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十分安静, 安静得不像是一个晚宴。
姜白山就在这极致的静谧里缓缓地转过头，成功与人群里他这一部戏的投资人接上眼神。
姜白山：！
姜白山猛地回过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恐怖，明明目光接触不过0.1秒, 他却觉得自己要被杀了！
他脑子里火速过了一遍, 确定合同都签好了，他的投资不会长脚跑了, 才安心了点。
生米都煮成了熟饭, 一会儿认个错就好。
他才松口气，又和沈芒岳对上了视线。
姜白山心里那团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噌噌噌”往上冒。
姜白山张口打算怒斥沈芒岳，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发话了。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说话的是圈里出了名的投资人，也是这次宴会的主办方, 姜白山这部电影他不是主力, 但也投了点钱。
他语气很不好：“姜导，这件事说到底是你儿子有错在先, 你儿子不应该用你的身份压人, 也不应该在人家明确表示拒绝后撒泼打滚。“
“你现在的做派, 完全没有一个大导该有的风范！”
说话的人还算委婉，给姜白山保留了两分面子。
想想都觉得荒唐，这场闹剧本就该在姜明歌闯祸闹事后，以姜白山过来道歉结束。
谁知道姜白山没有劝阻儿子就算了, 他还自己加入了战局！
这真的合理吗？
姜白山脸上火辣辣，他觉得太丢脸，还想说什么找补两句, 他的投资人已经受不了了：“姜导，关于我……”
姜白山几乎是要尖叫了：“我们合同都已经签好了！”
投资人脸都黑了, 这把他当煮熟的鸭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觉得还可以再谈谈，现在他觉得不用谈了。
他要死刑立刻执行！
投资人语气硬邦邦：“我是想问，你那部电影，你儿子会演吗？”
“还有那两位同学，也会参演吗？”
姜白山头摇得像拨浪鼓，再没有了刚才的威风，脸上陪着笑：“那当然不会的，我说笑的。”
沈芒岳：“时间还没十分钟，你就改口了，看来讨好你也没什么用。”
姜白山咬紧牙关，现在不是和沈芒岳对骂的时候。
将来他有的是机会整他！
投资人：“既然不参演，那就连演员都算不上，来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请你们三个都回家吧！”
姜明歌立刻吵闹起来：“我将来也是演员，我……”
投资人：“我请你走你不愿意，那我让保安来赶紧走。”这家人脑子有问题的吗？
他客气一下，他们就敢得寸进尺一点，真要他直接开骂，心里才舒坦？
投资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了，高声喊：“保安！”
姜明歌脸色煞白，他脑子里乱作一团，情急之下把手指向了夏危：“那他呢？他也得一起滚吧。”
投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夏危急忙说：“我会自己走！”走就走呗！
投资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不用，你不是已经出道了？你留下来，今天你受委屈了。”
姜明歌气得发丝恨不得都撩火，姜白山眼看情况不对，他还算有脑子，连忙开口：“今天我和明歌都回去，给大家添麻烦了。”
姜白山推姜明歌赶紧走，姜明歌委屈得不行，不太乐意挪。
他不挪，保安帮他挪。
投资人虽然说了要保安过来把姜明歌扔出去，但姜明歌总觉得那是在吓唬他。
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做啊！
投资人：我就是这么做了。
所以保安一来，姜明歌直接崩溃了。
他当着这么多娱乐圈大佬的面、当着沈芒岳这个混蛋的面、还有他几个同班同学的面。
到时候岂不是全班……不，全网都知道了！
他这一世英名，就算彻底完了。
姜明歌：“不！我不走！”
投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保安上来买三送一，架着四个人一起走。
姜白山：？我可以自己走？
姜白山大觉丢脸：“我自己走！你们放开我！”
投资人：“一起扔出去！”
姜明歌大喝一声：“沈芒岳——！”
沈芒岳着他点头：“你们走好。”
