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行。

    但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庄忱在公寓里飘了一圈,他用温絮白的手去触碰每个细节,打磨圆润的厚重枣木书柜,淡绿色的、生机勃勃的墙漆。

    只差一点,这座相当神气的小公寓,就能等到它的主人了。

    “做做梦,不会让人崩溃。”庄忱合理举证,“温絮白也做过噩梦,并没崩溃。”

    系统错愕:“温絮白也会做噩梦?”

    “当然。”庄忱撕下张纸,折了个小飞机,“温絮白也是人。”

    纸是系统弄来的鬼界专供,那个小飞机被庄忱从窗户送出去,打了几个旋,就在海风里变得透明,融化进月下的粼粼波光里。

    温絮白也是人……也有深夜醒来,心跳轰击耳鼓,不得不走到那扇窗户前透风,慢慢调整身体状态的时候。

    如果那些噩梦让温絮白崩溃,庄忱就会收到人设变动的通知。

    庄忱没到收过通知,就说明温絮白仍是温絮白,并没因为做了几场噩梦,就像这个世界有些主角那样要死要活。

    温絮白做过最出格的反应,也只是半夜离开卧室,去视野更好的那扇窗户前透风而已。

    ——寂夜无人,所以他可以稍微放松,难得显出平日里不愿表露的疲倦虚弱。

    温絮白几乎没有去过别墅的客厅,不知道站在窗前,影子会投在一楼的地板。

    但裴陌知道。

    裴陌在一楼办公,看得见那个影子,抬头就能看见扶着窗沿、累到走不动的温絮白。

    温絮白披着外套,比过去清瘦了很多,支撑窗沿的手微微发抖,清癯身形受病痛折磨,无力再像从前那样站得轩拔笔挺。

    裴陌看见了,只是分不出时间去管——况且,他也认为温絮白可以自行处理。

    他在为了裴氏的一笔大生意通宵,没时间管这种闲事,没时间上去问温絮白,是不是不舒服到了极点,以至于甚至没办法凭自己走回房间。

    去了也没用,温絮白用不着他,温絮白自己又不是不会吃止疼药。

    那样的深夜其实不止一两次。

    裴陌从没纡尊降贵,去一趟那个爬上去就会累死的二楼。

    有什么必要上去?裴陌不认为这有意义,温絮白只不过是没睡好,半夜出来游荡。

    那个温絮白,什么事都自己处理、什么情绪都能消化,永远用不着他插手……他当然没必要多此一举。

    每次裴陌结束工作,再去看地板,那里就不再有温絮白的影子。

    裴陌并不在乎,只是漠然合上笔记本电脑,用力踩着那块地板离开客厅,自顾自洗漱睡觉。

    他不知道温絮白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会半夜醒来、去窗前透气,也完全没心思去问。

    温絮白并没说过要他帮忙。

    温絮白不是用不着他,一个人就什么都能做么?

    这么无所不能,难道还处理不好一两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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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剧情残留的梦魇就这么被扔在那,交给裴陌自行处理。

    于是裴陌也就享受了一个星期的高清立体睡眠体验。

    梦里没有温絮白的房子,只有废墟,无法修复,偶尔会有惨白的光球、海鸟和姜汁可乐。

    梦里也没有温絮白。

    助理去办公室的时候,都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裴总!?”

    裴陌坐在办公桌后,他正翻阅着桌上的文件,听见助理的说话声,就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

    助理脸色煞白,站在办公桌前,不敢贸然说话。

    现在的裴陌,看起来至少正常——至少没像前些天。

    没像前些天那样,回到别墅看见空荡荡的二楼,就大发雷霆着咆哮嘶吼,要活拆了那些该死的清理工人。

    那天晚上……裴陌简直像是疯了。

    又或者说,自从去了海边见那位温先生一趟,再回来,裴陌的状态就不算正常。

    裴陌到处问人这世上有没有鬼,有的话要怎么招、怎么见……如果以前能看见,但忽然有天开始就看不见了,是怎么一回事。

    回别墅的路上,裴陌甚至让助理去找懂阴阳五行、八卦奇门的,筛出不是骗子的人,他要问话。

    ……然后,还没等助理消化掉这个诡异的要求,他们就回到了那幢别墅。

    裴陌终于看见了空得可怕的二楼。

    直到今天,助理还记得裴陌当时的暴怒,和身上爆发出的可怖杀意。

    而这份暴怒在旁人看来,其实完全莫名其妙——裴陌坚持认为有人拿走了二楼的东西,可清理工作本来就有全程录像。

    录像完全可以证明,在工人们来清理之前,二楼就已经是这样了。

    没人乱动过二楼的东西。

    二楼本来就这么空。

    空得不怎么像有人来住过,空得没剩下多少属于温絮白的痕迹。

    “你们这位裴总究竟怎么回事?”家政平台的人已经被弄来很多次了,焦头烂额,低声问助理,“难道不是他自己扔的吗?”

