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保护我方反派剧本 > 第37章 封禅
    孟昔昭快步前往柴房。

    庄子进贼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但偏偏挑在这种节骨眼上,就搞得孟昔昭既担心,又火大。

    他这人, 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拖后腿。

    跟着金珠,来到柴房门前, 这里站了四个手拿兵器的军汉, 也不知道詹不休到底怎么训练他们的,愣是把这些人训练的一个个跟詹不休一样, 只会凶神恶煞的看人,见到主家, 都露不出一个笑模样。

    ……罢了, 能保家卫国就行,管人家爱不爱笑呢。

    看见孟昔昭, 四人让开,把柴房门打开。

    孟昔昭在进去之前,已经做好了看见一个贼眉鼠眼、满脸慌张的家伙的准备, 谁知道迈过门槛, 他只在柴房角落里,看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人。

    此人留着长长的胡子, 身量富态, 五官虽算不上周正,但也是个较为憨厚的长相, 穿着既不是破破烂烂,也不是大人物家丁一般的装扮,就是普通的上衣下衫, 乍一看,跟外城那些老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此时他颇为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 双手都被绑在后面了,看着有些狼狈,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看了孟昔昭一眼,叹口气,又继续把脑袋垂下去了。

    孟昔昭:“……”

    你还挺淡定?

    他也不管这人听不听得见,直接就问身后的金珠:“他进入内院没有?”

    金珠摇头:“没呢,刚鬼鬼祟祟的进了第一道门,就被军爷们发现了。”

    孟昔昭哦了一声:“那他究竟是想进来偷什么的?”

    金珠张嘴,还没出声,却被另一个生气的声音打断:“我不是小偷,不想偷你的东西!”

    孟昔昭看向地上说话的那位,“不是小偷,你鬼鬼祟祟接近我的庄子,是想干什么?不想偷东西,难道你想偷人?”

    中年人:“…………”

    他更生气了:“我乃灵枢派胡药师座下的得意弟子,精通黄岐之术,又怎么会贪图你这一点小便宜!”

    孟昔昭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十分小声的问金珠:“胡药师,是江湖上的哪位大侠吗?”

    金珠:“……”

    中年人:“……”

    他一脸惊愕,看孟昔昭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外星人:“你怎么连胡药师都不知道,胡贡申,胡药师!多少治病良方都是他开的,他桃李满天下,培养的弟子全都是有名的神医,好几个还当了御医,这你也不知道?!”

    孟昔昭听懂了:“哦,这么说,他是一个大夫。”

    中年人:“……”

    他要被气死了。

    也不能怪孟昔昭,被武侠小说荼毒多年,搞得他听到这么一个番号,还以为对方是个江湖大侠呢,不是就好,要是这个世界连武侠都有,那他还得天天提防着,哪天来个匿名的正义人士,飞檐走壁着,就把他的小命给取了。

    但是孟昔昭还有点疑惑,“那这灵枢派是什么意思,你们当大夫的,还分门派?”

    中年人盯着孟昔昭,半晌,他说了一句话:“你是傻子吗?”

    孟昔昭:“…………”

    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金珠听见这句话,也不乐意了,“休要胡言!我家郎君只是不懂常识而已!”

    孟昔昭: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去行不行?!

    气的他一把将金珠扒拉到一边去,站在中年人面前,振振有词起来:“不知道你那劳什子的灵枢派就算傻?那你知道本官是何人吗?偷到我头上来,你这行为,拿出去说,也是傻子!”

    这时候被扒拉到后面的金珠又跑了回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郎君,民间医者分四派,各有自己的师门传承和诊治风格,灵枢派是四派之首,地位大约等于太学……”

    金珠这一番话说的特别快,孟昔昭刚听完她说的,又听到中年人气愤的开口:“说了好多遍了,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只是想看看这庄子里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在研制我不知道的新药!”

    孟昔昭顿时看向他:“嗯?”

    他古怪的打量着这个中年人,站着有点累,他还直接蹲下了,跟这个人对视:“你怎么知道我这庄子神神秘秘的。”

    中年人:“……”

    孟昔昭又问:“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这庄子神神秘秘,就是在研制新药?”

    中年人:“……”

    孟昔昭眯起眼睛:“说起来,刚刚我说我是官的时候,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似乎知道我是谁?”

