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却道:“没事, 我又不吃。”

    刚说完,她便噤了声。

    差点忘了。

    她是没吃那蛇鳞粉,但给他吃了。

    元阙洲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问她:“你是蛇妖?”

    “不是, 这是以前从山下弄来的一些蛇鳞粉。”奚昭糊弄他, “至于什么妖, 我不太想说。”

    元阙洲清楚有些妖确然不愿让其他人知晓自己的妖身, 便温声道:“仅是问问,不说也无妨。”

    奚昭点头。

    眼下刚巧有机会修炼驭灵, 她便召出了那龙灵。

    两人坐在一块儿, 看着那灵物。

    还是一条手指长短的浅青色小龙, 在她的手心来回盘绕着。

    瞧着颜色清冽, 但她能感受到一股明显的热息。

    她抬眸看元阙洲:“它好像没什么灵力, 也不太听话。”

    她昨晚试过好几回, 往这灵龙上丢掷东西, 便会像丢在云雾上一样穿透过去——起不了防护功效。

    又尝试着像操控鬼雾那般, 用灵龙去啃咬什么东西,但也没用。

    总而言之,她还没试出它到底有何用处, 好像既无攻击能力,也没法防御。

    更像是个模样精巧的吉祥物。

    “这灵物尚未开鳞。待它开了鳞, 才能显现灵物的能力。”元阙洲道。

    “开鳞?”奚昭仔细观察起那灵龙,这才发现它看起来滑溜溜的, 好似瞧不着多少龙鳞。

    “是我的缘故。”元阙洲面露些许歉色, “身体一直不算好, 这灵物也受此影响,龙鳞未开。”

    “小寨主怎的这副表情?如今这样又非你所愿。”奚昭抬手, 好让他看见那条小龙,“若没开鳞,那就想办法帮它开鳞便是。”

    她语气轻快,好似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麻烦,总能找着办法解决。元阙洲稍怔,眼底温色更甚。

    “确是这般。”他轻声应道,“你可以先试着与它共处,以接受彼此。”

    奚昭了然。

    她在《驭灵录》中读到过,并非定下灵契后,灵物就能受契主操控。有些灵物还得慢慢培养感情,待其彻底接纳契主后,才能驭使。

    思及此,她尝试着去摸那灵龙的脑袋。

    但还没挨着,就被它灵活躲过。避开指腹后,它缠绕着手指盘旋而上,不住转着圈。

    奚昭看向元阙洲:“它好像不愿让我碰它,是不是讨厌我?”

    契灵厌恶契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它如何会讨厌你?仅是不习惯与旁人往来。”元阙洲思忖片刻,问她,“可否将手给我?”

    奚昭伸出手。

    元阙洲轻握住,随后引着她将手搭在了发顶。

    刚搭上,绕在她另一手上的小灵龙便甩摆起身子,又主动用脑袋去撞她的指腹。

    温温热热的,像是一小簇火苗。

    奚昭心觉惊奇,就势摸了两下元阙洲的头。

    那条小龙一时游得更快,仿佛分外欢快。

    元阙洲轻声解释:“它是我的元魂所化。”

    所以与他多少心意相通。

    “那要是碰它呢?”奚昭问,“小寨主也能感觉到吗?”

    “确能感受到四五分。”

    闻言,奚昭垂了手,转而去碰那灵物。

    与方才不同,那灵龙并没有躲开她的触碰,而主动拿脑袋碰了下她的指腹。

    奚昭便往下一按,轻轻摩挲着。

    摸着很奇怪。

    不像老虎那般蓬松,也没雀羽的柔顺。它的头上似覆着层稍硬的鳞,并不平滑。但又暖烘烘的,令她想到夏日里经烈日晒过的石块。

    她抬头看向元阙洲:“小寨主,你能感受到吗?”

    发顶似落来些轻缓的触碰,元阙洲轻声笑道:“感受得到些许。”

    这般好玩儿?

