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朝暮入我心 > 第51章
    暑热闷声,蝉鸣阵阵。

    他们相隔不过?十丈,十丈中洪波咆哮,急浪冲刷残留的是满地狼藉。

    她看向江怀澈的眸光是沈聿白曾见过的模样,泛着点点斑驳光影,神色柔和而专注,这双泛着柔情的眼眸,曾几何时是落在他的身上的。

    或者说?,沈聿白曾见过更甚的模样。

    在秦桢及笄的前年。

    京中世家女子多在及笄前就定下了人家,或双方亲属早早地相看中了眼,或指腹为婚,隔年就要及笄了,乔氏忙着寻来京中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名帖,也有不少世家亲自?上门送来名帖。

    那天傍晚沈聿白恰好?忙完政事回府,还未踏入主院就听到秦桢糯糯撒娇的嗓音。

    “姨母,我不着急的。”

    “傻姑娘,明年都要及笄了,哪能?不着急。”

    “我……”秦桢唇瓣轻启的刹那,眼眸余光和踏过?满园春色的沈聿白遥遥相望,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眨着眼眸望着来人,嗓音也不似适才?软糯,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乔氏轻笑,也看到了来人,瞥了眼桌案摆放的道道名帖,挥手道:“聿白你也来看看,这些个男子在外的名声如何。”

    沈聿白瞥了眼神色霎时间绷起的秦桢,权当她是害羞了,目光慢条斯理?地掠过?道道名帖,名帖上的男子不能?说?好?,也论不上多好?,他如实说?了。

    “那这些就不考虑了。”乔氏闻言皱起了眼眸,不甚满意地示意田嬷嬷收起名帖,说?完后顿了顿,视线若有所思地抬起看向沈聿白,又道:“和你相识的适龄男子想来不少,你得空时也帮着多看看。”

    沈聿白侧眸,微垂头的秦桢蓦地抬头看来,恰似惊魂兔子,神情未定的眼眸中闪烁着欲语还休之意,饱含着水光的瞳仁一颤一颤的,好?似是在害羞,他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好?。”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暗了暗,渐渐地敛下。

    沈聿白答应后就回了宣晖园。

    夜幕悄然降临,万籁寂静。

    幽幽琴鸣声御着微风徐来,在寂静深夜中清晰无比。

    低沉的琴鸣欲语还休地诉说?着御琴者的低语,忧愁的琴声飘然入耳,沈聿白执笔落在宣纸上的笔触微顿,抬眸望向大开的窗柩,萦绕着深墨的笔触悄悄滴落,皎白宣纸上落下一滩黑墨。

    沈聿白敛回视线,扫了眼信件中的黑点,落下手中的狼毫将信纸收拢成团扔进?桶中,起身循着琴声而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与他遥遥相望的鹤园。

    沈聿白站在鹤园门口,缕缕烛火摇曳生姿,看更多完结文加qqun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落在凉亭的女子身上,不仅是她的琴声,就连她的神思,都在诉说?着她的哀愁。

    是闻夕先看到了他,欲要开口提醒秦桢之时,他指尖微抵薄唇,挥手示意她退下。

    闻夕福了福身,踮着脚尖离去。

    满怀心事的秦桢弹完一曲,耳畔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她抬眸望去,就见到沈聿白踏着夜色前来,淡薄的神色中夹杂着她甚少见到的欣赏,不是哥哥对妹妹的赞许,而是弹奏者和听众之间的欣赏。

    沈聿白落座,拎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甘甜清泉水,“心情不好??”

    秦桢双手捧着茶盏,口是心非地摇摇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半响才?鼓足勇气抬眸看向他,“哥哥,你别帮我寻夫婿,好?不好?。”

    沈聿白闻言愣了下,“不相信我?”

