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他的秘密 > 第37章 他们要一起出差啦
    赵言卿离开后,孟书灯花了一会儿时间平复好心情,然后就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孟书灯曾经也有很优渥的家庭,这种优渥并不是体现在财富,而是在感情和情绪上。他的父母温柔开明,富有情调,家庭氛围极好。收入虽然只是中等水平,但也衣食无忧。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那种被教养得很好的小孩儿,生活环境干净清白,连邻居都和善可亲。

    孟书灯像是在毛绒线织成的网兜里晃悠着,听着摇篮曲长大的,一切都柔软又温暖。

    顺利平坦的处境,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造就了他稍显天真的性格。他有不高不低的正常自尊心,个性不激进亦不软弱,就连身上的好品质也全都恰到好处。

    赵言卿算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道挫折,似乎在那之后,噩运就开始接踵而至。

    先是他大四那年父母车祸过世,紧接着奶奶又查出绝症。为了给奶奶治病,花光了父母的保险金和赔偿金后,又卖掉了他出生长大装满了温情回忆的房子。

    家庭是滋养孟书灯灵魂的土壤,接连不断的祸事让他像一株被从温室里连根拔起的植物,扔在太阳下暴晒。

    他很艰难地挺过了那段时间,整个人也像被剥了一层皮。

    那个时候重新遇见赵言卿,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奶奶也确实是因为他的钱,才多活了那两年。

    他去找赵言卿借钱的那个雨夜,其实是他已经被逼到绝境了。跟喜欢的人借钱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堪的事,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开口。

    他甚至在心里掂量,那场短暂的恋爱的情分足不足够赵言卿对他发善心,他为此感到羞耻。

    那天他躺在赵言卿身下,每一次呼吸都在演示什么叫苟延残喘。雨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那夜之后,潮湿就伴随了他许多年。

    当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神志不清的时候,他问赵言卿:“我会死吗?”

    实际上,孟书灯也确实死在了那个雨夜。

    他不明白为什么赵言卿那天突然对他产生了兴趣。因为他回忆那天的自己,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看起来应该是丑陋又奇怪的。

    后来他慢慢发现,原来自己的难堪寓家vip和狼狈会让赵言卿愉悦。

    他不喜欢这样。

    但是情绪和食物总要自己消化,他除了默默忍受那些恶意,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因为他不太懂,那些是不是也属于“交易”的一部分。

    孟书灯的家人很爱他,觉得他做什么都好。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调皮多动,学习成绩不好,妈妈就说她最喜欢活泼的小孩儿。

    后来他过了那个阶段,心渐渐沉静下来,成绩慢慢一点点上去了。妈妈就说她最喜欢一直进步的小孩儿。

    孟书灯挑食,妈妈就说她喜欢瘦瘦的小孩儿。

    孟书灯近视,妈妈就说她喜欢戴眼镜的小孩儿。

    总之,从小到大,孟书灯一直都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孩儿。就连他当时答应了赵言卿之后,跟家里人出柜,他们也只说你快乐就好。

    唯独在赵言面前,孟书灯需要面对汹涌如潮的挑剔。自卑犹如藤蔓,缠绕着他,而他束手无策。

    其实一个人的性格就是家庭的投射,和谐的家庭环境容易教养出情绪稳定的人。

    因为人的性格底色是在大脑发育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当他的认知系统从小感受到的就是家庭成员的之间传导出的诚信、和善、稳定时,那他的大脑基本不会发育出“警惕”这一情绪,甚至不认识欺骗是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孟书灯那么好骗,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全心投入的原因。

    但是后来的经历,让他的警惕性成倍猛涨,而且矛头明确,直指赵言卿。

    他只要面对赵言卿,就没办法做到体面。

    孟书灯再见赵言卿是几天后,庄清河这天正好也在公司。他们忙完就乘电梯下楼离开,下到言商的楼层时,电梯门打开,赵言卿就站在外面。

    赵言卿看到电梯里的两人先是一愣,然后走了进来。

    赵言卿不说话,孟书灯也不可能说话。

    庄清河在一旁就有点无聊,他微微偏头看了赵言卿一眼。

    发现他更丧了。

    如果说孟书灯回国前的赵言卿像一只藏了一窝粮食,结果忘了位置找不到家的田鼠。那现在他就像一只好不容易找到家了,结果发现家被刨了的田鼠。分分钟都会找个树杈把自己挂上去吊死的样子。