    奚昭与它玩了会儿,又从芥子囊里取出些灵丹,喂给它吃。

    拿出灵丹时,她就没抱多少希望——毕竟那些灵丹喂给元阙洲时,就跟往无底洞里丢石子一样,根本填不满。

    将那灵丹放在掌心后,她驭使着小龙靠近。

    等离近了,小龙便拿脑袋敲敲碰碰,像是在好奇那灵丹到底是什么东西。

    嗅着灵丹散出的浅香后,它大张开嘴,一口囫囵咽下。

    一瞬间,奚昭就感觉到这灵龙的灵力增长不少。

    它自己似也有所察觉,在掌心里胡乱拱着、游着。

    奚昭心喜,又问元阙洲:“吃灵丹对它好像有用——小寨主,你感觉到灵力增长了吗?”

    元阙洲却道:“并未。”

    这样吗?

    奚昭垂眸,视线落在那龙身上。

    看来灵丹仅对灵物有效了。

    奚昭给它喂了好些灵丹,又与它玩了会儿,便说要走。

    她离开时外面雨已经停了,没往外走多远,就看见道赤红身影。

    是太崖。

    也不知到哪儿去了,肩上还洇着些湿意。平时瞧着便够懒散了,这会儿更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气力。

    她投去视线时,太崖也正好望见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他稍松了口气。

    等他近前时,眉眼间的倦意已消失不见,换之以轻笑。

    “山上的阵石已检查完了么?”他问。

    阵石?

    检查什么阵石?

    迟疑片刻,奚昭登时反应过来——

    肯定是绯潜跟他说了什么。

    想到这儿,她点了点头。

    太崖移过眼神。

    方才她来的方向仅住着一人,便是这寨子的寨主元阙洲。

    前日遇着她时,也是在那人的院子里。

    他不露声色地收回打量,忽道:“那元阙洲为人良善,不似妖匪。”

    “你也觉得?”奚昭说,“小寨主人是挺好,帮了不少忙。”

    很好么?

    太崖稍眯起眼。

    也是这时,元阙洲出现在不远处。步伐较之平常快了许多,手中还拿了把伞。

    奚昭起先没注意到他手里的伞,一见着他,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小寨主,出来正巧撞上这人,之前还没看见过——他也要住在寨子里?”

    太崖瞥她一眼。

    这些话,摆明了是要与他撇清关系。

    元阙洲在他二人身前站定,道:“前日刚来寨中,那时你在房里,门帘作挡,没有看见他。他要去主寨寻人,不过腿上受了伤,需在这儿暂养一段时日——不知你的腿可好些了?”

    “有劳寨主关心,好多了,只是走动间难免作痛。”太崖眼梢挑笑,“寨主亦是。若身体虚弱难行,还是在房中休息为好。”

    元阙洲没察觉到异样,只当他是在真切实意地关心。

    他温笑着道:“多谢。不过奚昭的伞落在了房中,怕突然下雨,便给她送出来。”

    奚昭此时才看见他手里的伞,接过。

    “就几步路而已,就算淋了雨也没什么。其实放小寨主那儿就行,改明儿来拿也是一样的。”

    “是了。”太崖接过话茬,“若元寨主因跑这一趟加重病情,自个儿受些折磨不说,反引得旁人自责。”

    元阙洲隐觉这话是在指摘他多管闲事,但见太崖神情如常,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又当是自己想得太多。

    他望向奚昭:“仅几步路而已,便送来了。”

    奚昭点点头,又道:“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方才看你在熬药,还是静养为好。”

    元阙洲轻笑着应是。

    太崖的视线在二人间游移两番,最后落在元阙洲身上。

    “方才便与这位奚姑娘说元寨主心底良善。”他懒抬着眼帘,“如此心性,又一副病躯,还能管着整个寨子,实属难得。”

    元阙洲眼神稍移,终听出了他话里的针对意味。

    不明显,但也如落入清澈湖底的一根发丝,清晰可见。

    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太崖,确定并不认识此人。

    那这陡生的敌意,是从何处而来?

    他忽掩面轻咳一阵,再垂袖时,脸上病态更为明显。

    “一副病躯,确然不好行事,时常拖累身旁人。”他缓移过眼神,望向奚昭,“此地贫瘠,我想着等他走时,你正好能替他引路,再入主寨,也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奚昭稍蹙起眉:“我何时觉得小寨主是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