姜明歌和姜白山听到这话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姜明歌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谁知道出了大门，人家保安直接把他扔在了地上。
还真是雇主的好保安。
让扔就绝不放，一点不带含糊的！
姜家父子被扔出去了。
投资商们客气地安慰了沈芒岳、夏危两句，他们当然不愿意今天整场宴会的重点都被放在闹事上，所以说了两句后，立刻让人群重新四散开。
等人都走了，沈芒岳看向夏危，还没来得及说话，夏危已经先行一步打断了沈芒岳：“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夏危：“没事。”
沈芒岳这这样一杠，沈芒岳在电影圈的前途没了不说，顺便把夏危的前途也杠没了。
不过夏危并不觉得生气和难过。相反，他开心得呲个大牙，笑得特别爽快。
太爽了！
夏危乐得不行：“那个姜明歌在网上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注定适合那个电影的核心圈没有关系了。”
“他还不是什么大咖也不是导演，不过就是导演的儿子，已经这么嚣张，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拿自己的权势压人。”
“不敢想他爸和这电影圈里的其他人是什么样。”
夏危一说到这个，就开始疯狂吐槽。
之前沈芒岳遭遇了盛东岸那事，夏危就已经有点害怕电影圈了。
但毕竟不是他直面，所以曾经他还抱有一丝这会不会只是个例的期待。
到了今天，他才彻底死心了。
这根本不是个例！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已经彻底烂了。
夏危也很得意自己情商高、嘴甜、讨人喜欢，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要靠着这个伏低做小、给人当洗脚小弟了。
夏危豪言壮语：“大不了我就演一辈子电视剧！”
“演电视剧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名气大的演员都是电视剧演员，也过得很好。”
“之前……”夏危偷偷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他才继续往下讲，“之前影视寒冬的时候，好多这些高贵的电影咖来抢电视演员的饭碗，结果也没比电视剧演员演得好，光有傲气没有成绩，几乎都扑街了。”
观众都嘲飞了！
电影圈相比电视剧圈更追求艺术和奖项，夏危不管是对艺术和奖项都不感兴趣，这样他就更没有理由非要去混电影圈了。
他在宴会上对姜明歌认怂，只是怕连累沈芒岳。
既然沈芒岳不在乎，他当然更不在乎。
沈芒岳听了摸摸夏危的脑袋，然后默默地把手放了下来。
夏危笑得更开心了：“嘿嘿，我今晚抹了发胶，手感怎么样？”
沈芒岳：“……”抹的很好，下次不准再抹了。
他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陆忠和剧组其他人也来了。
陆忠就在旁边以吃瓜观众的身份看完了全程。
中间他也想过要不要出来阻止一下，但这个姜白山是真傻缺，非要和沈芒岳杠，一点台阶也不给下，他想插一嘴，人家都没给他这个机会。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闹剧最后居然是以姜明歌的一败涂地作为结局。
姜明歌这回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面子没了，里子也全没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小辈教训完被大佬教训，以后就是圈里的笑话。
手头的这部电影的投资人……的确是跑不掉，下一部电影可就难了。
而且……作为非常讲迷信的娱乐圈的人，宴会上的大家又忍不住多看了沈芒岳两眼，和他对骂的人是沈芒岳，这很难让他们不多想。
陆忠都不知道怎么说沈芒岳好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和姜白山关系并不好。
现在的爱豆经常会被诟病学历，有些人仅有初中学历，被观众们吐槽没有文化。
和爱豆相反的是演员，演员大多数是科班出身，都是本科毕业，其中电影演员学历更高。
导演更是卷中之卷，不少导演国内读了本科还要出国出国留学深造就。
陆忠就是这样一个高学历人才，而姜白山……是圈内有名的草莽出身，仅有中专学历！
出名后，姜白山镀了层金。
也算是圈内一道特别的风景线了。
陆忠作为学院派，不喜欢姜白山，所以和他关系算不上好。
只是不好归不好，他们是一个人脉圈子里的，是共同利益体。
