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会会回了学校,班上的同学提前给她搞了庆祝仪式。
有同学做了一条象征幸运的手链,说是委派一个代表给她戴上。
最?后选了班长。
只不过被周宴礼半道截胡,他霸道的朝他伸手:“拿来。”
那些好学生普遍都对差生心怀畏惧,尤其是周宴礼这种差生中的刺头。
反抗都没敢反抗,老老实实的把手链给了他。
周宴礼将那条手链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
戴手链肯定得?握手,那班长还特么是个男的。
长得?贼眉鼠眼,谁知道有?没有?心怀怪胎。
他慵懒地?掀眸,朝对方看去,那人吓到?脸色惨白。
江会会是第二节 课到?的,妈妈陪她一起?过来,交给班主任之后就离开了。
刚把教室门推开,占彤举着蛋糕庆祝她出院。
她愣了愣,站在原地?有?些踌躇。
很显然,这次的庆祝会是得?到?了班主任的准许的,班主任站在一旁,笑容温和?:“这节课留给你们自习,动静别闹得?太大,适可而止知道吗。”
一群人在后面?欢天?喜地?的庆祝:“秃子?最?棒!”
班主任眉头一皱:“谁是秃子??”
那人一时?最?快,居然当面?说出了他的外号。
此时?捂着嘴巴道歉认错:“我是秃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班主任罕见地?没和?他们一般见识。
又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把时?间?让给他们。
周宴礼作为献礼代表——虽然是抢来的。
他走上前,将那条手链给她戴上:“这是幸运手链,在庙里开过光的,能保平安,你别取下来,以后不管碰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
编手链的女孩听到?他这番天?花乱坠的吹嘘,有?些羞愧。
这就是一条普通的手链,哪来的寺庙开光保平安。
逢凶化吉更是胡扯。
手链戴好后,江会会举起?右手对着头顶灯光照了照。
白皙温柔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欢:“好漂亮的手链。”
那个女孩脸红了红,想要解释的话停在嘴边。
好在江会会没有?听信周宴礼的鬼话。
不过,喜欢……喜欢就好。
一群人围着江会会问东问西?,她身体好些了没,手术疼吗,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周宴礼像她的保镖一样?守在旁边,而且还是脾气不怎么好的保镖。
不耐烦的语气:“哪这么多问题。”
他一开口,别人就不敢说话了,纷纷被他吓住。
江会会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别这么凶。
她和?周宴礼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有?耐心,声音轻柔,说起?话来不紧不慢,无论是谁的问题她都会回答。
“好多了。手术是全麻,所以没什么感觉,但药效过后还是有?点疼。恢复的还可以,之后得?定期去检查。”
她今天?穿得?是长袖长裤,外面?还套了一件校服外套,所以看不出瘦了多少。
占彤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捏了捏:“全是骨头,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会会笑道:“手术后忌口太多。”
“那蛋糕可以吃吗,这是纯动物奶油的。”占彤问她。
医生好像没说不能吃奶油。
江会会点头:“应该可以的。”
占彤松了一口气,这蛋糕可是她亲手做的,做了好几个小时?。
报废了好几个蛋糕胚才做出来这么一个。
蛋糕切成小块也不够分,周宴礼没要,他不爱甜食。
占彤还挺遗憾,她特地?把有?爱心的那块给了他。
结果他看也没看就拒绝了。
那节课美其名曰是自习课,其实是班主任特别开恩给的自由活动时?间?。
但这里的自由活动仅限于这间?教室。
分完蛋糕了,大家又开始各自聊着天?。
周宴礼和?江会会旁边的同桌换了座位。
江会会让他以后别欺负同学。
周宴礼说:“我没欺负啊,我问过他了,他自己同意的。”
江会会叹气,那叫同意吗,分明叫落荒而逃。
就他那个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谁看了不害怕。
她又仔细看了他一遍,长得?也不凶啊,多可爱。
大概也只有?江会会的亲妈滤镜才会认为他长得?可爱。
占彤也搬了个凳子?坐过来,和?他们一起?聊天?,还不忘和?江会会夸周宴礼:“他最?近特别特别用功,学习很认真,就连班主任都说他被鬼魂附体了。”
江会会轻轻歪头,有?些不解:“为什么是被鬼魂附体?”
