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缰，脱轨，脱离——
迟真混乱的脑子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没有意义的词语。
这跟他早上出发时预想的不一样，完完全全不一样。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拒绝段之时，没有办法推开段之时。虽然在心里很明白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但当段之时让他做选择的时候，他给不出否定的答案。
段之时轻轻放开他，两人之间稍稍有了点空隙。
“别想了。”段之时低头看他，说了这么一句。
迟真抬眼，眼底全是不解。
段之时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两件事：第一，我喜欢你；第二，我是你的男朋友。其他的，都不需要去想，去考虑，明白了吗？”
迟真不明白，他摇了摇头。
段之时无奈，拉着迟真的手坐下。
“既然我们正式在一起了，我想和你约法三章，可以吗？因为我很没有安全感。”
听了段之时的话，迟真更加茫然了。段之时简直是一本正经地说一些不着边的话，什么叫没有安全感？
“以后不能再做出像今天这种事。”段之时说得很认真，“不能自己一个人跑来檀城送礼物，又想偷偷回去，全程不告知我。”
“从今天开始，你第一件要学会的事，就是坦白。能做到吗？”
“我、我……”迟真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困惑。他向来很不会做事，也很不会说话。
“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会觉得偷偷送礼物、不让我见到你，我会开心呢？”段之时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猜到你来檀城找我，我高兴得不得了，还跟我爸妈说我要去谈恋爱了。如果我晚一步，你走了，那我岂不是成小丑了？”
迟真先是被段之时的话震惊，很快又感到抱歉，只能讷讷说：“对不起……”
段之时又回到谈话的重点：“所以，第一个要求，跟我们两个有关的事，要跟我坦白，坦白你的想法、你想做的事，能做到吗？”
迟真点头。
他只能点头，他拒绝不了段之时。
“第二个要求，在你完成学业前，不能送我超过一百块的礼物。能做到吗？”
“啊？可是——”迟真想分辩，段之时不给机会。
“以后超过一百块的礼物，我不会再收了，明白了吗？”段之时说，“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包括游戏里的材料、你给我点的咖啡。不需要特地去买贵的东西，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迟真再次点头。
段之时摸摸他头发，说：“第三个要求，每天都要记得，你是我的男朋友。记住了？”
“男朋友”三个字让迟真红了脸，他做梦一般，晕乎乎点了头。
“乖。”段之时笑，拿起礼物盒子，“现在，帮我戴看看，合不合适。”
迟真小心翼翼拿起表，边帮段之时戴上，边说：“我不知道表链多长合适……店员说，檀城这里也有门店，不合适的话可以拿到门店去调……”
意外地，表链的大小刚刚好。
段之时的手掌宽大，腕骨瘦削，看上去很有力。海蓝色的表盘像一颗蓝色宝石，在黑色袖口的掩映下，微微闪着光芒。
“很好看，小迟真会挑。”段之时夸奖。
迟真有些高兴，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现在有些明白段之时给他砸礼物的心情了，他还想给段之时买东西，买很多很多。
“住一晚吧，现在回去南州，太急了。”段之时说。
迟真看了看时间，四点的高铁肯定是赶不上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改签成明天早上的。”
“不能明天下午走吗？”段之时问。
迟真只好说：“明天下午走，直播又要赶不上……这个月的时长可能会不够……”
周一到周五已经不能再延长直播时间了，会影响到他学习，现在学习已经是他第一等要紧的事，绝不能受影响。
段之时无奈：“那为什么不坐飞机？来回坐飞机，能节省四个多小时吧？”
迟真不说话了。
当然是因为机票比车票贵，坐高铁，来回能省一千块钱。
段之时是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只好说：“买八万的表时，怎么就那么舍得花？”
迟真给自己找理由：“我刚好在车上做练习，没有差别的……”
段之时觉得这小朋友怎么这么会惹人心疼，忍不住又抱住了他，亲了亲，说：“就住我家，有客卧。你晚上还能用我的电脑直播，行吗？我保证我不是坏人。”
说完这句“不是坏人”，段之时又吻了迟真，好一会才分开，很没有说服力。但迟真还是同意了。
段之时领着迟真看了看客卧，收拾得很整齐。
段之时说：“这间房只有我爸妈来住过，他们上次来还是夏天的事了。被套都是干净的，刚换过。小迟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睡我的房间，我睡客卧。”
迟真连忙摇头，他当然不介意。
段之时却笑了：“逗你的。当然，如果你睡我的房间，我会很开心。”
他刚说完，迟真脸一下红了，连耳朵都红了，要滴血了一样。