    中年人眼神飘忽,干脆低下头,不理他了。

    金珠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有点生气,便跟孟昔昭提议:“郎君,打他一顿,看他招不招。”

    孟昔昭摆摆手:“那多费事,去,给我搬把椅子来。”

    金珠愣了愣,但还是立刻照做了。

    把椅子搬来以后,孟昔昭就坐在椅子上,一边看这个中年人,一边嘴角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不停的打量着中年人,笑容一点点的加深,中年人悄悄抬头,却被他这个表情吓了一跳。

    中年人:“……你为何如此看我?”

    孟昔昭托腮,唔了一声:“第一次看见药痴,多看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请见谅。”

    中年人:“……老夫不是药痴。”

    孟昔昭:“那你跑我庄子里来干什么,不过是猜测我这里有新药,便跑过来了,要是确定我这里有新药,你还不得骑马飞奔过来啊。”

    中年人一噎,生气的扭过头,不说话了。

    孟昔昭看他一眼,笑了笑:“不过你猜的还真对,我这里确实有新药。”

    刷的一下,中年人那脑袋仿佛是向日葵,嗖的面向孟昔昭,而且一脸的激动和笃定,仿佛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大字。

    显然他非常想知道那新药是什么,但他也知道,他这个处境,就是问了,孟昔昭也不会回答他,还有可能羞辱他一番,于是,他抿紧了唇,克制着自己追问的冲动,只用眼神紧盯着孟昔昭。

    孟昔昭却像那不怀好意的老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手里仿佛拿着一个吊了胡萝卜的钓竿。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呀。”

    中年人没动弹,但他眼中一瞬间迸射出来的亮光把他出卖的彻彻底底。

    孟昔昭看着那一抹亮光,翘起的嘴角倏地垂了下去,脸色变幻之快,川剧演员都自愧不如。

    “但我是绝不会把此等机密透露给遮遮掩掩的小人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匈奴派来的细作,哼,你就在这待着吧,等本官从匈奴回来,再把你押去皇城司!”

    说完,孟昔昭一甩袖,走得那叫一个痛快。

    一脸懵逼的中年人:“……”

    不是,等等?等等!

    孟昔昭从柴房出来,站在一旁的墙根底下,没看见金珠跟他一起走出来,就知道金珠已经接受到了他的眼神示意,此时应该已经开始唱红脸了。

    不愧是一年五千两工资的金珠,瞧瞧这眼力见,就是无人能比。

    感慨了一句,然后,孟昔昭看向二话不说就追着自己出来的庆福,庆福见他看过来,还笑呵呵的往前凑,“郎君,你刚刚真有气势。”

    孟昔昭看看他,表情怜爱起来:“庆福,你一个月能从府里拿多少银子?”

    庆福回答的特别开心:“二十两!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真是太好了!”

    孟昔昭拧了拧眉,但最后还是微笑起来:“算了,多的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了。”

    庆福:“啊?”

    什么意思?

    *

    孟昔昭独自一人去了内院,检查各组目前的功课。

    第一组研究的是投石机,但他们根本达不到孟昔昭要求的那样,既研制可以投射轻物的远射程投石机,又研制出可以投射重物的近程投石机,材料上就不行,木头承受不起太大的重量,铁制品又很难组装起来。

    第二组研究手/弩,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连弹簧都没做出来,虽说看起来一筹莫展,但也不是什么成果都没有,他们做出来了好几种合金,竟然误打误撞的改良了当今手刀的材质,令其更轻便、更锋利、还不易豁口。

    孟昔昭对这两组都是一个态度,恩威并重,打一棒子给俩甜枣,让他们继续努力。

    至于第三组,在黑/火/药研制成功以后,三组的气氛是最如火如荼的,见到孟昔昭来了,他们就像看见了自己的亲爹一样。

    “孟大人,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快快快,给孟大人拿凳子。”

    孟昔昭嫌里面热,没往里面走,只是站在门口不远处,“怎么样,上回跟你们说的土/雷和手/雷,研制出来了吗?”

    三组人员顿时一脸忐忑,“这个、这个……”

    孟昔昭:“……直接说,别这个那个的。”

    三组的负责人这才羞愧的说道:“土/雷的用法,我们还在研究当中,将火/药埋得浅,有时候没东西走上去,它也会炸,埋得深了,就没动静了,这个比例和尺度……小的们还在摸索当中。”

    孟昔昭眉头顿时皱成一个疙瘩,不过催也没用,毕竟他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尽力了。

    “好吧,那再给你们宽限一段时间,那手/雷呢?不要告诉我这个你们也没研究出来。”

    虽然孟昔昭不是专业人士,但他好歹也懂一点,黑/火/药本来就不稳定,用来做手/雷,反而特别简单,只要包住了,把它扔出去,不就行了吗。

    三组的负责人笑起来:“手/雷我们已经研制了三个版本,只是试炸次数不多,所以还没告诉您,来,孟大人您看,这第一种,是用牛皮包裹的,里面加了很多黑/火/药,小的们试炸了三次,每次都可以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威力十分强。”

    孟昔昭看看他们,没有立刻就上当:“缺点是什么?”