陆忠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陆忠收拾了一下心情，笑着对沈芒岳说：“你性子也太要强了点，平时对着我就算了。现在是在外面的宴会上，你也不给姜导留点面子。”
见过陆忠和沈芒岳相处方式的人立刻感知到了陆忠的变化。
他的热情消退了许多，对沈芒岳的态度明显冷淡不少。
夏危有些着急。
果然还是影响到沈芒岳了！
文琅书的眉头微微皱起，只有张觉州还是没心没肺，他不满地说：“那也是那个姜导不好，先欺负人！”
张觉州想起来还觉得很爽。
不愧是他沈哥，这么会骂，他本来是打算支援一下沈芒岳的，偏偏文琅书站在他身后拉着他，不让他往前走。
最重要的是……他也想不到要说什么。
总感觉他上去不是帮忙，而是帮倒忙。
沈芒岳：“是啊，改不了。”
陆忠：“…………”行行行，算我多嘴。
陆忠仔细一琢磨，接着泪流满面。
是啊，沈芒岳的性格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之前他们之间还有利益，陆忠意识到沈芒岳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价值，才会忍耐、才会欣赏，甚至反过来讨好。
沈芒岳和姜白山之间又没这些利益纠葛，姜白山那个性格自然忍不了。
陆忠又笑了笑：“我带你去见见其他的导演，别让他们对你留下什么坏印象了。”
夏危很知趣地说：“张觉州，我和你去旁边喝果汁。”
张觉州顿时嚷嚷：“谁要喝果汁！”
他嘴上说着拒绝，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夏危走到一边去。
夏危懒得和一个小孩计较，他反问张觉州：“你不想和果汁的话，那你想喝什么？”
张觉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可乐吧。“
夏危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文琅书听到了，他笑着和沈芒岳说：“还是小孩之间单纯可爱。”
沈芒岳：“是啊。”
文琅书看着沈芒岳，他一脸想和沈芒岳说两句的表情，奈何现在没有机会。
陆忠开始向其他的大导演介绍沈芒岳和文琅书。
那些导演刚刚还在沈芒岳和姜白山争吵的时候出来背刺姜白山，说自己不靠关系选人，只关注演员自身。
和姜白山撇得一干二净，正直清白得不得了。
现在沈芒岳真的站在他们的面前了，他们却故意拿出一副打太极的姿态，言语间全是轻慢。
“哈哈哈哈，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说姜白山那家伙已经是个有名的暴脾气了，平时我们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的，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
“结果现在他自己提到了铁板，被新人演员教训了！也真是有够好笑的。”
“谁说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说话的时候，说话的内容明明是和沈芒岳有关的，然而他们的眼睛都没有看着沈芒岳，像是他们自己在聊天。
导演们说完这些话后，偷偷地看了一眼沈芒岳，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沈芒岳：没有反应。
沈芒岳冷漠得仿佛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也不知道是这些导演自己心虚，还是沈芒岳确实如此。导演们总觉得沈芒岳那冷淡的眼神里充满了看小丑的意味。
沈芒岳：演呗，谁演得过你们。
这些导演笑了两声后，自己也觉得无聊，停了下来。
他们真怕沈芒岳蹦出来一句：是啊，我不仅会教训姜白山，我还会教训你们。
是沈芒岳会做的事情。
这些导演是体面人。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下的，尤其是他们刚刚才说完大话。
导演a亲切地对沈芒岳说：“百闻不如一见。我都听陆忠跟我夸你夸了好几回了。”
“他说你特别会演戏。我看到你的时候还觉得很吃惊，你和我以前见过的会演戏的演员都不一样。”
导演b也笑了：“是啊，我以前接触的演员，都是感情很丰沛、细腻的人，情绪波动大，芒岳看起来是太冷静了点。”
他们一唱一和的，看起来是在夸沈芒岳，实际上是在嘲讽暗示沈芒岳根本不是外面传的好演员。
哪里有好演员像他这样的。
倒是那些总是被大众批评演技差的，平时就顶着沈芒岳类似的面瘫脸。
纯纯的木头人。