    二楼的那些东西……难道不是裴陌自己扔的吗?

    裴陌那么厌恶温絮白,那么憎恨温絮白的一切,这种态度早就已经人尽皆知——哪怕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得到二楼现在这种情况,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个温絮白终于死掉后,裴陌就开始大肆清理温絮白留下的东西,抹去温絮白留下的痕迹。

    这样清理过仍嫌不够,所以裴陌又让清理工人来收拾,想要彻底把二楼清空。

    干清理工作的,没少见过这种家庭:相见两厌,感情名存实亡,于是一方亡故后,另一方迫不及待清空旧物。

    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毕竟这位裴总那么恨那个温絮白。

    ——现在跑来跟他们这些干活的犯什么混?

    难道扔了又想后悔不认,想赖账,找他们来背锅?

    家政平台的负责人想不通,助理其实也全然不清楚,只能徒劳看着裴陌推开所有人,把那个空空荡荡的二楼徒劳地翻个底朝天。

    裴陌倒空了清洁工人的所有垃圾袋,像个被剥夺了全部财产、彻底宣告破产以致神经失常的流浪汉。

    他在那些废弃物里拼命翻找,终于找出一个半旧的笔记本,又拼命擦拭,直到上面最后一点脏污灰尘也消失。

    可裴陌却又不看这个笔记本,只是把它塞进风衣的口袋,寸步不离地贴身带着,头也不回地甩下了这幢别墅。

    ……

    这也是今天,助理不得不来办公室,确认裴陌的状况的原因。

    从那天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整整一个星期,裴陌都没再回过家,甚至从没离开过办公室。

    虽说这里也有简易的休息室,也能洗漱、洗澡和临时补觉,但一个大活人一星期都足不出户,也总归叫人实在不放心。

    哪怕裴陌作为总裁的工作效率甚至不错,处理了裴氏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文件,让陷入混乱的裴氏变得稍稍不那么混乱了一点……也还是一样的。

    公司理事会和友商,都不大信任裴陌眼下的状况。

    于是助理不得不壮着胆子,大半夜鬼鬼祟祟摸上来,敲开了裴陌办公室的门。

    ……而裴陌的状况,也的确吓了助理一条。

    坐在办公桌后的裴陌,脸色极差,几乎显出某种灰青色,身上有种反常的颓败之气。平日里整洁的西装揉成一团,被他乱扔在沙发里,衬衫也分明发皱。

    “董事们都不太放心……”助理实在心惊胆颤,甚至没来得及斟酌措辞:“裴总,您要不要——要不要去趟医院?看看……”

    ……看看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助理被自己吓得脸色煞白,越问越知道要遭,屏住呼吸苦着脸低头,准备挨过这些天来裴陌的雷霆暴怒。

    助理迟迟没听见动静,有些发愣,抬头看去,却发现裴陌正盯着某处出神。

    想起裴陌让他查的“阴阳五行”、“八卦奇门”,助理立时毛骨悚然,僵硬着寸寸回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是一块恰好落了月光的地板而已。

    今天的月色很好,很明净、很亮堂,驱散了无声蔓延的诡异。

    助理松了口气:“……裴总?”

    裴陌终于被他叫回神:“什么事——你的账单整理好了?”

    他说话时没什么语气,像是毫无情绪地吐字,和前几天比起来,反倒被衬托出相当离谱的态度尚可。

    助理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脸色更苦,咬着舌头不敢出声。

    裴总让他整理那位温先生这些年的花销,算出究竟花了裴氏多少钱……说实话,这份工作根本不难,当天晚上就完成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项支出。

    助理跑遍了所有财务和审计部门,得到的所有答案都一样。

    会计被他反反复复问了十几次,气得要命,差一点就辞职以明志——怎么会有错?对账差一分钱都要坐牢的,怎么可能有错??

    助理带着这个结果,不敢汇报给裴陌,又去苦哈哈带着人翻各种账本和报销发票。

    二次检查,得出的结论依然是一样的。

    温絮白从没花过裴氏一块、一毛、一分钱——甚至因为温絮白的离世太过突然,财务那边还卡着一笔运动员团队负责人的工资。

    这笔工资,需要裴陌作为配偶,带着温絮白的死亡证明、他们的结婚证明、温絮白本人的工资卡去领取……

    助理直到现在也不太了解这两个人的内情……但直觉认为,就这么实话实说,可能会死。

    “裴总。”助理最后还是只能深吸口气,闭上眼战战兢兢,“是这样……我们查过。”

    助理一口气说:“温先生没用过裴氏的钱。”

    他几乎能感觉到,办公室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裴陌的眼神森森钉在他身上。

    “……怎么会。”裴陌问,“他哪来的钱?”

