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阙洲低着那苍白的脸, 好脾气道:“话虽如此,但既然是向你赔罪,礼不可缺——先进来坐会儿吧, 外面太冷。”

    奚昭也不客气, 点了点头便跟着进了屋。

    进去后, 元阙洲说要找样东西, 就往内室去了。再出来时, 他手中多了个布袋子。

    做工粗糙,不过保管得好, 分外干净。

    他递出布袋道:“若不嫌, 便用此物赔罪。”

    奚昭接过。

    袋子沉甸甸的, 摸着像是装了半袋瓜子儿。

    “小寨主客气。”她将袋子放进了芥子囊, 又从中翻出另一个布袋, 递出去, “这是那些弟兄从第二寨带过来的, 说是对小寨主的身子有好处, 让我代为送过来。”

    其实是石绪帮她炼化的灵石。

    不过若是被元阙洲知道了,解释起来定然麻烦得很,索性假借个二寨的由子。

    元阙洲没接, 而是又看了眼窗外正在修缮房屋的狼妖。

    他面上含笑道:“你带来的妖,十之二三之前是这寨子里的人——外面那狼妖便是。”

    ……

    那狼妖也没跟她说啊。

    奚昭反应倒快, 神情如常地点头:“对啊,他之前还跟我提起过以前在这儿的日子。说什么愧对小寨主, 所以才不敢打头阵, 只能混在其他人里一块儿回来。”

    “那他颈上……”

    “哦, 小寨主是说那锁妖链?也是二寨子那边弄的东西,就是有这玩意儿, 他们才不愿在那儿待了。”奚昭唬他,“我也是。他们要往我脖子上系,吓得我连夜跑了——小寨主,咱们寨里不会弄这些吧?”

    她一句反问,让元阙洲又消去几分疑虑。

    他道:“自然不会。这锁妖链大抵是因二寨那新来的寨主。”

    奚昭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不久伏辰寨的大寨主在外捡了只灵物,不想那灵物竟是恶妖所化。不仅抢走二寨寨主的位置,如今还有强占整个伏辰寨的意思。

    也因此,主寨和二寨每日才闹得腥风血雨。

    等他接了灵丸袋子,她便将椅子拖近了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小寨主,不如先试试这灵丹的效果如何。”

    被那道视线注视着,元阙洲不露声色地垂下眼帘。

    他散开袋子系绳,从中取出一枚,吃下。

    本来不抱什么希望。

    可咽下那灵丹后,体内竟溢散开一股淡淡的灵息,悄无声息地填补着妖丹的缺口。

    虽然效果不大,可已比他先前服的药好上许多。

    他眼眸稍动,轻声应道:“确然有效。”

    奚昭放了心:“有效就好,小寨主一天吃一枚便行。”

    考虑到调养为上,石绪炼化过灵石后,她又往里面注入了睡莲契灵。

    没成想效果竟还不错。

    但也不是白给他。

    绯潜与她说过,这小寨主看着身子弱,其实修为不低。

    她现在人手少,有用的人自是能留则留。

    将这灵丹送出去后,奚昭再不多留,借口还有事便走了。

    出门后,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是薛家二子。

    平常他俩出来时,薛无赦总是人未至声先到,连脸都没见着就能听见嘻嘻笑声。

    可现下一黑一白站在院中,谁也不说话。脸上更不见多少表情,沉默不语地将她看着。

    也因此,两人看起来除了穿着不同,竟再没半点区别。

    奚昭没多想,径直看向那着了白袍的。

    “薛秉舟,”她问,“信带给知蕴了吗?”

    之前薛秉舟给她带了封信,说是薛知蕴给她的。

    她拆了读过,信上说太崖概已知道她没死,让她行事小心。

    她本就没有瞒太崖的意思,只是那会儿有月楚临在,没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

    她便回了封信,说是只要月楚临不知晓此事就好,其他人无妨。

    眼前的白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点头:“送了。”

    奚昭往院子外面走:“她怎么说?”

    白衣少年:“她说……让你去鬼域玩一趟,攀一攀刀山,游一游火海。”

    奚昭顿住,狐疑看他。

    下一瞬,那白衣少年再忍不住,扬起眉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她肯定分不出咱俩谁是谁!”他瞟了眼另一旁穿黑衣的,又看向奚昭,“你可真行,平时是不是仅靠着衣服认人?换身衣服竟就认不得了,若我与他是一个性子,那你岂不得每天糊里糊涂地分不清?”

    奚昭:“……”

    她扫了眼旁边的黑衣少年。

    “薛秉舟?”

    薛秉舟沉默着点头。

    ……

    这两人够无聊的,平白无故换什么衣服穿啊。

    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薛无赦哼哼两笑:“谁让你和薛知蕴都不信我?传信这般要紧的事,尽交给薛秉舟做。怎的,怕我把信嚼碎吃了不成?”

    奚昭乜他:“你要有这癖好谁拦得住。”

    薛无赦又忍不住大笑,甩着根哭丧棒在她周身打转。

    “你这人比那些个鬼差有意思多了。”他问,“怎么样,我学他学得如何?我下功夫辛苦钻研过,学秉舟不能光看他的神情如何,这样见效太慢。得日日盯着块石头,待盯得那石头长出张脸来,便算大成了!”

    奚昭:“……那你真是够辛苦的,可别把自个儿给累坏了。”

    薛秉舟木着张脸扫他一眼,挤出两字:“无聊。”

    随后又看向奚昭,对她说:“知蕴让你万事小心,若有事可随时找她。”

    奚昭道了声多谢,又问起另一事:“我听说鬼魂也会凝出鬼核,是么?”

    “自然了。”薛无赦倒着往后走,分外自然地接过话茬,“魂魄游离的时间太久,便也跟那些妖魔一样了。妖魔能结出妖丹魔丹,它们就也有鬼核。”

    “那若将鬼核取出来用呢?”

    薛无赦停住,脸上笑意更甚:“我就说嘛,你这人怪有意思,尽提些鬼域不准做的事儿。”

    他正欲继续往下说,余光忽瞥见远处树林里一个手握簿册的鬼吏。

    薛秉舟也看见了那鬼吏:“阴阳司鬼吏。”

    “是了,估摸着是薛知蕴又有事找。”薛无赦将哭丧杖背在背上,“你俩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一眼。”

    他一走,便跟鸟雀离林似的,陡然没了大半声响。

    薛秉舟扫了眼奚昭,忽道:“我以为我和兄长不同。”

    奚昭还在想着该怎么继续打听鬼核的事,随口应道:“肯定啊,你俩就不是一个性子。”

    薛秉舟默了瞬,道:“你方才没认出来。”

    这谁认得出。

    他俩的脸本就生得一模一样,若都不笑,就连半点儿区别都没了。

    心底这么想,奚昭嘴上却道:“一开口说话我就认出来了。”

    “方才说过,并未认出。”

    奚昭:“……那多说两句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