后宫层出不穷地皇子皇女夭折事件,让太皇太后对皇后失望。

    想起后殿纳喇氏肥嘟嘟的小阿哥,昭妃心中火热起来,如果多个孩子也不错,她可以教对方骑马、射箭、琴棋书画都可以。

    阿玛看到属于有着钮枯禄血脉的阿哥,说不定病情会好转。

    宋若见她发呆,小声晃了晃,“主子?主子?”

    “嗯?”昭妃回过神,摸了摸腹部,想了想,“宋若,你去太医院请李太医,让他给我诊平安脉,看看本宫的身体如何?”

    含有避孕作用的药对女体总有损伤,她喝了那么多年,不知道有没有害处。

    宋若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还是主子想的周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连招呼都不打,拉开门,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院中的太监宫女疑惑地看着宋若消失的背影。

    怎么回事?

    昭妃一向沉稳的大宫女宋若居然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看神情,似乎是什么好事!

    昭妃走到门口,丽眸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连忙收回视线,各忙各的了。

    ……

    其实不止延禧宫,后宫各宫的嫔妃都收到了一篓石榴,只不过昭妃这里是苏麻喇姑亲自上门送。

    坤宁宫中,宫门半敞,秋风撩起殿内低垂的垂幔,纱幔如海浪一般袭向桌上的竹篓,仿佛想要将这篓让宫殿主人生气的罪魁祸首清理掉。

    绿柳和红霜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垂眸站在角落里,眼角余光确实时刻关注皇后。

    皇后赫舍里氏端坐在桌前,斜阳从窗外射入,如一把剑将她钉在那里,浑身僵直,她神情看似淡然,无喜无悲,目光却落在自己面前的竹篓。

    红里透黄的石榴垒在竹篓中,看着差不多大小,仔细辨认,又能看出不一样,顶端像沾着一个小巧的花瓶。

    赫舍里氏感觉这篓石榴就是从自己身体里挖出来的,她声音缥缈,“慈宁宫每个宫都送了?”

    红霜小声道:“奴婢去打听了,都送了,咱们坤宁宫送了四篓,佟妃和昭妃那里送了两篓,庶妃们是半篓,伊哈娜庶妃那里是两篓!”

    “红霜,你说,皇祖母这是什么意思?”赫舍里氏用帕子扫了扫竹篓中的石榴,似乎想要将这碍眼的东西消失。

    红霜面色一紧,小心揣摩皇后话里的意思,咽了一下口水,“大概太皇太后想抱曾孙了,所以赏了这些石榴。”

    “呵哈……!”赫舍里氏嘴角勉强抽了一下,眸底带着失望,“那照你的意思,死的阿哥就不算曾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