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往日他对凤煜都避之不及，但是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冬歉难得生出几分安心。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谢清枫对他的冷淡，所以当谢清枫对冬歉本人表现出极大的占有欲时，这反倒会让他产生几分无所适从的惶恐。
现在的冬歉，能做的似乎只有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静静地等待那个脱离世界的契机。
虽然凤煜的出现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至少现在，他身边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冬歉稍微轻松一点，神经也不再那么紧绷。
只是凤煜显然不能像他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他心绪不宁：“谢清枫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冬歉实话实说，“他没有亏待我，但是，似乎也不打算给我自由。”
更糟糕的情况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谢清枫现在好像是爱上他了。
正如江守月所言，他的爱如此自私，又那般沉重，是得到了就绝对不会再放手的那种。
这份爱，原本应该是属于江守月。
他才是万万不该。
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这样，冬歉能做的只有保持冷静。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凤煜他现在的处境。
何况就算是告诉他，又能对这个世界的剧情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冬歉已经不知道了。
凤煜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似乎是以为他害怕了，语气里充满着安抚的意味：“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带走。”
冬歉懊恼地对凤煜道：“你别管我了。”
现在的他只需要再等待一个脱离世界的契机。
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挣扎了。
冬歉闭上了眼睛，屏蔽了自己的神识，空气变得安静，也渐渐听不到凤煜的声音。
......
在那之后，谢清枫果然像他说的那样，锲而不舍地为冬歉准备饭食。
倘若被冬歉甩手丢掉，他也不恼，只是会好好捡起来，再温文尔雅地重新为他制作一份。
到了最后，冬歉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桀骜不驯。
两人初识的时候，大概永远想象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吧。
一直以来都是冬歉努力做谢清枫身边那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角色好像完全逆转了过来。
只不过，谢清枫比冬歉更强大。
这么多次心意被践踏，冬歉隐隐察觉到几分危险的意味。
谢清枫仍旧是微笑地注视着他，明明很温和，冬歉却发自内心地觉得渗人。
明明想逃脱，可是关键时刻，冬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作。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知道谢清枫往日管教别人的时候，可以在无形之中定住飘渺门弟子的身体，出于惩罚的目的，会让他们在寒风中受冻一个时辰。
这也算是违反飘渺门戒律的惩罚之一。
但是这个，谢清枫从来没有对自己用过。
莫非自己是真的将他惹恼了不成。
不过这样也好，倘若自己真的一步步地触碰到了谢清枫的那条底线，他自然会容忍不了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放自己离开。
倘若真是这样，那这个世界也不算无解。
冬歉莫名期待了一点，等待着谢清枫对自己发怒。
传闻谢清枫早年其实不像现在这样清心寡欲，也曾经是个喜怒无常的少年人。
这也就说明他也有最基本的人性，而只要是人，面对自己三番五次的挑衅，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冬歉开始揣测着谢清枫下一步会对付自己。
他会用被他端在手里的那些饭菜扣在他的头上吗？
他会将餐盘重重地甩在自己脸上吗？
冬歉期待着他发怒的反应，因为这代表着，他即将对自己失去兴趣。
可是，没有。
设想中的一切全部都没有发生。
相反，谢清枫只是温和地来到他的面前，摸了摸冬歉的脑袋道：“乖一点，你胃不好，吃完饭再同我赌气，好不好？”
冬歉：“.......”