    三组负责人:“缺、缺点就是,平时不能将它移动,一定要轻拿轻放,扔出去的话,请您务必找一个臂力强大的人,不然,很可能会炸到自己。”

    孟昔昭:“…………”

    他扶了扶额:“第二种呢?”

    三组负责人指向另一边的一个红球:“这是用粗铁捶打成的空心球,留出一个孔,用来装火/药,这个我们试炸了五次,威力没有牛皮手/雷那么大,我们猜测,是粗铁太硬,减少了手/雷的威力。”

    孟昔昭佩服的看着这个大红球,这东西都有点像炮弹了,不愧是专业的工匠,给他们一个支点,他们就能搞出一堆附加物品。

    他问:“这个也像牛皮那个一样不稳定?”

    三组负责人摇头:“自然不会,但它也有个小小的缺点。”

    孟昔昭:“……什么缺点?”

    负责人呵呵笑了一下,看着有点心虚:“就是若要投掷出去,需要找力气特别大的人,狠狠的摔掷出去,额,最好也扔的远一些,不然还是会炸到自己。”

    孟昔昭服气了:“第三种呢?!第三种要是还这样,你……我就带你一起去匈奴!”

    负责人:“…………”

    不要啊!!!

    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赶紧带着孟昔昭去看最后一种,为了让孟昔昭打消带他去匈奴旅游的想法,拼了命的替第三种说好话。

    “大人,您别看它长得像个炮仗,它的威力,跟牛皮手/雷是一样的!因为用的是纸筒,重量也比粗铁的轻了许多,只要把引线点着了,再赶紧的扔出去,就万事大吉,这个我们也试炸了五次,次次都炸成功了!”

    孟昔昭表情莫测的把这个纸筒手/雷拿起来。

    怎么这么眼熟的感觉……

    两秒过后,孟昔昭悟了,这不就是摔炮吗!

    孟昔昭眨眨眼,第一反应还是问负责人:“这个又有什么缺点?”

    负责人冷汗连连,一边擦汗一边说:“缺点是纸筒做的,容易受潮,最好是现做现扔。”

    孟昔昭:“……”

    看他一脸无语,负责人都快哭了。

    但他其实没必要这么担心。

    因为孟昔昭感觉还好。

    先不说应天府身处南方,最近又是雨季,本就潮湿,而那匈奴远在华北边缘地带,哪怕下雪,也脱离不了天干物燥四个字。

    再加上,孟昔昭可不打算带着一车易燃易爆的火/药同时,还不带俩专业人士时刻盯着,到时候他们跑去匈奴腹地了,临时火/药出问题了,他找谁哭去?

    所以,人本来就是要带着的,这个缺点,也就不算是多么严重的缺点了。

    看看负责人担惊受怕的模样,孟昔昭十分友好的笑起来:“这个不错,本官喜欢这第三种,好了,你也不要怕,本官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怎么会真的把你带去匈奴呢?你可是火/药研制的大功臣,本官带谁,都不能带你啊,你还得留下来给本官继续研制其他物品呢。”

    负责人:“……”

    明明松了口气,但他怎么还是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而这时候,孟昔昭又哥俩好的搭住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问他:“你和其他工匠平时都是吃住在一起的吗?”

    负责人一愣,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孟昔昭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指了指纸筒手/雷,“这东西,都有谁会做?”

    负责人小心翼翼的说:“回大人,我们都会做。”

    毕竟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卷起来,点燃了,扔出去就好了。

    孟昔昭听了,更满意了,“那你们这群人当中,谁会下厨啊?”

    负责人习惯性的张嘴就要回答,然而张了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孟昔昭问了一个什么问题。

    负责人:……???

