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他的秘密 > 第115章 爱的尽头是疼痛
    南州下了几场雪之后,就临近过年了,庄清河还在重症监护室。

    他伤了脾脏和肺,骨头多处粉碎性骨折,肋骨第三次断裂,动了很多次手术。至今仍在昏迷中,医生说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转眼到了除夕夜。

    零点时分,窗外开始响起震天的爆竹声。烟花的光透过病房的窗,明明暗暗,闪闪烁烁地映在他身上。

    焰火震耳欲聋,苦难寂静无声。

    好在这次不是像八岁那年了,庄清河不再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商珉弦在一旁守着他。

    “庄清河,新年好。”

    没有回应。

    商珉弦的声音和窗外渐冷的烟花,一起无声地散在空气中。

    “我也走在苦路上。”

    商珉弦想起从那个画家嘴里听到的,庄清河说过的这句话。他看着病床上沉睡中的庄清河,看到一个一直走在苦路上的灵魂。

    庄清河,你的这条苦路还要走多久?

    苦路究竟是什么?

    商珉弦想,苦路没有折中,亦没有捷径。它既不向左,也不向右,它的两端分别是罪孽和救赎。

    商珉弦知道,庄清河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救赎。

    当他从高处坠落,杀自己救世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救世主了。

    既然能救世,自然也能救自己。

    新的一年注定还是光怪陆离,商珉弦独自坐着,听着已度时光的回响,看着晦暗不明的未来。

    在这个跨越了一年的寒夜。

    有人长眠不醒,有人彻夜不眠。

    季节更迭,昼夜相惜。

    转眼南洲已经入夏,庄清河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病房外是枝桠浓密的老树,筛下碎金般的阳光。

    午后蝉鸣聒噪,商珉弦起身走到窗边,关上窗户,然后又回到椅子前坐下。

    继续看着病床上的人。

    庄清河还在睡。

    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

    瓯岛内战在政府的介入下危机解除,许僭越的基地被捣毁,宋明山受了嘉奖。

    庄杉的判决下来了,无期徒刑。

    曼茜的预产期快到了。

    所有人的生命轨迹都跟随着时间正常延展,只有庄清河一个人停了下来。

    他已经睡了好久好久,好像要弥补多年来亏欠自己的好眠。

    商珉弦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庄清河只是贪睡了一点而已,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这个人可能也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而且,他睡着了应该就不会觉得疼了。

    一直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望庄清河,来来去去。

    宋明山每个礼拜都会抽空来待一会儿,他和商珉弦都不是健谈的人,往往每次见面就是各自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商珉弦在病房办公,除非必要几乎不离开庄清河身侧。他大部分时间很安静,有时候会跟庄清河说话。

    有时候会流泪。

    这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曼茜顺利生产了,商珉弦兑现了之前庄清河给她的承诺。收到钱后,她说自己可能会出国定居,以后都不回来了。

    在这之后,商珉弦的椅子旁边多了一个摇篮。

    等待庄清河苏醒的人又多了一个。

    从此,商氏的高管在和老板开视频会议的时候,经常会听到老板旁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这时老板就会暂停下来走到一旁,有时候还能听到他轻声哄睡的声音。

    所有人都以为庄清河会一直昏睡下去。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庄木森伸着稚嫩的小手,握住了庄清河的拇指。

    那样轻的触碰,却让庄清河从梦里出来了。

    庄清河缓慢地睁开眼,看着小婴儿稚嫩的脸庞,他盯着那张小脸看了许久,然后笑了起来,用多日不开口而嘶哑得厉害的嗓子,跟他打招呼。

    “你好啊,小熊软糖。”

    婴儿仿佛能听懂似的,冲着他吐了个口水泡泡,咧着没牙的嘴笑着。

    接着庄清河艰难地转头,看向商珉弦。

    “商珉弦,好久不见。”

    商珉弦弓着背,整个人微微发抖,半天没有抬头。

    “怎么又哭成这样?”

    庄清河费力地抬起手,牵住商珉弦:“商珉弦,我很想你呢。”

    窗外的老树突然勃发出生机,树木的汁液开始燃烧沸腾,商珉弦听到某个暂停的齿轮开始重新转动的声音。

    过去的这段时间像他陪着庄清河的一段浅眠。

    而现在,梦终于醒了。

    混着窗外的蝉鸣,商珉弦说:“他在等你醒了给他取名字。”

    只字不提自己的等待。

    庄清河昏睡这么多天,脑袋空空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说:“你来取吧。”

    商珉弦想了想:“叫庄木森吧。”

    庄清河眨眨眼问:“为什么?”