    助理怎么会知道这种事,鼻观口口观心,汗毛倒竖着不敢说话。

    裴陌像是想起了那个笔记本,他打开书桌带暗锁的抽屉,低头看那个陈旧的笔记本,慢慢抚摸过封皮。

    笔记本还保持着被他从垃圾里翻出来的样子,稍显暗、几处划痕,一切还都和当天晚上一样。

    它被裴陌从别墅带来了办公室,没被翻开过,一直躺在这个抽屉里。

    裴陌像是在问这个没有生命、不会回答的笔记本:“哪来的钱?”

    因为没了语气,这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反复询问,甚至比暴怒还多出些诡异的恐怖。

    助理在心里叫苦叫破天,不敢再趟这趟浑水,蹑手蹑脚想要出门,被裴陌叫住。

    裴陌合上那个抽屉,盯了他一阵,依旧用那种没什么音调和温度的语气,缓慢地说:“他们让你来看我。”

    助理卡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是……”

    至少眼下、暂时,裴陌没再不依不饶追问,“温絮白的钱是哪来的”这个问题。

    助理稍稍松了口气,迅速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口气说出来:“董事们——还有友商的负责人,都很不放心您,担心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让我来问问……”

    裴陌直接打断:“有什么必要,他们以为我死了?”

    “……看您说的……”

    助理汗都下来了,慌忙挤出讪笑:“这可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不出门不睡觉,好人不都得熬坏了?您看您现在这——”

    助理管不住嘴,险些又要蹦出大不敬的话,咬着舌头硬生生中途刹住。

    ——问题当然大了去。

    裴陌不光是在办公室深居简出这么简单,作息也相当诡谲,经常大半夜发文件给回执。

    一天二十四小时,每隔几个小时,就有人被裴氏的总裁摇起来干活。

    一个星期下来,下面的人熬得受不了,上面的领导层也担心裴陌的精神状况,进而担心起裴氏的未来。

    这才几天,先是那位温先生意外离世,然后宁阳初又出了状况,现在半失联找不到人,接着又是裴陌。

    再这么折腾下去,裴氏的摊子再大,恐怕也要有些不祥的岌岌可危了。

    ……

    裴陌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被那些噩梦烦得睡不着,多灌了几杯咖啡,半夜在窗前站了站。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温絮白。

    有段时间,温絮白夜里总是睡不好,二楼那盏台灯亮亮灭灭,有极细的光线从地板缝里漏下来。

    温絮白经常一两个星期不出门,也经常一两个星期睡不了整觉……倒不是因为噩梦,大多数时候是因为疼。

    念头走到这,裴陌的额角绷了下,无声透出几根青筋。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掺了些铁青,语气还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冷淡:“只有死人才不会疼,是真的还是假的?”

    助理愣了愣,随即模模糊糊想起,这句话似乎有些熟悉。

    ——那天被交警扣下,盘查有没有违规用药的时候,对面的实习警察被裴陌的冥顽冷漠激怒,好像是这么吼过一句。

    “真……真的吧。”助理不清楚裴陌为什么会问这个,“听说有种无痛症?那个好像得除外,无痛症活着也不疼。”

    温絮白当然不是无痛症,这件事裴陌很清楚。

    但裴陌无法理解,温絮白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都并非是个不会动、不会醒过来、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的死人。

    这难道说明,原来那个温絮白在活着的时候,居然也知道什么是“疼”?

    裴陌被这个念头引得烦躁不已,他不想再说半个字,毫无耐心地打发走助理,又拿过一份文件,靠回椅子里,翻阅得哗啦作响。

    助理如逢大赦,立刻脚打后脑勺,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裴陌堪称粗暴地翻着那份文件。

    他半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只剩一团浆糊,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温絮白是哪来的钱。

    温絮白是个千疮百孔的筛子,多少钱在这个病面前都不够看,砸下去连水花也不起。

    裴陌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养着温絮白——他一直这么认为,如果不是他,温絮白早就死透了。

    温絮白怎么会没用过他的钱?

    怎么可能??