    他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

    三组人员平均年龄四十二岁,都不年轻了,会下厨的有,但水平全都不咋样,属于是仅仅能入口的程度,孟昔昭挑剔的看来看去,最后带走了两个人。

    这俩人,一个小时候家里开肉饼铺,他帮忙剁肉,能把肉剁的特别碎,另一个,娶了个十分注重参与感的娘子,每回娘子做饭,他都要在一边剥葱、剥蒜,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一点葱皮蒜皮都不留下了。

    被孟昔昭带出来的时候,这俩人一脸空白。

    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因为会剁肉、和会剥葱,被贵人挑中,跟他一起去那九死一生的匈奴。

    两人对视,很有一种想要抱头痛哭的冲动。

    孟昔昭才不管这俩人什么想法,让庆福安排他们去参政府,孟昔昭转道,又去了前院。

    金珠看样子已经在这等了他一段时间了。

    见到孟昔昭,她福了福身子,“郎君。”

    孟昔昭问:“打探出来了?”

    金珠笑:“郎君一走,他就慌了,奴婢说了几句好话,他就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全说了。”

    孟昔昭好奇的问:“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金珠把那个中年人说的,又跟孟昔昭复述了一遍。

    然后孟昔昭就懵了。

    这人,居然是当初给他下哑巴药的那个大夫!

    ……

    据中年人自己说,他志向不在问诊上,只在制药上,从他们那个灵枢派学成以后,他就一直四处游历,寻找草药的同时,也赚点钱,补贴一些名药的费用。

    名声渐渐打出去了,后来,他就被一些贵人们看中,带进了府中。

    他这人不挑地方,只要给足了钱和草药,他在哪待着都行,这些年他换了好几个主家,一个比一个富贵,林贤妃,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主家而已。

    这人的的确确就是个药痴,一点是非三观都没有,而且比起能治病的药,他更喜欢研究那些能杀人的药,简直了,也不知道那种药研究出来了能有什么用。

    金珠听得十分心惊,可那些雇佣他的达官贵人不这么想,反而觉得他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雇佣他的多是女性,而且多是那种后宅不安宁的女性。他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拿了钱,一定给办事,于是,这些年他在毁容、催情、落胎之上的成就,那是一骑绝尘啊……

    孟昔昭:“…………”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宫斗工具人。

    金珠还在说:“此人名叫滕康宁,他说他一开始,确实就是给林贤妃办事的,替她调制一些能让陛下……的药,后来宁王殿下见到他,知道他的本事,才让他帮忙做一个能使人变成哑巴的药,发现药不管用之后,宁王发了好大的脾气,让人把他打的只剩一口气,才把他丢了出来等死。但滕康宁早就准备好了脱身之计,他提前服用了麻药,让自己感觉不到疼,被丢出来后,又迅速的给自己医治,这才能一点事没有的出现在郎君您面前。”

    孟昔昭听得有点愣,“那他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是想干什么?”

    说到这,金珠也有点无语:“他说,他的药绝不可能有问题,要么大公子根本就没吃那药,要么,就是您和大公子提前准备好了解药,他觉得自己的招牌不能就这么被砸了,所以想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跟踪了几日大公子,又跟踪了几日您,发现您在这个庄子上行为有些怪异,还一趟趟的往里运东西,里面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不出来,他便认定了,这里有古怪,您很可能跟他一样,都在制药。”

    孟昔昭:“…………”

    这可真是……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孟昔昭感觉有点复杂。

    这人确实是个人才,可他又不宫斗,留他有何用,再说了,这人干的缺德事也太多了吧,让人毁容,还让人落胎……

    等等。

    落胎???

    孟昔昭突然抓住金珠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他平时做了新药,都是怎么试药的?”

    金珠:“……奴婢没问,要不,奴婢去问问?”

    孟昔昭拦住她,“不用不用,我亲自去问!”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的跑了。

    金珠:“……”

    郎君的脑回路啊,她是越来越跟不上了。

    *

    跟滕康宁打听了一番他的制药过程,孟昔昭简直想仰天狂笑三声。

    什么叫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这就是!

    他立刻挥手就要把滕康宁跟那俩工匠一起,打包送回参政府,滕康宁瞪大双眼,突然反抗起来。

    孟昔昭这才想起,此人在这还是阶下囚的待遇,他恐怕以为自己要把他带回去折磨,孟昔昭赶紧摆出礼贤下士的表情,跟他说,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我全都给,你以后制药需要什么材料,能给的我也全给。

    只要你跟我去一趟匈奴。

    滕康宁:“……”

    他狐疑的看着孟昔昭,这人该不会是想让他一个人,去毒死匈奴的所有人吧?

