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泊院。

    奚昭吃了颗灵丹, 然后感受着体内魂锁的变化。

    但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灵丹起到的效用微乎其微,剩下三道魂锁依旧没有解开的迹象。

    就在这时,有人在外叩门。

    奚昭想起什么, 收好丹药后便开了门。

    门外, 太崖恰好垂手。

    奚昭越过他, 往他身后警惕看去。

    “没人跟着吧?”她问。

    “嗯。”

    奚昭仍不放心:“月楚临呢?”

    太崖道:“禁制结成, 药效已起。”

    奚昭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她和太崖商量着如何走, 他说已经趁着这些时日,提前改动过月府禁制。再只需月楚临运转内息, 催动那日她喂给他的药的药效, 就能困住他至少三日。

    她原还担心月楚临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没想到竟这般顺利。

    等太崖进屋后, 她关上门问:“那假人也安排好了吗?”

    以防被发现, 他还做了个假人出来, 用来代替月楚临。

    太崖轻笑:“奚姑娘尽可放心, 任谁都发觉不了。”

    说话间, 两人已走至桌旁。

    他坐在椅上,抬手,掌心覆在了她腹前, 再送入妖气探查着那道元阳之气的情况。

    奚昭耐心等了会儿,才问:“怎么样?”

    她提前查过, 元阳之气效用虽大,但引入一道以上, 必会相斗。故此, 得先等原来那道彻底消失才行。

    太崖:“先前那道元阳已损耗得差不多了, 此时若再引入一道,已是有益无害。”

    “那便好。”奚昭捉住他的手。

    太崖顺势拉过她, 使她坐在了腿上。

    他问:“来的路上撞着了那虎妖——你放他走了?”

    “左右我也要走了,总不能一直留着他。”

    太崖将她颊边的碎发拂至耳后,指腹轻捻着耳尖。

    “他竟也舍得走?”

    奚昭不愿跟他多说,答得含糊:“与他说清楚就行了。”

    话落,她往前倾去,啄吻了他一下。

    太崖看出她多有敷衍之意,便也不再追问。

    眼下天冷,哪怕关着门窗,冷风也会从缝隙间簌簌灌进。

    他一手托在她身后,不多时,奚昭就感觉有热意游走周身。

    她方才还因魂锁有些烦躁,这会儿总算好转许多。

    见她双眉渐渐舒展开,太崖这才俯身落下了吻。慢条斯理地含吻一阵,他低声问她:“昭昭,可要与上回一样?”

    奚昭瞬间明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迟疑一阵,点头。

    太崖便起了身。

    转瞬间,两人就调换了位置。

    奚昭坐在椅上,而他则一膝倚跪在地。

    他的发间似佩着什么蛇形的头饰,如曜石般漆黑。远观不易发现,等离近了才会发觉精巧之处。

    不过她只来得及扫一眼,都还没大瞧清,便看不见了。

    紧随而至的,是那蛇信子扫过的触感。

    奚昭之前观察过他指背上的那条小蛇。

    虽是拿妖气化出来的,但它也会吞食东西——尤其是妖息和灵力。

    跟平常可见的蛇类吃东西差不多,哪怕有再多妖气,那条小蛇也会一口囫囵吞下,不作咀嚼。

    因此,在吞吃妖气时,小蛇的信子起不了多大的用处。

    眼下这条蛇信子却不同。

    信子细细地扫,似是每一处缝隙都不会放过。

    蛇信子并不温暖,又冷又湿。但没过多久,就变得暖和许多。它甚而往里探着,想要攫取更多的暖意。

    太崖来时已是夕阳西斜。

    天黑得快,才一炷香的工夫,就已彻底暗了下去。

    最后一点余晖也沉入山际,奚昭放在桌上的蜡烛陡然亮了起来。

    她便也跟那烛焰似的,倏然颤抖两番。

    没过多久,太崖站起。

    影绰灯火间,隐能看见那条垂落的蛇信子,还有森白的尖牙。

    他并未收回,而是由其垂落着。同时抱起奚昭,又恢复了方才的坐姿。

    不过比刚刚亲密许多,也要艰难些。

    好不容易坐下,两人的呼吸皆越发短促。

    不等奚昭将气喘匀,太崖便垂首吻住了她。

    他还没将蛇信子收回去,那细长的蛇信绞缠而上。稍一缠动,便压过阵麻意。

    没亲两下,奚昭便将头埋在了他肩上,双臂圈着他的颈。

    迎面就是桌上的那盏蜡烛。

    分明没多大的风,那烛火更未动。可她又清楚看见烛火上下摇曳抖动着,一阵阵地在她眼前晃。

    那火苗子起先晃得慢,许是有风溜进,渐渐便抖动得快了些。火光也越发模糊,朦朦胧胧地映入眼帘。

    偏偏太崖还在耳畔说话。

    不同于蔺岐的沉默寡言,他总要寻些话说。

    一开始是问她驭灵的事:“昭昭,这几日……嗯——驭灵术法练得如何?”