“性情大变呗。”
周宴礼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你也别大便了,后面?那哥们都快把你后脑勺给看穿了。”
占彤回头,发现江庭正盯着她看,和?她对上视线后,又迅速低下头。
她将头转回来,故作为难神请,叹了口气:“他前段时?间?和?我告白,说喜欢我很久了,我都说了,我心有?所属……”
她看了周宴礼一眼,有?些扭捏,“他还是一直纠缠我,我都快烦死了。”
周宴礼提出的解决方式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这还不简单,直接揍一顿。”
占彤说:“无缘无故揍别人做什么,我又不是暴力分子?。”
她单手撑脸,意有?所指:“我是在想,要不干脆和?别人谈个恋爱,让他彻底死了这个心。”
江会会配合道:“有?人选了吗?”
占彤频频朝周宴礼抛媚眼:“还没呢。”
这暗示都快成明示了,偏偏给错了人。
周宴礼稍作沉思之后点了点头:“懂了。”
占彤心脏一阵狂跳,继续将话往下说:“那你可以做我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周宴礼把旁边的秦宇叫过来,问她:“这个可以吗,有?鼻子?有?眼。”
占彤:“……”
秦宇还在状况外:“老大,可以什么?”
周宴礼伸手指了指占彤:“和?她谈恋爱。”
秦宇不大乐意:“我不喜欢这个类型的。”
占彤哼了一声:“我还不喜欢你这个类型呢!”
周宴礼问她:“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说实在,他懒得?管这种情情爱爱的傻逼事情,但谁让占彤是江会会的朋友。
占彤有?些紧张,当着周宴礼的面?说这些,和?告白也没区别了。
她说:“个子?高一点,有?腹肌,最?好……最?好成绩不怎么好,性格莽撞冲动,一言不合就爱动手,偶尔还爱讲点脏话就更好了。”
这些条件就差没直接说出“周宴礼”的名字了。
占彤深呼一口气,忐忑不安地?低下头,手指紧攥袖口。
等待他的答复。
当下再短暂的沉默都无疑是漫长的。
随着沉默的持续,周宴礼的眉头越皱越深。
占彤的心脏也一同跌落谷底。
他不喜欢自己。
江会会察觉到?占彤的情绪转变,刚想提醒周宴礼,别这样?,很伤人。
后者眼神嫌弃:“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这种一无是处的垃圾。”
占彤和?江会会的神情又不约而同的变的复杂起?来。
周宴礼眼眸微眯:“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废物一个。”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忙碌,江会会在抽屉里翻找起?来,具体要找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占彤则迅速起?身:“我……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作业没写。”
然后回了自己的座位。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周宴礼。
下午放学,周晋为从对面?教学楼过来,旁边跟着孙炬,他笑着和?江会会打招呼,询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几乎是近来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了。
所以她答的从善如?流:“挺好的,谢谢关心。”
孙炬性格圆滑,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更何?况,他大概猜出了周晋为和?她之间?的关系。
向来情感淡漠的人,几时?对谁这么上心过。
到?处联系人,寻找相关方面?的专家。
甚至好些日子?都没来学校,给他打电话也能听见电话那头压得?很低的声音。
似乎害怕吵到?了谁。
本来一开始孙炬也不清楚,虽说他和?周晋为自小就相识,并且他单方面?认为他和?周晋为是朋友。
但也只是单方面?。
周晋为这人,从不和?人交心,他的行为处事总是隔着点什么。
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捞不着。
不过时?间?长了,还是让他发现了端倪。
听说江会会生病住院了,肺癌。
刚好周晋为联系的也都是肺癌方面?的专家。两?者结合,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周晋为动作自然地?取下她肩上的书包,拿在手上,见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周宴礼呢?”
她说:“刚刚被老师叫走了,我在这里等他。”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又惹祸了?”