    “不是。”秦桢焦急地摇头,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你那么忙,怎能?让你在这件事上费心,更何况……”

    她的话停在半空中,没有说?完。

    沉默良久,沈聿白狐疑地‘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言说?。

    秦桢抿着唇,垂在琴案下的手指交织环绕,不知该如何言语。

    她不想,不想喜欢的人为自?己寻夫婿。

    私心地觉得,相识的人都可以帮她寻夫婿,可沈聿白不能?。

    没有得到回答的沈聿白也没有催促她,而是颔首呷了口闻夕递来的茶水,转移了话题,“半载不听,你的琴音又更甚了。”

    闻言,秦桢暗淡的眼眸倏地亮起,装载着星辰的漆黑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真?的吗?”

    “嗯。”沈聿白右手微抬,指腹慢条斯理?地拂过?琴弦,“就是太哀愁了些,不好?。”

    秦桢绞着的十指微顿,“我……”

    “我奏萧作陪,你觉得如何。”沈聿白说?。

    琴萧和鸣,清悦箫声或许能?够淡去弥漫鹤园的忧愁。

    而且如果?沈聿白没有记错的话,他吹萧作陪之时,小姑娘都是开心的。

    听到这句话,秦桢连忙点头,生怕答应晚一瞬他就会反悔,也忍不住道:“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合奏了。”

    上一次还是一年前。

    沈聿白入仕后,留在府中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夜幕黝黑时分才?会回来,清晨又踏着漫天白光离去,别说?是合奏,就是相见的时间都没有以前多。

    鹤一很快就送来了尘封已?久的萧。

    清脆琴声和微微清亮的萧声萦萦环绕于鹤园上方,也引来了不少人驻足停留倾听,就连沈希桥也从院中赶来,甚是安静地坐在一侧听着。

    一曲完毕,秦桢娇俏容颜中的笑也明媚不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沈聿白指尖微动,萧在他的手中转了道圈收起,道:“再?过?几年,说?不定我都不配和你合奏了。”

    “不会的。”秦桢凝着他眼眸中的笑,倏地站起身,神情认真?地许诺:“我只会和哥哥合奏的。”

    她说?的很认真?,一字一顿,就怕沈聿白不信。

    眼前的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揶揄道:“往后你的夫君要和你合奏,你也不愿意吗?”

    “嗯。”秦桢颔首,“不会的。”

    只会和你,不会和别人。

    -

    不只是沈聿白想起了这件事,五折屏风后净手的秦桢也想起来,她垂眸望着铜盆中倒映的面庞,豆大的水珠啪嗒一声,汇入铜盆水流之中。

    递着帕子的闻夕指尖颤了下,不安地看着自?家姑娘,“我去回绝了江公子?”

    “不用。”秦桢微微仰头,眨去眼眸中的水光,取来帕子擦拭着手中的水珠,道:“我只是有一点点难受而已?。”

    着意尘封的记忆忽而漫起的瞬间,也让她的心不由得涩了几分。

    曾经的秦桢觉得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儿去了,就算是嫁给了其他人,也能?够守住这道承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嫁给了心中的那个人,但他也不似以前那样。

    年少的那颗赤忱之心,也随之消散。

    屏风另一侧响起沈希桥的声音,秦桢心中深深地呼了口气,整理?好?心情走出去,她常用的琴也被搬到了院中。

    众人注视下,秦桢神情不变地走到琴案前坐下,微微拂动琴弦,抬眸和另一端的江怀澈点着头。

    立在树影下的欣长冷峻身影也没有离去,他薄唇微抿,望着她明眸皓齿的容颜,看着她仰起头眼眸含笑地对着其他男子,神色随着琴萧合鸣音幽幽响起愈发僵硬。

    她曾许诺过?,只会和他合奏,现下却和初见一面的男子,在京中世家的注视下,幽幽合鸣。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沈聿白失了色的薄唇愈发的苍白,心中泛起的酸涩铺天盖地地袭来,似惊涛骇浪将他卷入高浪之中,卷起不过?一瞬又重重地砸落,砸穿湖面沉入湖底。

