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到底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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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宋槐跟段朝泠又见了一面。公司附近那套公寓被正式过户到她名下。
至于周楚宁的遗产,她没打算要,只托他找人定期去那边打理,等她闲下来会亲自过去看看,也算是尽一尽对?姑姑的孝心。
临别前,段朝泠给了她一张卡,里面余额未知,但不会是小数目。
宋槐想了想,还是收下了——就当作是笔分手费,这样彼此都能好受些。
元旦当日?,宋槐没回静明园那边赴宴,跟陈平霖和段向松打了个视频通话以示问候,顺便?托人?给他们送去前阵子在古玩街淘到的两幅字画。
当晚陈静如打来电话,同她简单聊了两句日?常,无意间?提起,段朝泠今天也没回去。
宋槐心里莫名?有些酸涩,面上却?没声张,悄然?转移了话题。
浑浑噩噩的一周就这样过去。
周末,宋槐没加班,单独腾出一天时间?去参加婚礼——毛佳夷结婚了。
两个多月前,毛佳夷微信上发来一张电子喜帖,邀请她来当伴娘。那段时间?正是她最忙的时候,这个忙自然?没能帮上,伴娘人?选便?另定了他人?。
到酒店时,距离婚礼开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宋槐在前台登完记,被工作人?员领到化妆室,单独去见今天的主角。
里面没什么人?,毛佳夷刚换完衣服,这会正跟两个化妆师闲聊,见宋槐敲门进来,笑说:“槐槐,你来啦。”
宋槐将礼盒和花束放到桌上,弯腰,浅浅跟她拥抱一下,“新婚快乐。”
等化妆师离开以后,毛佳夷说:“这婚结得有些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婚前派对?什么的,不然?一定拉着你畅聊一整夜。”
宋槐无奈笑说:“你还知道?结得匆忙,和闪婚没什么区别了——真的决定好了吗?”
“家里给选的人?,知根知底。接触了一段时间?,感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性格也合得来,与其一直拖着不如直接速战速决。”毛佳夷笑说,“其实闪婚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太瞻前顾后反而会错失良缘。”
宋槐表示认同,认真说道?:“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我会的。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不是很急,等一桩命定缘分。”
“再等都快奔三啦,你不急我都替你急得慌。”
宋槐笑出声,“哪有,还早呢。”
寒暄了几句,毛佳夷收敛笑意,忽然?问:“……他今天会来吗?”
知道?“他”指的是许歧,宋槐笃定地回答:“会的。”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
宋槐摇头,“我们好长时间?没联系过了,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退一步讲,毛毛,你和他是同窗。外面坐着很多我们的高中同学,他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毛佳夷叹了口气,“是啊,虽然?我早就放下了,但只要提到他,不免还是有点儿紧张。”
宋槐安慰她,“我理解的。”
正说着话,房门再次被敲开。
许歧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外,手里拎着给毛佳夷的贺礼。
有段时间?没见,他比之前消瘦了些,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近期熬夜所致。
许歧扫了站在一旁的宋槐一眼?,视线越过她,看向毛佳夷,道?出两句祝福的话。
毛佳夷莫名?红了眼?眶,逐句回应他的祝福,脸上始终挂着滴水不漏的微笑。
宋槐低头瞧着毛佳夷的表情,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于她而言,高中时期的那段暗恋彻底成为?过去式。
没有谁能一直等谁,也许爱而不得才是常态。
人?总要跟过往的自己和解,整顿好身心,倾情去爱下一个人?。
在化妆室没待太久,工作人?员过来提醒毛佳夷,说时间?差不多了,需要提前准备候场事宜。
宋槐和许歧先行一步,来到酒店大堂,寻个靠角落的位置落座。
知道?他有洁癖,对?吃穿用?度有不少讲究,宋槐朝不远处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生?摆了摆手,麻烦他问后厨要一壶热水,准备用?来烫一下餐具,简单消一遍毒。
大概清楚她要做什么,许歧说:“你不用?特?意帮我做这些。”
