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要挑衅朕!(1/2)
回去的路上晨光破晓,浓重的夜色悄然散去,已近辰时。
寒风凛凛,周围寂静无声。只听得见车轮碾过地面的轱辘声,众人沉默着跟随着仪仗前进,宛如一具具行尸走肉,即将跳往冥渊的恶鬼。
迟玮霍的头颅穿进了旗杆,和代表着精鹰卫的白色旗帜融合在了一起,就仿佛画中长了颗脑袋,他还维持着死前的样子,双眸睁大,死不瞑目。
蜿蜒血迹和那面旗帜融合在一起,触目惊心。负责举杆的侍卫颤着手,头颅上残留的血迹往下坠落,滴落到侍卫的手背上,烫得他浑身发抖。
没有人敢抬头。
他们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那穿透迟玮霍头颅的旗杆,会在下一秒穿进自己的头颅。
钟宥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抬起了头。
街道旁的行人在龙辇到来之前纷纷下跪,以示臣服,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不合规矩的动作。他盯着高悬于空的头颅,仿佛看见了当时池景袖手握长剑,将它头身分离的场景,微微皱眉。
之前的事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又丢失了一段记忆。
钟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台上,又为何会晕厥过去,但他可不相信事实会如今安在他旁边念叨的那样,什么“陛下对主子可真是真心实意,若不是陛下反应及时,您就要被偷袭成功了!”……他只是失忆,不是失智。
仪仗旁伺候的侍女奴仆都低垂着头,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左将军就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被砍下了头颅,血腥气久久不散。
钟宥盯着那头颅良久,在无意间抚摸过脖颈处时一顿,忽然想起了魏香雪送给自己的一块玉坠,便将它掏了出来。
魏香雪说这个可以保护他,并记录他遇到危险的场景,那是否会记录之前在台上的一幕,让他看见自己究竟是因什么而昏过去的?
自己能从那名威名赫赫的将军手下侥幸逃生,会不会也是它的原因?
他抱着这个想法细细打量着那枚玉坠,里面的红羽比平时更鲜艳灿烂,恍若流淌的血液凝固在那一处上。但钟宥看了半天,看到眼睛酸涩时也未得章法,那块玉坠在他眼中还是一块普通的玉坠,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难道魏香雪说的话是骗他的?
就当钟宥开始怀疑她起来时,随意将它对着天空一看,猛然间,当曦光透进玉坠的一刹,连带着他的掌心都开始发烫!
玉坠发出了淡淡的红光,一些被他遗忘的片段突然涌上心间,钟宥在意海里重温着那些属于他的、却让他感到陌生的记忆,在看见是池景袖将矛头对准了他、让他上台和迟玮霍对战时,咬牙切齿的想:他、就、知、道!
只是为什么他会失去这段记忆?难道是他承受不了这股力量吗?
想到这,他又扭头往旁边满面醺红,仿佛喝醉了一般,双眼发光、神采奕奕的今安看去,心中翻腾起杀意。
钟宥知道今安是池景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他暂且压住现在就想杀掉他的心思,又将玉坠握紧了几分,开始揣测起她的想法来。
池景袖是知道玉坠能护自己不死,所以才叫自己上台,还是觉得无非是一个奴仆,死了也没有关系?
如果是前者,那证明池景袖心思深沉,洞悉了他一切举动,不仅在皇宫中发生的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竟然连魏香雪的行踪都能看透,知道她给了自己保命的东西,也知道这个东西虽然能保住他的命,却也会让他失去这段记忆。
虽然钟宥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这段失忆和他以往莫名其妙失去的记忆有几分相似,但他并未多想,又或者是没办法多想……毕竟在他现在的认知中,他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他又想着,哪怕自己以前从未和池景袖相处过,也能从其他人极大的变化中明白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帝王。
是夺舍,还是另有机遇?