    然而他就是问了,孟昔昭也不会告诉他实话,只让他放宽心,跟着走就是了,滕康宁心里嘀咕,甚至起了想要逃跑的心思,但犹豫来犹豫去,他还是没跑。

    毕竟他还想从孟昔昭这里打听新药的秘密呢。

    *

    万事俱备,只欠出发。

    行李和人全都收拾好了,孟昔昭这种官,可以带一个小厮,在路上伺候他,庆福原本以为孟昔昭会带他,谁知道,孟昔昭把工匠当了自己的小厮,同时,还上报了滕康宁的名字,大言不惭的说,他不习惯只让一个人伺候,必须带两人,而随行的大夫他也信不过,必须带参政府的府医。

    礼部侍郎看着孟昔昭,有种想拿镇纸砸他头的冲动。

    你以为你是公主呢?!

    身为一个送亲人员,好好伺候公主才是正理,还想让别人伺候你,想得美!

    然而这是他心里想的话,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另外一套了,“好好好,不就是多带个府医吗?这点小事,本官哪有不批的道理。”

    ……

    孟昔昭满意的离开,而转过头,礼部侍郎就把这事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自己的其他同僚,听说了孟昔昭的这副纨绔作风,大家纷纷出言指责。

    当然,背后指责,谁也不敢当着孟昔昭的面说。

    因此,还没出发呢,孟昔昭的纨绔恶名,就在送亲队伍里传了一遍。

    在送亲名单上的人都很绝望。

    连公主带随侍带送亲人员,加一起乌泱泱快五百人,公主太子这种主子不算,官员当中,除了礼部郎中,那就是孟昔昭官大了。他这一看就是甩手大掌柜的料啊,说不定还会把此次送亲,当成去领略北国风光的游玩,那他的事,不就都落到别人头上了吗?

    如果仅仅是不干事,那还好,但看孟昔昭这个德行,很可能他还会把送亲队伍当成他家的参政府,各种使唤、各种折磨。

    呜呜呜,好倒霉啊,怎么就摊上这种苦差事了呢……

    但是,再哭也没用了,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再打退堂鼓吗。

    九月十二,天寿帝三十八岁生日到了,万寿节上,君臣同乐,天寿帝坐在龙椅上,迎接一年一度他最喜欢的日子。

    孟昔昭排在队伍末尾,看着天寿帝笑得合不拢嘴的坐在那收礼物,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往年参政府备一份礼物就行,今年备了两份,更重的那份让孟旧玉送,比较轻的那一份让孟昔昭送。

    然而哪怕是轻的,这也是一尊由同等大小的硕大珍珠拼组而成的龙形摆件,一颗珠子,就等于金珠半年的工资。

    孟昔昭捧着这个摆件,心痛的无以复加。

    虽说这都是孟夫人准备的,而孟夫人拿出这尊摆件的时候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孟昔昭还是觉得好心痛。

    主要是,浪费了啊!

    哪怕送一张厕纸给天寿帝,他都觉得浪费。

    以前他送礼,那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因为他知道天寿帝会记住,而且会回报给他想要的东西。可今天,不管孟昔昭送什么,天寿帝都不会有印象的,因为他收的礼太多了,而且里面的好东西,也太多了。

    今天对天寿帝来说是大日子,对秦非芒来说也是大日子,因为他要站在前面,一个个的唱名,估计等寿宴结束,他这嗓子也该冒烟了。

    别看朝臣们上朝的时候,穿的都差不多,好像没什么钱,可这家底,那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殷实,孟昔昭捧的摆件,在里面只能算是个中等水平,根本就不起眼。

    若说谁送的礼物最好,那必然是三司使。

    只见三司使命六个侍卫一同把自己带的礼物搬上来,原来,他送的是一座玉山,玉质温润通透,还是上好的羊脂玉,玉山约一人高,二尺粗,雕刻成泰山的模样,上面有树木花草,还有石阶人物,走在石阶上的,是天寿帝,他身后跟着的,则是略微粗制滥造的文武百官。

    稍微有点文化的,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泰山封禅。

    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想这么干,这可是皇帝界的最高荣誉,证明了皇帝的本事,说明他已经可以和秦始皇相媲美了。

    孟昔昭:“……”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最上方的天寿帝,见他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已经连连抚掌,大喝一声好。

    ……

    好你个头。

    你还真觉得自己配得上泰山封禅了?

    知道你心里没数,但你不能真就这么没数啊!