    庄清河没什么同情心,不仅不可怜赵言卿,甚至还在心里得意了一下自己精妙且形象的比喻。

    下到一楼,庄清河和孟书灯在前,赵言卿在后。

    快到门口的时候,庄清河一拍脑袋,说:“差点忘了。”

    他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两张票,说:“别人送我的票,我没那时间。你不是说你女朋友喜欢听音乐会嘛,正好你俩去得了。”

    孟书灯拒绝:“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拿着。”庄清河把票塞他手里,又说:“这段时间是忙了点,估计你连约会时间都没有,回头姜小姐该说我压榨你了。”

    孟书灯接过票收好,说:“南南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她还说改天要请你吃饭呢。”

    而赵言卿在后面听到孟书灯对女朋友的称呼,南南……

    南南……

    卿卿……

    南南……

    他深吸口气,胸前“噗呲”中了一刀。

    庄清河笑了,说:“行啊,定好时间告诉我,是要正式认识一下。”

    孟书灯笑着点了点头。

    庄清河盯着孟书灯身上的大衣看了两眼,突然说:“我发现你最近穿衣服风格都变了。”

    孟书灯不太在意装扮,加上总穿职业装,所以总给人一种稍显古板的感觉。可是今天他套在外面的这件大衣虽然简约,但是能看出剪裁有一定的设计感,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之前时髦了。

    庄清河逗他:“我猜猜,姜小姐挑的?”

    孟书灯心情愉悦地笑了两声,有些开心:“是。”

    庄清河意有所指般:“她眼光真好。”

    这话一语双关,“噗呲”,赵言卿又被刺了一刀。

    孟书灯对感情有多认真,赵言卿现在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要是交往,肯定都是冲着一生一世去的。

    他在感情方面的迟钝令他长情得可怕,喜欢吃牛角包就喜欢了好多年,喜欢赵言卿也喜欢了好多年。

    到了停车场,庄清河停车的地方和孟书灯相反,就往另一边去了,赵言卿则和孟书灯往左边走去。

    赵言卿跟在孟书灯身后,像只背后灵一样默不作声,心里想的事情乱七八糟。

    他对女朋友也那么好吗?穿她挑的衣服,带她跟朋友吃饭。

    会带她去图书馆约会吗?会给她买牛角包吗?如果她出国,他也会追出去吗?

    赵言卿看着孟书灯的背影,心里翻滚着沉默的纠缠,和无声的爱欲。

    这时,孟书灯突然看到前方正巧有辆车从停车位探头要出来,他便停下了脚步等车过去。

    赵言卿在他身后,本来还隔了两步的距离,但他魂不守舍没来得及刹住脚步,直接撞到了孟书灯身上,把他撞到了自己怀里。

    手臂有自己的想法,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缠了上去。

    孟书灯震惊回头,第一反应就是想扯开他的手臂,结果纹丝不动。

    赵言卿抱住他就不愿意撒手了,双臂紧紧地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甚至有些想哭。

    可孟书灯对他抗拒到了极点,他身体微颤,镜片后的眼睛又惊又怒,整个人都很焦躁,压着声音说:“松开。”

    赵言卿低头看着他,又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胸膛起伏,荡着无休止的苦水。眼看孟书灯急了,眼眶都有点隐隐发红,他才松了手。

    他一松手,孟书灯挣扎外冲的惯性没刹住,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看都不看赵言卿一眼,上了车就驱车离开,怎么看都是逃跑的姿态。

    赵言卿则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庄清河离开公司后没回家,而是驱车来到郊外的老宅。此时天已经黑了,屋后的密林在夜幕下更显幽深,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陶管家:“大少爷,你回来了?”

    “嗯。”庄清河脚步不停地往里走,问:“父亲呢?”

    “在小厅,刚见了客人。”

    “客人?”庄清河转向室内,能让庄杉在家接待的人并不多。

    他来到客厅,看到庄杉一人坐在待客区,茶几上放了两个玻璃杯。

    庄杉对面位置上的玻璃杯上横着一把叉子,叉子的凹陷部位有一点烧焦的痕迹。庄清河嗅觉灵敏,隐隐还能闻到空气中一点淡淡的焦糖味。

    把威士忌点燃,杯口横一把叉子,叉子的凹陷处放一块方糖。糖块被火焰烧焦融化,滴进酒液中。

    这么喝威士忌的人,庄清河只认识一个。

    庄清河站在那,看着那个玻璃杯出神,闻着焦糖的味道,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癫狂病态的笑声。

    直到庄杉出声喊他,他这才收回视线,在沙发上坐下问:“许僭越来南洲了?”