其实他很早就有所怀疑,只是……若是夺舍,哪会有修士愿意夺舍一介凡人之躯?
如果池景袖只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奴仆,死了也无关紧要,这一切或许是她误打误撞上的,池景袖看见自己不会死会是什么反应呢?她一个凡人,难道不会害怕吗?
若是他威胁一番,是否能从池景袖的嘴里吐出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到这里,脚步不自觉停顿,目光落在了前面的龙辇上。之前在台上醒来,只看见池景袖举着长剑,肆意潇洒的模样,后面他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来得及试探对方。
但钟宥明白,即使池景袖是强撑着帝王尊严,但害怕就是害怕,若她真有这样的情绪,就一定会从她身上显露出来。
他停顿的一秒,后面的婢女便撞上了他的后背,而后反应过来立马跪地求饶:“奴该死!侍君饶命!奴不是故意的,求侍君原谅!”
她慌张至极,眼里含着泪水,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便忍不住发抖。眼前的人既是被陛下重的、又是能抵抗那左将军的一击的人,总归是她招惹不起的存在!
这句话引起了在一旁等待龙辇经过的百姓好奇,他们偷偷的掀开眼帘,打量了跪在他们前面的婢女一番。就见对方身体颤抖,额上磕出了鲜血,不由惊醒,生怕自己多看的这一眼会让自己被卷入其中。
钟宥没有同情心,自然也没有“因为自己曾也是奴仆,所以能够感同身受”的悲悯,他只是在婢女跪地磕头时看见对方流出的血液流到了他的鞋底,有些厌恶的皱起了眉,心里甚至觉得烦躁,若非不符合自己的形象,更想踹一脚过去,让她跪远些。
很烦,钟宥想,要是能杀了就好了。
他们这里的变故连带着婢女这道洪亮的声音一同传着龙辇内,池景袖没有给钟宥反应过来的时间,只见她伸手掀开车帘,淡漠的声音便从里透了出来:“吵什么?”
离得近的婢女轻声将刚刚发生的事朝她转述了一遍,池景袖轻哼了一声,将头探出来,对上钟宥隐隐戒备的目光后一怔,随后挑眉道:“那便让侍君进来和朕同行。”
只这一眼,池景袖便明白钟宥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之前与迟玮霍一战,他“死而复生”的事估计是瞒不住了。
她忍不住轻啧一声,真是的,既然会失忆能不能贯彻到底,搞些什么记忆复苏的事啊,一点也不严谨,给她整些麻烦出来。
池景袖觉得有几分棘手,特别是在低头看着小腹处涌出的鲜血时,她的神情晦暗不明,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钟宥已经到了龙辇边上。
池景袖伸出手,看了一眼自己满手的血迹,听见外面传来婢女小心的询问声,想着待会和钟宥的谈话内容也算得上一次交底,便省去了掩藏的步骤,道:“让他进来。”
她决定试探一下对方。
钟宥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表现发现了自己是天生魔体的这件事吗?不,池景袖这个想法刚起,就被她推翻了,如果他能意识到自己是魔,那应该能直接融合体内的力量,掀翻了这里吧?
可他没有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什么其他保命的东西,让他对自己死而复生这种事产生了错觉,有了自己新的解读?
但无论如何,池景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用之前的态度对待他了,内心不免闪过一丝遗憾,毕竟人肉护盾真的挺好用,但旋即又想:也好,那便从暗自的利用摆到明面上来吧。
*
车帘被人掀开,钟宥走进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满手的鲜血,他按捺住自己浮动的心思,目不斜视朝她行完礼,在龙辇被抬起的那一瞬,他看见池景袖冲自己盈盈笑着,然后朝他勾了勾手,说道:“钟侍君,怎么离朕这么远?”
钟宥看着她的手,有些嫌弃,但又不得不应声走了过去。还没站稳,对方便勾着他的腰带迫使他蹲下身,问:“刚刚那一战是否把你吓坏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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