段之时只是随口说的话，逗逗迟真罢了。没想到迟真反应这么厉害，段之时心脏麻了一下，许多不可言说的东西在脑子里迅速出现。
他也有些慌了。
段之时带着迟真参观了书房，把电脑、键盘、摄像头调整了一下，方便迟真晚上直播。
“你坐下试试，看看椅子需不需要调整。”段之时说，尽量心无旁骛地帮迟真调好设备。
他不直播，但电脑配置好，摄像头也有。
迟真看了他一眼，说：“晚上别开摄像头了吧……大家会发现我没在自己家里直播……”
段之时觉得迟真心虚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说：“偶尔到朋友家打游戏，不是很正常吗？他们不知道你在檀城，更加不知道你在我家。当然，你实在不想开就不开。不过，从暑假开始，你一直有开摄像头，突然不开了，反而有点可疑。”
“啊？真的吗？”迟真纠结。
“嗯。而且——”段之时顿了顿，“你以后还来我家的，总不会再也不来了，到时候不还是要直播吗？”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迟真如果跟段之时调笑几句那还好，可小朋友一听到这样的话，就低下了头，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
段之时实在忍不住，弯下腰，手撑住椅子两旁的扶手，温柔地吻了迟真。
几乎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亲吻。
在书房、客厅、餐厅，甚至段之时的房间里，都忍不住亲了起来。
段之时想找套新睡衣，给迟真晚上睡觉穿，又说迟真衣服穿少了，想找件合适的外套，明天让他穿走。在衣帽间里翻来找去的时候，两个人莫名又亲上了。
回过神的时候，段之时把人压在岛台上，亲得人都软绵绵的了。
段之时深吸口气，缓了好一会，才放开人。
没遇上真心喜欢的，坚决不谈，不暧昧，不试试看。不止他自己，包括身边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有定力。像于寒青这种损友，都怀疑他性冷淡了。
结果——
段之时自己脸皮都有点发红。
两人连门都没出，晚饭直接叫外卖。段之时工作日都在公司吃饭，周末有时回家吃，有时阿姨过来煮饭。他今天回爷爷奶奶家过生日，阿姨直接放假，冰箱里除了鸡蛋、牛奶跟水果，什么也没有。
段之时打开冰箱，发现空空如也，只好替自己解释：“其实我会煮饭，只是平时都在公司吃，没有备菜。”
“你还会煮饭啊。”迟真捧场，“你好厉害，我只会煮泡面跟螺蛳粉。”
段之时想，怎么这么容易就觉得飘飘然呢？
难道是小迟长得太好看了？所以说出来的话也特别好听？
吃完饭，迟真提早七点开播，没有等到九点半。
周六晚上，小菜帮众人已经聚齐，连一周只放假一天的杀破狼都已经在线了。
众人见到迟真上线，都有些惊讶。
狗姐问：“不是请假说九点半才开播？”
迟真含糊回答：“嗯……本来有点事，现在没事了，就开播了。”
等到迟真直播一开，小菜帮众人及一众水友立刻发现迟真的房间变了。
【不是请假吗？怎么照常开播了？】
【小迟搬家了？】
【所以今天请假是因为要搬家？可以给我们直播搬家哩！】
【就是，我们互联网乐子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爱看】
【我去，这房子看上去房租很贵啊，小迟终于出息了，舍得花钱了吗？】
迟真开麦解释，心虚地不敢看摄像头，鼠标在游戏界面上乱点。
“不是，这是我朋友家。今天过来玩，就在他家直播了。我没有搬家。我朋友？他不玩问道青天的，他喜欢玩吃鸡。啊？电脑给了我直播，他用笔记本在玩吃鸡……他在客厅里玩……”
【什么朋友？真爱了，居然把自己的台式机让给你！】
【小迟你啥时候有这么有钱的朋友？不是，你今天的直播画面好他妈清晰啊！你朋友用的什么显卡！】
【你一个游戏主播能不能学学人家！买好点的显卡！】
【哇，这位朋友的键盘不是那啥牌的电竞机械键盘吗！这一套键鼠加钢化玻璃垫要大几千吧！】
【慕了】
【我馋这套全家桶好久了！酷炫到没朋友！】
【我替无尽时有危机感了，这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朋友啊？都上人家家里过夜了！】
【对啊，直播大半年，就没见小迟换过地方！】
迟真已经被弹幕问得无法回答了，只能假装非常认真地在研究新活动的规则，键盘噼里啪啦乱敲。
“什么危机？人有一两个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段之时开麦，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笑意，“我也觉得这个显卡跟摄像头好，把小迟拍得特别清晰。”
而在小菜帮的帮会频道里，青天外已经疯了。
[帮会]青天外：！！！
他连刷了几十条消息，全是感叹号。
狗姐开麦骂：“老青，你中邪了啊？有话快说！”
[帮会]青天外：我！你！他！啊！
正当连水友都觉得青天外今日表现十分奇怪时，直播间突然有人疯狂刷屏。
【cz小迟！你把键盘拿近！】
【大家快看键盘！！！】
【cz小迟！你敢不敢把键盘拿起来！！敢不敢！】
接着，开始有人加入刷屏，整个直播间全是刷屏键盘的。
“怎么了？键盘怎么了？”迟真疑惑，他以为自己把键盘弄坏了，连忙拿起键盘，仔细查看。
接着，他就看见，在键盘的左下角侧面，黑色的磨砂面上，刻了一个烫银的字——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