    “你是河,他是木。他在你身边会长得很好。”

    “木森。”庄清河嘴里念着,伸出手指碰了碰庄木森的小鼻子,说:“你有福气了,因为我会是一个很伟大的爸爸。”

    庄清河卧床半年之久,醒来后有些肌无力,两天后才开始可以下床慢慢走动。

    又过了一个礼拜,医生给他做了全套检查,然后说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宋明山也来了两趟,他看起来很忙,每次来的时候都是风尘仆仆的。

    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庄清河看到他第一眼就愣住了,怔了好几秒后,才缓缓开口:“你的脸......”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宋明山脸上涂了伪装。所以庄清河到现在才发现,宋明山脸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

    从左耳到嘴角,又长又深,在英俊冷硬的面容上看起来极为可怖。

    宋明山看着他,嗯了一声。

    是当时庄清河那一枪打破押运车的防弹玻璃时,被玻璃碎片割到的。

    窗外的老树绿意滔天,蝉鸣长响,两人沉默着,相对无言。

    宋明山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庄清河在睡觉。

    他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商珉弦,反而是宋明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庄清河费力地坐起来,不让宋明山扶他:“你来了?”

    说着,眼睛往门口看了一眼。

    “嗯。”

    庄清河不再说话了,他似乎想问商珉弦去哪了,不过可能不好问宋明山,只是眼睛频频往门口看,有种盼得很紧的感觉。

    还有点害怕被抛弃的不安。

    “商珉弦带着孩子去做些常规检查,很快就会回来。”宋明山不忍心似的开口。

    庄清河闻言放松了下来:“宋明山,我饿了。”

    宋明山从床头柜上拿了个桃,给他洗干净,削成小块放在碗里递给他。

    商珉弦果然很快就回来了,跟庄清河说着庄木森的检查结果,小家伙健康得很,连小毛病都没有。

    两人低声说着话,看着襁褓中的庄木森。

    宋明山在一旁看着三人挤在一处的情景,看了一会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出院后,庄清河当然是住到了商珉弦那里。庄清河需要进行康复训练,还有饮食也要注意,加强高蛋白摄入,改善肌力。

    商珉弦将医嘱一一记在心里,请了专人来负责庄清河的训练和饮食,他每天监督,记录进度。

    很快,庄清河能正常活动了,但是他反应有些迟钝。可能是大脑功能还没完全恢复,他记忆力不太好,经常忘东忘西的。

    所幸医生说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很久。

    比如他想吃双皮奶,商珉弦给他买回来,他吃完了把嘴一抹。过了半个小时就忘了,转头又问商珉弦:“你怎么还不去给我买双皮奶啊?”

    商珉弦只好再跑一趟。

    这天,庄清河午睡醒来,看着旁边的庄木森,突然忘了这是谁的小孩儿,于是抱着他跑去书房找商珉弦。

    商珉弦坐在书桌后面,抬头瞟了他一眼:“是你的小孩儿啊。”

    “啊?”庄清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背着商珉弦干了什么出格的事,讷讷地问:“谁生的啊?”

    “你自己生的。”

    “……”庄清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太确定地问:“我会生?”

    商珉弦没抬头,肩膀抖了两下。

    庄清河这才反应过来,凶凶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忘了自己过来干什么。不过他也不纠结,抱着庄木森又出去晒太阳了。

    庄清河智力退化,商珉弦是首当其冲的第一受害人。

    这天商珉弦在车上接到一个电话,他正在看邮件,就准备用蓝牙耳机接电话。

    结果打开耳机盒,发现自己的耳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粒开心果。

    “……”

    晚上回家后,他问庄清河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耳机,结果这人抱着庄木森默默转了个身背对他,假装没听到。

    “……”

    商珉弦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转身去拿桌上的开心果罐子,把里面的开心果都倒出来,果然在里面翻出了自己的耳机。

    庄清河这时又凑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在这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商珉弦:“所以你就用开心果冒充耳机?以为我不会发现?”

    庄清河又抱着庄木森默默走开了。

    庄清河会忘记很多很多事,但不会忘记每天早晨给商珉弦和庄木森一个吻。

    只是和商珉弦的亲吻有时候会变味道,经常吻着就停不下来了,那种相濡以沫的吻,交颈的吻,到最后往往会变成炙热的,火辣的吻。

    庄清河脑子不清醒,商珉弦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人,经常差一点就擦枪走火了。

    这天晚上临睡前,庄清河又黏黏糊糊地要亲要抱,商珉弦亲着亲着就上手了。

    庄清河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多,这两个月也一直只是做康复训练,没怎么运动,身上比以前柔软许多。

    手感还是很好,跟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商珉弦爱不释手,玲珑的腰,渾圆的臀,总是和他的掌心弧度那么契合,仿佛天生该贴在一起。

    有时控制不住捏得狠了,庄清河会用疑惑略带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但不抗拒。

    商珉弦对上他懵懂的神情,突然停了下来。他把头抵在庄清河的肩上,深深吸了两口气。

    庄清河困惑地哼了一声。

    商珉弦没有继续,只是把庄清河的衣服拉好,捧一个易碎又昂贵到他付不起的瓷器一般,把他放到床上,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庄清河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该发生的事没发生。他想不出所以然,懵懵懂懂地睡了。

    这么来了几回之后,庄清河也受不住了,多次被中断的欲念在体内发酵酝酿。庄清河时刻感受到一种快要爆浆的饱胀感,这种感觉慢慢变成一种躁动。

    庄清河这天晚上就很躁动,他翻来覆去地不睡觉,隔一会儿就喊商珉弦一声。

    商珉弦句句回应,被他折腾得睡不了觉,也没有不耐烦。

    庄清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很想任性,像个小孩子一样故意地折腾人。

    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就是要叫商珉弦一声。

    “商珉弦。”

    “嗯?”