“举手之劳,想到了就直接做了。”宋槐不打算同他纠结这个,直接转移了话题,“方阿姨身体还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能维持一天是一天。说实话,如今我既希望那天晚些到来,又希望她能尽早摆脱这种非常人?能及的痛苦。”
宋槐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才算合适,最终只说了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讲。未来一段时间?我应该会很空,能帮你分担很多额外的事。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陪陪方阿姨。”
许歧微微一顿,“可能真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你尽管说。”
“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到时候再定。”
宋槐点点头,“那你随时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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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婚礼,又过了大概小半个月。
这期间?,北城接连下了两场大雪,雾凇凝枝,白?茫茫一片,也算是瑞雪兆丰年。
做完展厅这边的收尾工作,宋槐直接跟陈曼递交了离职申请。
得知她要辞职,陈曼明显讶异得不行,问她原因。
宋槐没答得太明了,只简单概括成一句:这行工作节奏实在太快了,强度也高,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这话倒的确不假,只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没法宣之于口——她不能一辈子活在段朝泠的羽翼保护下,总要自己出去闯荡一番。
跟在陈曼身边的确能学到不少东西,同样的,因陈曼知晓她和段朝泠的关系,即便?只是无意,还是会受到这一层面的掣肘。
她实在不想这样,也不愿再给段朝泠添任何潜在的麻烦。
听她说完,陈曼没当场给予回应,只告诉她,晚几天再给她答复。
宋槐应声称好,回去边工作边等消息。
说是几天,实际并没让她等太久。
隔日?,陈曼批了她的离职申请,通过员工内部app移交给人?事部,正式开始走流程。
她在公司待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手握几个重要项目,光是交接就需要花费一到两个月。
陈曼的意思是,交接这种事费力不讨好,不如从一而终,等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再离开也不迟。
宋槐没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手头这些项目里,属段朝泠公司的最为?重要。
原打算以能力浅薄为?由移交给旁人?,没得到陈曼的应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科技园那边跟段朝泠手底下的负责人?对?接。
每次身临其境,总会想起之前那次交流会,段朝泠突然?出现在现场,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地同她对?视,目光流转,难以言喻的暧昧掺杂其中。
故地重游,如今再回忆起来,不免生?出一种空落落的失重感。
到底还是意难平。
周五下午,宋槐抽空又去了趟科技园。
跟对?接人?商讨完展陈大纲的编制,简单拟定了初步意向方案,从十二楼的会客厅离开。
乘电梯下到一楼,还没绕过前台,余光注意到彭宁从不远处的专梯里走出来。
看到他人?时,心中已有预感。
果不其然?,段朝泠随后出了电梯。
宋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短暂权衡,还是将身体完全转过去,背对?电梯口,找个借口跟前台简单交流两句,准备等他们离开再出门。
过了三五分钟,觉得安全了,挪着沉重的步伐,绕过旋转门,走出去。
没想到彭宁会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手里拎着一把黑色雨伞。
见她出来了,彭宁抬腿靠近,将黑伞递给她,礼貌笑说:“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雪了,天气预报上面显示的是场暴雪。段总让我来给你送把伞,顺便?嘱咐一句:早些回去,当心感冒。”
宋槐微顿,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他。”
彭宁说:“段总还说了,无需言谢,出于其他立场,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目送彭宁离开,宋槐看着他上了那辆停在马路对?面的车。
紧跟着,引擎被启动,车子匀速驶离,不作一丝停留。