    见皇帝喜欢自己送的礼物,三司使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甚至当场就跟皇帝请旨:“陛下,微臣斗胆向陛下请个旨意,不如在泰山之上,建造一所皇恩祠,以后百姓们可以登泰山,感念皇恩,宣扬陛下之美名,也可昭示陛下之功绩,他日,陛下亲自前往,也有歇息落脚之处。”

    天寿帝听了,一挥手,直接就准了:“好,肃明,此事就由你去办,一定要好好办。”

    以后朕亲身过去封禅了,就要看看百姓们是怎么供奉朕的!

    三司使顿时跪下,高声道微臣遵旨。

    孟昔昭:“…………”

    这人嚯嚯完河北,又要去嚯嚯山东了。

    山东比河北富庶,估计能被他嚯嚯好一阵子。

    默默的低下头,孟昔昭的目光落在自己捧的摆件上,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万寿节,太子殿下又适当的病了,没有出现,只让郁浮岚送了一幅自己亲手写的祝寿字来,天寿帝看见那字,嘴角的笑容淡了点,挥挥手,让郁浮岚下去,很快,他又重新高兴起来。

    在孟昔昭捧的胳膊都快酸死了的时候,终于,轮到他了,不过,就跟他之前预料的一样,天寿帝根本没对他送的礼物有任何反应,就是跟以前一样的笑笑,说了句赏,然后孟昔昭就起来,去一旁继续站着。

    内侍走过来,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孟昔昭:“……”

    他那摆件最少十万两!

    然而他还只能一脸感激的收下那一百两,继续捧着。

    奶奶的,这一百两比他那摆件还重……

    要说这万寿节上有什么让孟昔昭觉得不那么无聊的,那就是楚国公主走出来的时候了。

    万寿节分两批,第一批是跟大臣、皇子、还有各国使臣一起过,第二批就是跟后妃、和自己的女儿们一起过,楚国公主却出现在第一批里,自然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和亲了,按照规矩,今天,就是来辞行的。

    孟昔昭一听见楚国公主的名字,就赶紧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公主什么模样。

    离得远,面孔有些看不清,但声音,还是听得很清楚的。

    楚国公主行跪拜大礼,站起来后,不卑不亢的说着她的台词,诸如儿臣不孝、不能在父皇膝下尽孝、唯有为匈奴与大齐带来秦晋之好、虽远而不心离……等等。

    孟昔昭的第一印象,是这公主嗓门挺大。

    第二印象,是这公主中气挺足。

    大齐的审美,以弱、以雅、以文为美,像公主这样声音坚定,字字铿锵的,不被人们喜欢。

    因为女子强了,男子就要弱,除非是孟旧玉那种真心爱媳妇的,不然,都还是希望自己的娘子声音小一点。

    孟昔昭想起什么,扭过头,看向大殿前面的左贤王。

    左贤王今天也来了,而且奉上了寿礼,一块兽皮。那兽皮看着特别眼熟,好像就是那天匈奴人刚来时,盖在某辆大车上的兽皮。

    ……

    也忒寒碜了,用得着把自己对大齐的敷衍,摆到这么明面的位置上吗。

    他站在那,也看着楚国公主,脸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孟昔昭有点拿不准,楚国公主这样的,到底是招他们喜欢,还是不招他们喜欢。

    按理说这不关孟昔昭的事,但他对这个问题,真的是非常好奇,因为这个问题,决定了他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剧情里,老单于死后,匈奴的规矩是,老单于所有媳妇,都要归新单于所有,包括已经嫁过去的公主,但那新单于照单接收了其他的所有人,就把楚国公主拎出去,让她殉葬了。

    他当时给的说法是君死有疑,他不能信任楚国公主,可后来,他又说没有疑点,他父亲就是楚国公主害死的。

    造成这种走向的原因,有两种,一,这新单于心眼忒多了,打一开始就起了攻打大齐的心思,把楚国公主当做引子,还是一个埋得特别深的引子,先杀了她,然后伺机行事。可那时候形势并没有那么好,匈奴旁边,月氏和女真都是威胁,如果他打大齐,匈奴就要面临两边同时开打,甚至三边一起打的危险局势。是在詹不休的造反军声名鹊起时,他才突然决定攻打大齐,而在那之前,谁也不知道詹不休造反了,除非那新单于也跟孟昔昭一样熟知剧情,不然,他不可能料到这一点。

    二,那就是,老单于的死,可能真的跟楚国公主有关系。

    孟昔昭不禁对着楚国公主袅袅婀娜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所以,到底是哪一种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