    攥紧的拳背青筋绷起,日光透过?薄背洒落筋背,紧得拳心微微颤动着。

    曲音到了最后,萧声逐渐散去,只余下琴声。

    江怀澈收起萧,清澈温和的眼眸落在正中央的女子身上,神色中掠过?一抹淡淡的惊艳,扬着唇静静地听她独奏。

    琴声敛下时,席下的人面色各异。

    就连李绾年也敛下了神情中的高傲,残留着些许不可置信,被迫地承受着来自?各处的打量指责,那些人适才?不出声阻止,现下或不满或嘲笑地看着她。

    就连陪同她来的嫂嫂,也甚是不悦地看着她。

    李绾年咬了咬唇。

    远处而来的掌声响起时,她挺直的薄背颤了下,循声望去。

    来人的眼眶血丝微显,眸子却始终落在席中的秦桢身上,踏着日光而来都不曾挪动分毫,也无视了所有人或诧异或不解的注视,就只是望着那个女子。

    李绾年望着沈聿白,又看向秦桢。

    不解,也不甘。

    她曾多次听父亲提起过?沈聿白,甚少夸人的父亲对其赞不绝口,渐渐的,她也对这个人上了心。

    李绾年曾无数次停留在他曾出入的地方,想着或许某天他就能?够看到自?己,她不嫌弃他曾有过?妻子,那只是他的一段过?往而已?,更何况他的妻子已?死,总有一日,他会意识到不会寻到这个人。

    可她没想到的是,秦桢没有死,而是好?好?地生活在京中。

    李绾年自?虐般地打听着他们的事情,听闻沈聿白曾多次前去寻找秦桢,嫉妒地心中泛着酸水。

    她不懂,秦桢到底有哪里好?,值得身居高位,高高在上的心上人屈尊降贵,所以听闻国公夫人设宴时,她求着母亲带她一同前来。

    下舆的那瞬间,李绾年就瞧见了淡笑的秦桢,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不言不语,也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李绾年也是备受瞩目长大的,心中不甘也难捱,是以一听说?秦桢琴技极佳时,就忍不住出声与她争执,再?听她说?琴技不如以前时,心中的畅快也多了几分。

    可适才?心中的畅快多几分,现下的难捱也加倍地诉诸在身上。

    秦桢敛下抚琴的十指,抬眸看向鼓掌前来的沈聿白,刹那间,宛若看到了多年前的场景,那时是深夜,而如今是炎炎盛夏,暑热将她拉扯出记忆。

    她垂下眼眸,起身对着江怀澈福了福身,“多谢江公子相助。”

    江怀澈摇头,她温柔浅笑的模样悄悄地穿过?心膛,似羽毛轻轻地拂过?心口,引起微微颤动,他敛了敛神思,道:“没有江某,姑娘也能?完成得很好?,是我唐突了。”

    秦桢微微一笑,转身看向沉眸不语的李绾年。

    也仅仅是掠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看向雀跃地搂抱在一起的两?位姑娘。

    回眸的瞬间,秦桢瞧见站在长廊下的几道身影,是乔氏等人,他们神色间都是赞许之意,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给他们丢了面子,余光瞥见相视而笑的江老?夫人和江夫人,她也微微颔首致意。

    沈希桥也顾不上矜持,一把将她拉扯了回去,上下翻动着她的手心,“不是说?生疏了,我看娴熟地很呢!”

    “这个曲子我练了很久,已?经刻在心中了。”秦桢嘴角噙着笑,低低说?着。

    “嗯?”沈希桥愣了须臾,就觉得这个曲子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她倏地瞪大眼眸,看向自?家兄长,又看向秦桢,“是你和哥哥……”

    “嘘。”秦桢抬手抵住她的唇瓣。

    沈希桥双指捏紧,在嘴边划拉了下,表示她不会说?出去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她心神还是颤动的,这可是秦桢出阁前练来和哥哥合奏的曲子,谁知真?的等到这日时,竟然换了个人!

    憋了一会儿,沈希桥还是忍不住趴到她耳边,问:“你和哥哥有合奏过?这一曲吗?”

    “没有。”秦桢道,瞥了眼被乔氏叫去的沈聿白,就是诧异于江怀澈竟然也知道这一曲子,“练完没多久,就出了那件事,后来就再?也没有抚琴过?了。”

    沈希桥闻言,颇为遗憾地叹息着,欲言又止地看着秦桢。

    江柠听不懂她们俩打着的哑谜,但神情依然是雀跃的,扫了眼和其他人闲谈的兄长,道:“姐姐,你真?的不考虑我家哥哥吗,他真?的很好?的!”