江会会急忙摆手:“没有?的,他今天?很听话。”
周晋为眉目舒展,没有?继续去问原因?,而是站在这里陪她一起?等。
旁边的孙炬倒是看的一头雾水。
他一直没弄清楚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没多久,周宴礼从前面?的教师办公室出来。
江会会急忙过去,问他老师都说了些什么。
他按着肩膀活动了下脖颈,语气漫不经心:“没说什么,就劝我好好学习,还说我……目不见睫?好端端的说我没睫毛,有?病。”
他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镜子?。
睫毛挺长啊。
江会会想提醒他,目不见睫的意思不是没有?睫毛,而是没有?自知之明。
但想到?还有?外人在,她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孙炬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晋为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孙炬莫名感到?一种凉意。
他悻悻的闭上嘴,随意找了个借口溜了。
平时?看周晋为瞧不上周宴礼那个做派,关键时?刻又格外护短,不许别人说他一句不是。
哪怕自己刚才那个带了一点调侃的笑也能让他不爽。
孙炬其实挺聪明的,虽然和?周晋为没得?比。
但出生在他那样?的家庭,教学资源和?眼界,都远高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
他的圆滑还有?眼力见,也是首屈一指。
此刻却全然看不清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
周晋为忍无可忍,又给周宴礼找了好几个补课老师。
江会会这场病之后,周宴礼听话了不少,也开始认真学了。
只是建筑的地?基打的不够牢固,所以学起?来挺吃力。
但他现在已经是负数了,没有?继续下滑的余地?,随便一学都是在进?步。
秋天?早就过去,入冬之后,天?气更冷了。
江会会最?近总往医院跑,医生一开始保留了最?坏的打算。
好在数次检查之后,并未发现转移。
本来前些天?一直在下雨,连日的阴沉,让人心中郁闷积堵。
可拿到?检查结果那天?,却罕见放晴。
主治医生笑着恭喜她,迎来新生,并祝贺她,希望在这之后永远不会在肿瘤科看见她。
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悬在颈侧的铡刀,也一点点挪开。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活着。
虽然不能完全松懈,毕竟癌症复发的是存在的。
所以后期要定期复查。
江会会想要单独找个时?间?告诉周晋为和?周宴礼这个好消息。
这次复查她也瞒着他们,因?为担心结果不尽人意。
好在,是最?好的结果。
江会会从医院出来,抬头去看天?边的夕阳。
人们总把落日比做生命的消逝,可她从来不觉得?。
周而复始,今天?的太阳落山,才会迎来明天?的日出。
在她看来,日落才是一切的开始。
她想,她迎来了她新一段旅程的开始。
那天?晚上,江会会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看到?了周晋为。
只不过他变得?有?些奇怪。
他好像长高了一点,眉目轮廓也更坚韧,穿着一身深色西?装,收束胸前的领带一丝不苟。
风华正茂的少年感早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稳重的儒雅气质。
变宽的肩,欲说还休的眼。
她冲他笑了笑,喊他的名字:“周晋为,你怎么长了几根白头发。”
他恍惚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江会会愣住,她好像看见他眼底的泪,不等她细看,他已经走过来,抱住了她。
他抱的那样?小心翼翼,可身体却在颤抖。
记不清多少次,不论他怎么努力,江会会都没有?活到?那个春天?。
她的生命永远停在了最?寒冷的冬天?。
明明她最?怕冷。
入冬之后,总是得?被他抱着,身体才会逐渐暖和?起?来。
四周的一切声音都停了,男人高大的身体,弯下腰来。
他俯首在她耳边,声音温柔:“真好。属于你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江会会愣了一下。
发生改变的不止他的身材和?气质,还有?声音。
像是另一个年龄段的周晋为,完全成熟的身材和?声音。
低磁的像是老旧留声机,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故事感。
明明说出口的只有?几个字,可传递给江会会的情感却好像有?千万种。
最?后的最?后,他的声音和?他一起?消失在梦境之中。
带着不舍,和?欣慰。
“江会会,长命百岁。”
她睁开眼,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察觉到?异样?,她伸手在脸上摸了摸。
满手的湿意。
心脏好像有?什么缺了一块,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鬼使神差地?下床,走到?阳台看了一眼。
那盆勿忘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枯萎了,毫无生机地?垂倒在盆边,从叶子?到?根茎,全部枯死,再无救活的可能。
明明昨天?早上浇水时?,它还在盛开。
她突然想到?周晋为当初和?她说过的话。
“花代表我,花在,我就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