宋槐收回视线,没选择撑伞,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雪势渐大,雪花呈柳絮状落在肩上,有些顺着领口钻进脖颈,凉得人?心脏骤疼,很快变得麻木。
段朝泠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他终是选择尊重她的决定,应下了那晚她的那声“叔叔”,主动退回原来的位置。
他依旧会关心她,也仍是她的后盾。
一切以那声称呼为?前提。
此后,他是她的长辈,也只会是她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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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除夕,薛初琦提前订好了回江城的机票,年假前一天晚上,拉着宋槐出门逛街,打算买些礼物带回家。
两人?先去吃了顿日?料,之后驱车赶往二环以里的一条商业街,那附近有家老字号玉器店,雕刻出来的物件和首饰可堪精益求精,价格不菲,且一品难求。
这家店铺主打定制类,鲜少贩售成品,只偶尔漏出一到两件,入手要看时机,主打一个随缘。
薛初琦原本只准备过去碰碰运气,没想到恰巧碰到周年庆,橱窗里摆着十几件成品,款式新颖,品相不乏上等。
这个点店里客流量不大,但还是有不少人?站在橱窗旁边细心挑选,只待付款。
宋槐兴致不太高,闲逛一圈,随意抬了抬眼?,看到不远处的榉木橱柜里单独摆放一条白?奇楠吊坠,顿一下,凑近去瞧——细致入微的雕刻工艺,栩栩如生?,吊坠表面镶嵌一颗成色极佳的蜜蜡转珠。入木三分,精致得像个艺术品。
几乎是一眼?钟情。
原打算去问老板如何购买,扫到右下角标着“非卖品”的那张立牌,只得放弃这个念头。
薛初琦这时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槐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宋槐敛回目光,“选好要买什么了吗?”
“差不多了。定了两样,你帮我再挑挑,选出一样来,不然?我钱包受不住。”
宋槐笑着说“好”。
反复对?比过后,宋槐帮她选了条谷纹玉璧的翡翠平安扣,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又给自己挑了一对?镂花松石的平安符挂坠。
去前台付款时,老板含笑叫她们稍等片刻,按照惯例要了两人?的出生?年月,说是买卖求缘,但求一期一会一配对?,无缘则婉拒出售。
宋槐觉得这样的售卖方式很有意思,坐在实木做的高脚凳上,隔一道?纱帘,托腮瞧着老板执起毛笔,沾了些墨水,在玉扣纸上勾勒两笔。
提笔写完,老板侧过身,同店员耳语一句。
店员会意,翻出一个丝绒盒,径自走到橱柜旁,打开柜门,将那条白?奇楠吊坠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直接装进盒子里。
不一会,老板将打包好的四个盒子一同拿给她们,笑说:“久等。难得遇见有缘人?,今日?店庆,各自赠一枚吊坠,祝二位朝暮舒愉。”
宋槐微微怔住,无端觉得心慌,下意识环视四周,没看到预想中的熟悉身影,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听见薛初琦说:“那就谢谢您了。您算一下账,我们这就付款。”
话题被动终止,她也就没问出口。
结完账,从店里出来,两人?并肩往对?面的停车位走。
宋槐走得很慢,没由来地问一句:“初初,你相信缘分吗?”
“信啊,刚刚不就是很好的证明?”薛初琦转头看她,笑说,“早前在江城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家店,没想到老板还真是个奇人?,瞧模样也就四十上下吧?感觉超脱世俗得很,好像根本不在乎利益,待客只求一个‘缘’字。”
宋槐勉强笑笑,欲言又止,终究没多言。
她从不信缘分一说。比起缘来缘去,或许更相信幸运出自人?为?。
转念又觉得人?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毕竟巧合是小概率事件,北城又这么大,能在同一时间?碰见,实属难得。
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去猜测,用?主观去臆断——如果刚刚段朝泠也在店里,如果是他,她又该怎么办。
虽然?只是如果,但还是有种极度的恐慌感。
和他的交集盘根错乱,像解不开的死结,如何也捋不顺。
宋槐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气体凝结成白?雾,向上聚拢,渐渐隐匿于夜色。
一段插曲,倒让人?成了惊弓之鸟。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同这段感情告别,希望再提起时可以完全不痛不痒。
可如果真能轻易忘记,那他也就不是段朝泠了。
轻描淡写不能足够,他是她人?生?中烘云托月的着墨点。
从此以后遇见的每个人?都将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