    “不行。”沈希桥毫不犹豫地替秦桢拒绝道,总觉得情感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秦桢,一定要拥有她想要的那份情才?行,“死人留在活人心中的都是最美好?的一瞬,活人哪能?比得过?,更何况你家哥哥还那么心悦他的妻子,为了她多年不娶。”

    “啊?”江柠被她叨叨地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谁跟你说?我哥哥心悦嫂嫂的?”

    沈希桥:“……?”

    秦桢闻言,也忍不住看向江柠。

    江柠瞥了眼时不时看来这处的众人,拉着她们俩人自?顾自?地离席,直到走到后院的无人之处,她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后,方才?道:“哥哥娶了嫂嫂,不止是为了那道承诺,也是因为嫂嫂的家中生事。”

    如果?之前只是有那么点想要将哥哥介绍给秦桢的小心思,一曲之后江柠是真?的觉得若是哥哥真?的能?够和秦桢在一起,是一件幸事,也不想她们误会了自?家兄长。

    “嫂嫂常年久病,京中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曾多次对嫂嫂家中说?可以备下后事,可嫂嫂的娘亲不信,又遣人四?处奔波寻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医,不管是正方还是偏方都试了个遍,直到嫂嫂及笄那年,她都没有恢复过?来。”

    “嫂嫂的娘亲也是个知理?的人,不愿耽误了哥哥,也悄悄来家中提出了解除婚约的事情。”江柠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提起这件事时还是不由得叹息,“其实那时家中也是有考虑过?这件事的,毕竟谁也不敢去赌嫂嫂的身体会好?,但哥哥没有同意。”

    沈希桥不懂,“为什么,他们之间又没有情,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哥哥听闻过?嫂嫂家中的事情。”说?起这个江柠神色中的忧愁散了些,染上了些许气愤,着意压低的嗓音都带着愤怒,“嫂嫂家中不似我家和你家这般,家中有侧室也有妾室,侧室又得宠,常年吹着枕头风,他们竟然想着将婚事退了,给嫂嫂配冥婚!”

    秦桢点着巨石的指尖顿下。

    冥婚?

    沈希桥忽而难耐地‘嘶’了声,她抬手扇了扇不小心咬伤的舌尖,顾不上太多,“活生生的人,为何要配冥婚!”

    冥婚一事秦桢曾听说?过?,可这在京中世家中是断不可能?出现的,没有哪家高门大户是要将自?家姑娘许配给已?死之人。

    “他们家中觉得,嫂嫂离死也不远了,而恰巧京外也有一富家子弟,多年前不甚落水身亡,亡时尚未婚配,嫂嫂父亲的侧室正好?和他们家中相识,且那家许诺了黄金一千两?作为聘礼,只要嫂嫂家中点头,聘礼隔日就会送入京中。”

    “家中听闻此事后也觉得诧异,悄悄叫来了嫂嫂的娘亲,一问才?知道却有其事,而嫂嫂的娘亲因为常年将心思落在女儿的病痛上,在夫君那儿早就说?不上话了,也不愿生了事闹得满城风雨让女儿卧病在榻都不得安宁,只能?生生咽下此事。”

    后来,江家不愿退亲,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家中始终备着婚事,等到嫂嫂好?了不少能?够动身时就迎娶入了江家,但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之故,嫂嫂入府的当晚就又病下了,家中没有声张,是喊来了家中大夫医治,第三日才?有消息渐渐流出。”

    秦桢想起姨母适才?说?的,江家少夫人入府第三日就又卧病在床,也和江柠所言对上了。

    江柠:“我说?这些,不是想要引起姐姐的恻隐之心,只是想告诉你,我家哥哥真?的很好?很好?,姐姐可以考虑一下我家哥哥。”

    秦桢思绪回笼,捏了捏神色紧张的江柠,“我知道。”

    江柠松了口气,眨巴着眼眸看她,“那姐姐会考虑我家哥哥吗?”