    他一开口,奚昭就想捂住他的嘴。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那声音实在是……

    她也不看那火苗子了,将头埋得更低,双臂紧紧圈着他的颈子。

    或是深陷欲壑之中,他的颈侧隐约见着蛇鳞,随他的呼吸翕合着。胳膊贴上去时,有些发冷。

    “那睡莲消失了,我看书上说是……是……”她哽着呼吸,缓了阵才继续往下道,“说是炼化到了契印中。”

    应是灵水浇灌所致,那睡莲起初日渐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她昨天去看时,花盆里连半点儿花瓣的影子都没了。

    而契印召出的灵盾也更为完整。

    太崖道:“往后再用不着灵水,多吃些丹药便可。”

    奚昭颔首。

    太崖又问:“待你离开了要去何处,可曾想过拜入仙宗?”

    奚昭只觉得昏昏沉沉,好半晌才摇头。

    “昭昭……”太崖忽哑声唤她。

    奚昭会意,抬起脑袋。

    太崖一手托在她腿下,另一手则抚着她的后颈,与她吻在了一块儿。

    没一会儿,奚昭就又往旁一歪,趴在他肩上。

    她微闭着眼,借着那点模糊狭窄的视线,她看见烛影抖动得愈来愈快。

    酥麻快意倏然涌来,她索性一口咬在他肩上,没收着半分劲儿。

    太崖则抚着她的背,将她拥得更紧。又在耳畔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她,作哑的嗓子几令人头皮发麻。

    意识渐渐回笼。

    半昏半醒间,奚昭听见他说:“昭昭,试着将那道气引入气海之中。”

    奚昭许久没动。

    太崖便又移过手掌,贴在了她腹上。

    “可感受得到那气?便在这儿。”他掌心微拢,缓而慢地移着,“再引入此处气海。”

    奚昭尝试着照做,像驭使灵力般调动着那道暖烘烘的元阳之气。

    归入气海的瞬间,暖意扩散至四肢百骸,熨帖着每一处筋骨。

    她舒服得稍眯起眼,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他。

    “还有吗?”她问。

    太崖懒懒垂了眼帘,眼尾挑起笑。

    “元阳仅一道,昭昭若是此时送我去走个往生,再等上百十年,定然便有了。”

    好吧。

    奚昭又趴了回去,阖眼。

    “那我先睡会儿。”

    她困意来得快,眨眼间就彻底睡了过去。

    不过概是因为吃过丹药,精气神足,没能睡得太久。

    再醒来时,天还黑着。

    暗沉沉的房间里,仅有两盏烛火发出微弱的光。

    她恍惚一阵,偏过头,看见了太崖。

    不知何时已躺在床榻上了,身上还盖着薄被。

    他也阖着眼,看着像是睡了。

    但奚昭知晓他没有晚上睡觉的习惯。

    果不其然,她刚动,他便缓抬起眼睫。

    “歇息好了?”太崖懒懒托起她的一绺发丝,轻轻啄吻一番。

    那头发丝明明没有触感,可奚昭却隐觉得有些作痒。随即,她便看见他顺着那发丝,一寸一寸地往上吻去。

    最后,那吻落在了她唇上。

    厮磨一阵,她忽感觉有何处不对劲。

    身上似缠来了什么东西,冰冷有力,且还在不断收紧着。

    像是蛇尾。

    “等——”她刚吐出一个字,太崖便已托住她的后颈,又落下吻。

    -

    床榻边的帘子不知何时拽下的,遮掩在外面,根本不知是白天黑夜。

    等奚昭总算走出那帘子时,才看见窗外的光景——

    天光暗淡。

    她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手还有些发颤。

    等会儿。

    凌晨还是傍晚来着?

    怎么想不清了。

    她正忖度着,身后帘子间便探出条手臂。

    太崖掀开床帘,没甚力气地抱住她。

    “昭昭,”他的下颌抵着她的肩,嗓音沙哑,俨然一副餍足模样,“何故不再歇会儿。”

    奚昭还是没动,仅移过眼神,瞥见了他肩颈处乱七八糟的印子。

    扫了眼,又麻木地移回。

    不出意外,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奚昭哽了哽喉咙,正欲应声,就见窗外又暗了几分。

    哦。

    她眼神空洞地想。

    原来已经到晚上了啊。

    东西没收拾完。

    还没探清魂锁解得如何。

    白树那儿也没交代清楚。

    绯潜给她的东西还在芥子囊里,得拿出来。

    ……

    所有事一齐涌入脑中,她正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莫名感觉到什么气息在接近。

    下一瞬,太崖忽站直了身。

    他抬手掐了个诀,原本散乱的衣裳登时变得齐整。只不过动作若稍大些,还是会露出些许痕迹。

    “我出去解决点事,奚姑娘不若在此处等着。”他仍旧是那副笑模样,转身便往外走。

    奚昭怔了瞬,跟上。

    “解决什么事?”她道,“我好像感觉到什么人过来了。”

    话落,太崖已走了出去,而她还在门后。

    但没来得及跨出那一步,忽从斜里飞来布条一样的东西。

    布条恰好覆在了她的眼上,将她的视线彻底遮去。

    不光是视线,她也被定在了门后,没法行动。

    眼睛看不见,可她听见了声音——

    身前的门陡然合上。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落在她耳畔。

    冷淡至极,又有些熟悉——

    “抱歉。

    “实不愿你看见眼下这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