    裴陌拉开尚未上锁的抽屉,他想要翻开那个笔记本,却才碰到斑驳的皮质封面,就触电般弹开。

    裴陌用力靠住椅背,盯着那个普普通通的笔记本,脸上的神情可以称之为恐惧。

    ……大抵是因为,这个笔记本在太长的时间里,都保存在温絮白的那个工作间。

    一直在那个工作间,和眼镜、钢笔、单只护腕一起,被放在被台灯的暖色光芒笼罩的工作台上。

    所以它几乎成了把该死的钥匙,不论裴陌怎么回避、怎么自我催眠、怎么不去想,只要看到这个笔记本,就会瞬间想起那个空空荡荡的二楼。

    ……

    裴陌要立刻见到温絮白。

    他要问清楚,温絮白留给他的那些东西,究竟是被什么人拿走了——温絮白一定清楚,那个人对自己的东西从来都井井有条。

    他要问温絮白到底是哪来的钱,这个人凭什么,竟敢不花他的钱。

    凭什么挥霍性命,是不是不想活了,拖着那么个破身体,还自不量力地去挣钱。

    温絮白是不是因为工作太辛苦,休养得不够,把身体熬坏了,才会死的?

    裴陌的神色依然冰冷平静,眼底却开始充血。寒冷的怒意在他的体内蔓延,在一瞬间,他似乎回到别墅的客厅,回到盯着地板上影子的那个深夜。

    那些工作全都被他做得一塌糊涂,裴陌把耳机死死攥在手里,盯着温絮白的影子,等温絮白向他低头。

    他全忘了,是他要温絮白互不干扰、彼此不相干。

    温絮白那个人,从来认真过头,一丝不苟的照做,既然本来就没有对裴陌不满,又怎么可能有所谓“低头”。

    温絮白从来就没跟他较过劲,那全是他一个人拙劣的独角戏。

    他在一楼僵坐一整夜,被心跳呼吸吵到无比烦躁,依然没等到温絮白下楼来,拜托他哪怕一句话、一件事。

    原来温絮白是真的不拜托他,温絮白甚至不花他的钱。

    裴陌站起身。

    他的动作生硬刻板,像个牵线傀儡,整理好衬衫,穿好外套,打开办公室的门。

    他在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鬼样子,原来人一个星期不出门、睡不好觉,就是这样一幅随时可能会猝死的嘴脸。

    温絮白呢?

    温絮白是不是宁可这样熬着,也不下楼找他?

    是不是宁可被噩梦折磨、被病痛折磨、被折磨到形销骨立,疼得半夜死去活来睡不着,疼上一辈子直到病发死掉……也不肯下楼找他?

    裴陌沿着楼梯快步向下走。

    他觉得可笑,下楼难道是件有多难的事,能难住那个温絮白。

    现在是深夜,空荡荡的公司漆黑一片,只有紧急通道幽幽亮着绿灯,脚步声自然也变得格外清晰。

    裴陌在三楼拐角撞上了助理。

    这个连账单都查不明白的废物助理,居然没跑出公司,不知道为什么蹲在楼梯间……不过正好。

    正好,他有要助理去做的事。

    “裴总!”助理鬼哭狼嚎,吓得腿软脚软,慌不择路死死抱住裴陌双腿,“有、有鬼——”

    裴陌皱紧了眉。

    有什么鬼?他倒希望有鬼。

    可这破地方什么也没有,公司里里外外他都看了,半个鬼影也没有。

    “让你找的人,你找了吗?”裴陌说,“找个招魂的,不要骗子,我要见温絮白。”

    裴陌说:“我有话问他。”

    他要问温絮白,是哪来的钱。

    还有温絮白究竟做了什么噩梦。

    助理听见这句,脸色就更惊恐,看起来几乎要直接昏厥过去。

    裴陌彻底失去耐心,他拎起抖成筛糠的助理,问:“听见了吗?”

    ……助理听见了。

    所以助理吓得更懵,头昏脑涨手脚麻木,用最后一口气瞄楼下的自动售货机,又被吓得眼前狠狠一黑。

    他发誓、起誓、立誓……那个刚买了两罐可乐的影子,一定是温絮白。

    助理这段时间的所有工作,都被迫围着这位温先生转,闭上眼睛都是温絮白工资卡的照片。

    助理睁开眼睛,裴总又在跟他要温絮白:“现在就去找,我不想再等,明天——”

    “裴……裴总。”助理吓疯了,下定决心明天就辞职,但就算辞职,他也有句话要说:“温先生就在那啊……”

    裴陌铁青的脸凝定在这句话里。

    助理连拖带拽,不由分说,把裴陌拉到窗户边。

    他哆哆嗦嗦抬手,指窗外路灯下的人影:“您,您是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