“？？？”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情不自禁开始有一些害怕，谢清枫对他的容忍度究竟在什么地方？
印象中，那顿晚饭，简直可以说是恐怖。
他就像是傀儡一般，谢清枫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虽然谢清枫这个人对他无比了解，非常清楚他的口味，也知道他吃饭时有怎样的顺序癖好，喜欢吃两口菜咽一口汤，但正是因为他对自己太了解了，所以...才恐怖。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么了解？
明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触了。
明明在飘渺门的时候，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一直平淡如水，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细节。
所以，那双看似淡然的眸子，其实一直在波澜不惊地观察着自己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观察自己？他那个时候，明明是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换江慕风的命。
自己的喜好，为什么会被他记下来，并且放在心上？
冬歉是真的看不懂他了。
含不住的粥水从冬歉的嘴角滑落，谢清枫温柔地用手帕替他擦去。
这样的谢清枫让冬歉无所适从。
好不容易吃完了谢清枫为他准备的饭菜，冬歉松了一口气。
此刻，谢清枫也解开了他身上的定身术。
与此同时，谢清风从身旁拿出一把剑拿到冬歉的面前。
冬歉看着那把剑，茫然道：“这是什么 ？”
谢清枫缓缓微笑道：“这是你在仙门考核中得到的战利品，可惜现在才交到你的手中。”
冬歉想起来，这是他当初原本想要命名为初辉却没有成功的本命剑。
这也成为了他和谢清枫之间的第一道隔阂。
冬歉垂下眼帘：“”我现在已经不稀罕这把剑了。”
谢清枫顿了顿，眼神里染上些许失落，缓缓道：“我知道。”
他将剑放在冬歉的手中：“既然赢了，就好好收下吧 。”
冬歉看着他，咬了咬牙：“当初我赢了仙门考核，是用了别人的力量。”
他记得自己已经交代凤煜将这件事告诉他了，莫非谢清枫还蒙在鼓里吗？
谁知，谢清枫只是平静道：“我知道。”
他注视着冬歉的目光格外温和：“其实，我原本打算着...如果你没有赢，我也会给你另做一把。”
冬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哈....现在才说？
可惜，当时的隔阂已经根深蒂固。
改变不了了。
他们，也无法回头了。
......
深夜，冬歉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虫鸣。
幸好，谢清枫知道自己抵触他，没有同他睡在一个房间。
但是冬歉一个人在这里，再加上任务没有完成的懊恼，陷入了难熬的失眠。
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冬歉顿了顿，手指因为防备而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闭上眼睛装睡。
门被人轻轻打开。
就算不回头，冬歉也知道，那个人是谢清枫。
所以，就算他明面上不同自己待在一起，深夜的时候，也会一个人悄悄前来，陪在他的身边。
这个人，是不需要睡眠吗？
因为谢清枫守在他的身边，冬歉根本不敢动弹，只能装出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那天晚上，冬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谢清枫究竟在那里陪了自己多久。
.....
翌日一早，冬歉翻身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谢清枫的身影。
他松了口气。
谢清枫管他管得这样紧，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够从这个世界顺利脱离出去。
这些天，冬歉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试过了。
他的战略是尽可能的让谢清枫发现自己招人嫌恶的那一面，让他尽快失去对自己的兴趣。
可是经过这几天的试验，冬歉渐渐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完全不知道谢清枫对他的容忍界限在哪。
于是他又开始转变策略。
服软。
当再次见到谢清枫的时候，冬歉没有像曾经那样丢开谢清枫做给自己的饭食，而是干干净净地吃了进去。
饭后，冬歉对谢清枫道：“我想出去走走。”
谢清枫愣了愣，随即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冬歉早猜到这个结果，谢清枫好歹也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有点戒备心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没关系。
冬歉当然不是只为了出来走走，也不是为了看什么风景。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得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样，或许以后还有逃跑的机会。
但是很快，在看到外面的景色后，他就失望了。
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山，完全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冬歉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些。
他看着那些重峦叠嶂，一时沉默。
不知道谢清枫有没有看穿他的心思。
想来也是，如果有机会被他逃掉，谢清枫怎么可能会傻到带他出来呢。
如此，冬歉也只能放平心态，好好站在这里欣赏景色。
只要他乖一点，谢清枫兴许会经常带他出来。
或者此刻的气氛太过美好，谢清枫对冬歉道：“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好不好？”
他目光温和：“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让我陪在你身边，以后，我哪里也不去了。”
冬歉轻轻叹了口气。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这迟来的深情，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冬歉掀起眼帘看向谢清枫，须臾，缓缓道：“万一，我跑了呢？”
谢清枫的指节摩挲着冬歉的后颈，像是抓住猎物的野兽，又像是在把玩自己的珍视之物。
他温柔又固执道：“那么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看出谢清枫眼里的疯狂，冬歉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
当天夜里，冬歉站在窗前，沉默地思考着这个世界应该如何画上尾声。
他听见系统对自己说：【宿主，我已经向上级得到指令，如果实在没法脱离，你可以自行选择脱离方式了。】
自行选择脱离方式？
冬歉的眼前亮了亮。
他开始在房间里搜寻什么尖锐物。
最后，他看见了谢清枫亲手给他炼制的那把本命剑。
那一刻，冬歉的心中有一个念头在叫嚣。
用这把剑，捅进自己的心脏。
这样，他就可以回去了。
在那股念头的驱使下，冬歉拿起了那把剑，高高举起，剑锋对准着自己。
苍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谢清枫推开门，冬歉未来得及自戕的行为定格在他的眼中。
那一刻，他差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