沈芒岳肯定也是木头人！
沈芒岳回答：“还好吧，我觉得我感情挺丰富的，情绪波动也大。”
“不然我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宴会上直接回击姜明歌和姜导了。”
导演们：“…………”
气氛立刻冷了下来。
导演们：妈的，他说的好有道理。
导演a还不服气，他再度开口：“沈芒岳，你上一部戏刚杀青吧。接下来有没有什么行程或者计划？”
导演a这话一出，其他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陆忠带着沈芒岳到这个宴会上的目的非常明确，一看就知道是来搭关系的。
搭的当然就是他们的关系。
现在沈芒岳把他们全都得罪，已经不可能来演他们的戏，接下来不管沈芒岳说什么都是尴尬。
要是说想要拍电影的话，他上哪去拍？
要是说他想拍电视剧的话，这听起来未免太像逞强。
既然要拍电视剧，来这里做什么？
这些导演互相看一眼，心里已经在偷笑，然后他们就听到沈芒岳回答。
沈芒岳：“接下来我们团要回归，我要录歌、拍mv，还要打歌，大概要两个月的时间。”
沈芒岳：“这次回归结束后，我们累计发了三张专辑，超过四十首歌，公司有在考虑让我们开演唱会。”
导演们：“…………”
刚刚沈芒岳说他要回归开演唱会的时候，他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对哦，沈芒岳本职是爱豆，演员是副职。
他们都忘记这一点了！
导演b张嘴又闭嘴。
他本来是想明里暗里地歧视一下爱豆这个职业，然而……看着沈芒岳那张脸，他有很强烈的他即将自讨没趣的预感。
所以他闭嘴了。
这些导演想体面地嘲讽一通沈芒岳，谁知道沈芒岳轻轻地把招全拆了。
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还是导演c反应快、脑子好使，他不和沈芒岳说话，而是看向文琅书，对着文琅书一拍手，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琅书，好久不演电影了吧？”
导演a眼睛一亮，懂了。
他立刻跟上：“你现在才开始拍电影是我们的损失。你在电视剧上的演技，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文琅书听了只能笑笑。
导演b：“我倒是觉得正好。他在电视剧上磨练了这么多年，现在开始拍电影刚刚好。”
“年纪不大，演技又好。”他故意把“演技又好”四个字着重强调。
导演d点头赞同：“琅书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太好了点。刚刚你在后面站了这么久，我们冷落了你，你就还真在那站着不动，你也该往前一步，让我们看看。”
“做人太实诚了！”
好在文琅书也是混过几年，不然这样虚情假意的场合，他还不一定能坚持得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拿文琅书点沈芒岳。
字字夸文琅书，句句不提沈芒岳，却又通篇都在贬低沈芒岳。
文琅书看了沈芒岳一眼，觉得有点尴尬。
他和沈芒岳相处得挺好，他怕沈芒岳因此对他产生嫌隙。
沈芒岳点头：“是的，文大哥的演技我见识过，特别好。”
“可惜以前他不符合你们的眼缘，一直没能演电影。”
“这次要不是盛东岸栽赃我不成，反被我送进去，陆导怕再来一个盛东岸，这才选了文大哥。”
导演a剧烈咳嗽起来，陆忠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陆忠：又被骂了。又被阴阳怪气了。
陆忠：但我居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习惯。
陆忠：qaq我变态了！
这句话对应的是之前他们说选角看眼缘，那既然文琅书演技好，却还是没能入选他们电影的原因，必然是因为不符合他们的眼缘。
哦，以前不符合，但是现在符合了呢！
还是在有了盛东岸这个败类以后，沈芒岳这是暗里骂了一通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圈里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芒岳继续：“文大哥有点闷葫芦的，容易吃亏。”
“有时候站在别人身后，站在角落里，也会被有心之人拿出来当枪使。”
“还好我看得出来，不会上奸人的当。”
奸人们全都咳嗽了起来。
沈芒岳这是见人就捅啊！
沈芒岳的战斗力，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