    许僭越的名字是许僭越的父亲给取的。

    许僭越,许你僭越,许你做任何事。用这种名字养儿子,养出个疯子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庄杉点点头,说:“人刚走,你早一点就能碰见了。”

    庄清河随口又问:“他不是一直在瓯岛吗?来南洲干什么?”

    庄杉笑了笑,没说话。

    庄清河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继续追问。他和庄杉说话向来懂得点到为止,失了分寸会惹得庄杉起疑心,他这人本来就多疑。

    两人聊了一会儿,说到下周的股东大会上,会提让庄清河进总部的事。

    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的核心部门,一个企业在不同发展阶段,核心部门也会有所不同。

    比如商品开发制造行业,创业的初期是以研发部门为核心。但是当发展到了成熟期,核心就会转为销售。

    但是不管怎么转,核心离不开三点,人、财、事。而庄杉准备给庄清河的那个职位所属的部门,三个都不沾。是公司里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部门,可以说存在感非常低。

    庄清河听了之后,没说话。

    庄杉看了他一眼,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慢慢来。”

    庄清河面上不露情绪,心里却焦躁了起来。他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却还是只能走到这一步。

    他已经等了太久,忍了太久了。

    和庄杉聊完,庄清河从会客厅出来,走到门口站住不动了,他望着门外漫长无边的夜色。那双总是含笑生动的桃花眼此时笼罩着一层暗色,里面全是疲倦。

    突然,他听到旁边传来抽泣声,转头看到庄海洋坐在不远处的廊下,低着头,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像是受了委屈在哭。

    陶管家站在旁边,一脸愁色。

    庄清河走到他面前,手撑着膝盖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用跟小孩儿说话的语气问:“怎么了?谁欺负海洋了?”

    庄海洋抹着眼泪,告状:“陶管家,把我的,宠物扔了。”

    “宠物?”庄清河在他旁边坐下来,问:“你什么时候养了宠物?”

    庄海洋脸上挂着泪,掰着手指算了算,回答:“上午。”

    “……”这么短的时间,就培养出这么深的感情了?庄清河想,海洋可能是太孤独了。问:“是什么宠物?哥哥帮你找回来。”

    陶管家在一旁,苦着脸说:“大少爷,那是只癞蛤蟆。”

    庄清河看着陶管家:“…………啊。”

    癞蛤蟆肯定不能当宠物,庄清河转头又哄了庄海洋一会儿,没哄好。

    庄海洋还是很气愤,泪眼朦胧地看着陶管家:“我要把陶管家,种到土里。”

    他感觉自己凶极了,自认为做出了世界上最严重的威胁,俨然已经把陶管家视为自己的头号敌人。

    “哈哈,那样的话,到了秋天就会长出好多好多个陶管家哟。”庄清河张口就来。

    庄海洋哇得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庄清河自作自受,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式哭声震得一哆嗦。

    庄清河哄了他好大一会儿,才让他不哭了。

    最后他又答应庄海洋,等他出差回来,给他带一只蓝玻璃小树蛙。然后还掏出手机,找了小树蛙的视频图片给他看,庄海洋看高兴了,这事儿才算完。

    庄清河看庄海洋哭累了回屋睡了,自己也准备回去了。

    “大少爷,你明天要出差啊?”陶管家送他的时候,没话找话闲聊。

    “嗯。”

    “去哪儿出差?”

    庄清河说了个地名。

    陶管家听了,说:“哟,那地方挺冷的,入冬早,估计这会儿都下雪了,你可得把衣服穿厚点。”

    庄清河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明天出差商珉弦也会一起,是商珉弦主动提的,这倒是件挺新奇的事儿。

    他这次是去参加一个汇报会议,本来该孟书灯去的。

    但是公司合并后前期工作很多,庄清河看他这段时间实在忙得太狠,估计受不了这种奔波,于是就替他去了。

    按说以商老板的“咖位”,是不会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的,更何况还要在路上耗时间。把那一队人全部召回南洲来汇报,产生的花费都比商珉弦亲自出差浪费在路上的时间成本低。

    更不用说海星在商珉弦眼里,就跟掉地上的钢镚一样不打眼,那种份量形容起来,大概就是腰都懒得弯。

    也不知道这次商珉弦怎么突然就舍得弯下他那矜贵的腰,去捡地上的钢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