    秦桢默了几息,笑着道:“我和你家哥哥都不认识,更何况你家哥哥对我也没有那个心思,哪来得考不考虑一说?呢。”

    沈希桥见江柠还要说?,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这种?事情可急不得,而且我们家只看桢桢喜不喜欢,可不看别的。”

    江柠想想,“也是,是我着急了。”

    “姑娘。”

    听到闻夕的声音,秦桢侧头看去。

    闻夕小跑过?来,喘着气道:“国公爷和夫人寻您呢。”

    秦桢和她们俩对视了眼,说?了声后就和闻夕一同往东苑的方向去。

    后院通往东苑的径路树影重重,茂密枝桠叠落成群,衬出一条清凉径路,走在径路上时身上的炎热都会散去不少,若不是那么闷热的时节,走在这儿甚至会觉得身上微凉。

    这个时节走在这儿,正好?。

    径路树影下,沈聿白站在池水栏杆处。

    他听到轻盈的步伐响声,微微侧眸看来,看到来人时他倚着树干的身影站直,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秦桢也看到了他,仅仅是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视地径直走着。

    不堪一握的手腕被擒住时,她偏头,眸光沉静地看向沈聿白。

    沈聿白神色中的阴侧已?然散去,凝着她淡漠的眼眸,恍惚间想起那双含笑欲语还休的视线,心中微涩。

    他眼前滑过?前院中的她和其他男子合奏的那一幕,也忍不住想着,若不是他自?作自?受,和她在众人面前合奏的男子,是否就会是自?己。

    思及此,沈聿白喉骨艰难地滚动了番,道:“刚才?弹得很好?,比之前都要好?。”

    秦桢闻言,浅笑了下。

    曾经付诸心血和日夜练习的曲子,就算是隔了许多年,十指抚上琴弦时都不用去动思绪,十指已?然自?己拂动。

    那时的她想着,不仅是要让沈聿白惊艳,也要让他只要在看到别人抚琴时,就会想起和她同奏的这一曲,要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谁知世事难料,她确实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不过?不是好?事。

    “这个曲子,我练了很多遍。”

    沈聿白被她眸中的凉薄刺得微微动了指尖,手腕将将脱落时倏地回过?神来握紧,怕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双眸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他仿佛看透了眸底下蕴含的意思,嗓子紧了紧,似猜测又似肯定地问:“为何会练那么多遍。”

    秦桢平静地说?:“想着和你合奏,让你以后若是看到别人抚琴,想到的也是我。”

    沈聿白闻言,指尖倏地紧了下,深邃如静默湖泊的眼眸狠狠地颤了下,一缕捕捉不住的恐慌蔓延开来,挺直的身影也僵直住,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我……”

    “不过?已?经过?去了。”秦桢微微启唇,截断他的话,她抬眸望着眼前稍显不知所措的男子,神色中闪过?一丝畅快,但也仅仅是一瞬。

    她是故意的,故意当着他的面弹奏这一曲,也是故意将这件事告诉他,就是想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看到沈聿白一闪而过?的慌乱,秦桢也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难过?的。

    “至少今日和江公子合奏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再?想到你了。”

    合奏时,秦桢想到的只是那个日夜练琴的自?己,而不是像当时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

    沈聿白僵硬的神色掠过?错乱。

    他不知道,不知道这首曲子是秦桢着意练来和他合奏的,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抱着那样的心思,而如今,她和别人合奏了这个曲子,对于她而言,这首曲子里残存的记忆,也不再?是他。

    沈聿白握着她的五指微抖,“我可以和你合奏的,鹤一,取萧——”

    “我不需要了。”秦桢凝着他清冽眼眸中的执拗,颤抖的指尖透过?肌肤递入她的心中,她平静地看着他,重复道:“沈聿白,我不需要了。”

    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是补上一曲就能?够弥补这段记忆。

    沈聿白薄唇微张,苍乱之间还未说?出口,就被别人夺了声。

    “秦姑娘,可需要帮忙。”

    秦桢听过?这道温润嗓音,就在不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