    隔了几分钟。

    “商珉弦。”

    “嗯?”

    庄清河啃着指甲,用自己的糊涂脑子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直接问商珉弦:“商珉弦,你为什么不上我?”

    “……”

    庄清河蹙眉,还在问:“我都出院两个月了,我早就好了,你为什么不上我?”

    商珉弦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怕你疼。”

    庄清河愣了一下,蹙眉道:“我疼我的,你上你的。反正只疼一下,后面我就爽了呀。”

    “不行……”商珉弦的声音在漆黑的卧室里,听起来有点难受。

    他总忍不住想到庄清河浑身是血的样子,然后就心脏疼。

    他知道庄清河很能忍,但也知道这个人最怕疼了。

    以前商珉弦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却已经触摸到了爱的尽头。

    爱的尽头是疼痛,是只要念起那个名字,就会不忍,就会心疼。

    庄清河闻言愣了一下,贴近他,吻上他的脸,接着嘟嘟囔囔很不满意:“可是我想要,怎么办?”

    可是不管庄清河怎么说,商珉弦就是不肯做,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干脆起身抱着枕头去了客房。

    留下庄清河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庄清河感到很委屈,还有点愤怒。

    南州的夏天燥热,商珉弦家里的中央空调24小时开着,把温度保持在最适中的范围,可庄清河在家还是吵着热,天天穿着短裤。

    短裤能让庄清河露出修长美好的腿部线条,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得像一柄竹笛。

    他在商珉弦面前走来走去,没有一刻消停,几乎要把勾引两个字写脸上了。

    可商珉弦愣是不动。

    商珉弦往公司去得勤了,躲着什么似的。

    这天庄木森吃完奶就睡了,他现在小,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庄清河跟育儿师交代了一声,让她有事打电话,然后就出门了。

    庄清河开着车直驱商珉弦的公司,到他办公室。

    商珉弦抬头看到是他,微微诧异:“你怎么跑过来了?”

    今天庄清河的一身行头很耀目,闪白的大独钻袖扣,英伦风的收腰西装,乌黑油亮的头发往后拢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还有一身清甜的桃香,整个人看起来精细又别致。

    他直接一屁股坐到商珉弦面前的桌子上,提脚踩到商珉弦两腿之间的椅子上,鞋尖轻点着那里,轻佻地问:“嗨~要不要上我?”

    “……”商珉弦拿起文件轻轻敲了敲他的腿:“别闹。”

    庄清河没理会他,眼睛水润地看着他,抬手开始解扣子。

    一颗,两颗……

    敞开的胸口,然后是紧绷的腰线。

    商珉弦突然拿开他的腿,站起身:“我马上要开会了,你回家去吧。”

    说完就提步往外走去,留庄清河一个人姿态风骚地坐在桌上。

    庄清河愣了片刻,然后才转头朝门口看去,商珉弦早已经没影了。

    他讪讪地从桌上下来,表情有点尴尬,觉得事情好像比他想的要严重。

    总之,庄清河各种方法都试了,暗示、挑逗,巧妙的,隐晦的,大胆的。

    商珉弦始终稳如柳下惠,要不是每次亲亲蹭蹭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的反应,庄清河都要怀疑他不举了。

    如此下来,庄清河终于消停了,商珉弦也松了口气。

    两天后,庄清河收到一个快递,晚上睡觉前他把盒子拿到床边,放在了床头柜上。

    商珉弦看到了,问他:“要睡觉了,你又拿什么?”

    庄清河斜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表情骄傲地说:“我今天晚上可能会有点吵,你可以先找对耳塞带上。”

    “?”

    庄清河没理会商珉弦的疑惑,脱了睡衣后浑身光溜溜的,近乎傲慢地看了商珉弦一眼,然后优雅地钻进被子里。

    商珉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说什么,把灯关了也躺下了。

    刚躺下没一分钟,庄清河就悉悉索索地去摸盒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拿到了什么,然后又把手缩回被子里。

    接着就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商珉弦刚要说话,就听见庄清河的被子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嗡嗡的。

    然后他又听见庄清河哼了一声,那声音是从鼻腔深处哼出来的,听起来又痛苦又愉悦。像带着勾子,在商珉弦心上勾出一道血淋淋的印。

    商珉弦突然就意识到庄清河在干什么了,人瞬间就麻了。他猛地掀开庄清河的被子,凑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看着被子下的人。

    庄清河微张着嘴,发出猫溺水般的声音。他脸上是醉酒般的微红,发丝凌乱,湿润的桃花眼带着诱惑。

    商珉弦口干舌燥,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嗡嗡声持续不断。

    庄清河脸上没有半分羞耻,反而黏黏糊糊地看着他,张幵腿。

    “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