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舞台的录制拍完，已经差不多接近正午了。
待机室里空无一人，付予意独自坐在角落，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noel说去要买冷饮，一下舞台就拉着经纪人往便利店跑。其他三个同样不见踪影，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付予意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去了哪儿。
他缓缓闭眼，企图压下此时的心悸感。
舞台表演的拍摄体力消耗非比寻常，付予意又是主舞位，这次回归的编排第一次有了属于他的独舞部分。付予意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因此表演也比平时更加卖力了几分，几乎是拿出了超出寻常的劲头和力气。
新歌舞台基本全是大幅度的舞蹈动作，几个小时不间断的拍摄下来，成员们不免都有些体力不支，更别提还担任了高难度空翻动作的付予意。
担心上镜浮肿，付予意这几天一直都在节食，早上更是没敢吃任何东西，只喝了一杯黑咖啡。
中途候场的间隙，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阵头重脚轻，便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躲到布景板背后含了颗糖在嘴里，但也只勉强缓解了一小会儿，等拍摄终于结束，付予意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来，撑着最后一分力气挣扎着挪到待机室，便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
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压住了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晃来晃去，额头上渗出了丝丝细密的汗珠，喉咙里甚至带了几分血腥味。
他用力睁了一下眼，强行拽回了片分的清醒，而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要打开茶几上的储物盒。
回归期间需要严格控制饮食，经纪人担心成员有时会体力透支，便习惯随身带着一些巧克力。
结果双手抖得像过电一样，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付予意才刚刚打开，却一时没有握稳，盖子重重地滑落在地上。
尖锐的摩擦声仿佛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他的耳膜。
付予意只觉得大脑嗡鸣一声，而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往地面倒去。
“予意？！！！”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个人从门口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拖住了他的后背。
付予意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隔着模糊虚弱的视线，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许诺恩？”
“是我。”
noel回答，急忙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接着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眼疾手快地拧开手上的药盒，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迅速塞到了付予意的嘴里。
付予意只觉得嘴里一阵酸甜，有糖果般的口感融化开来。他闭上眼睛舒缓了一会儿，终于感觉方才那股眩晕开始慢慢消散，心跳也逐渐归于平稳。
付予意重新睁开眼睛，见noel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脸上满是关切和担忧。
“你没事吧？好点了没有？”见他清醒过来，noel急忙问道。
付予意暂时还没说话的力气，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noel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的胸口：“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差点我就要去叫救护车。”
付予意这个时候也没心思陪他开玩笑，等回过神来，后知后觉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葡萄糖含片。”noel老实说。
“你知道我犯低血糖了？”付予意有些惊讶。
noel挠了挠头，还是向他坦白：“我刚才去买饮料，结果碰到屿哥，他说你今天后半段状态不太对劲，可能是低血糖了，然后就把这包东西给了我，让我过来看看你。”
noel说着，将他刚才放在茶几上的袋子递到付予意面前。
“他也真是的，还好是让我过来照顾你，不然谁要替他跑腿，连个谢谢也不说……”
对方还在自顾自地发牢骚。付予意低头打开，发现袋子里面是一盒葡萄糖含片和两瓶果汁，还有一个打包好的奶酪包，带着电视台对面那家烘焙店的贴纸。
“哦对对，还有面包。你快点吃了。”
noel说着，从里面掏出奶酪包塞到付予意手上。
付予意顿默片刻，还是低头撕开了包装，对着面包咬了一口。
刚出炉不久的奶酪包，混着浓郁的奶香和坚果香气，付予意小口小口一言不发地咬着，却始终没尝出来什么味道。
noel见他状态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
付予意摇了摇头，突然问他：“周确屿呢？”
“啊？”付予意平时一般和自己一样喊哥，冷不丁地喊了全名，noel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回答，“你说屿——屿哥？他和队长还有涵哥一起出去了。不过还有一个人也跟他们一起，我没见过这个人，穿着外卖公司的衣服，但是看着跟他们三个似乎认识，搭着肩膀很亲近的样子……予意，你知道是谁呀？”
付予意放下面包，说：“你听过宋泊呈这个名字吗？”
“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对不上号，是不是公司之前的一个练习生？跟哥哥他们同期的。”noel正疑惑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还算陌生的名字，接着脑子里突然精光一闪，小声惊呼道，“你是说，那个人就是宋泊呈？！”
付予意垂下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noel还处在震惊的状态，继续说道：“我刚来的时候跳舞不是很烂嘛，当时舞蹈老师还给我放过他的视频录像来着，但是跟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也不太像啊感觉，视频里面超级有魅力的……”
至于多有魅力，noel挠了挠下巴，绞尽脑汁想了个形容：“看上去只比你的舞蹈差一点点点点。”
他用食指和拇指夹在一起，只露出一个微不足道的缝隙，在付予意面前比划了下是多么小的“一点”。
“你知道他为什么最后没出道吗？”付予意问。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noel说，“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他话音刚落，付予意蓦地放下手上的面包，说：“我去公司一趟。”
“现在？”noel震惊地看着他，“你还没吃中午饭呢！”
“刚才那个面包垫的差不多了。”付予意站起身，“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宿舍就行。”
“什么事这么——予意？予意！等等！喂——”
……
去公司的路上，付予意联系了负责带教练习生的舞蹈老师，想试探地问一下对方有没有宋泊呈出道前的视频资料。
“倒是有，不过予意你要这个做什么？”对方不解。
“有些细节……想了解一下。”付予意回答得模棱两可。
幸好对方并未深思，只让他来舞蹈教室找自己拷贝。
“都在之前的那个旧电脑里，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还好应该还没删。”
付予意急忙道谢，一边走下出租车。
踏进公司前一秒，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老师。”他对着通话另一头问道，“那您觉得我和泊呈……前辈，谁的实力更好？”
像是没料到他说出这样的问题，对方发出一声疑惑，沉吟半晌才斟酌着说：“你和他，不同风格吧。泊呈的舞蹈大多是在公司学的，他基础很好，是典型的课堂好学生，严谨沉稳一丝不苟。你因为从小在社团的关系，跳舞的时候更加自然活泼，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刚来的时候确实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灵感，所以后面看你出道之后在舞台上畏手畏脚的，我那次才忍不住冲你发了脾气，抱歉啊予意，那次我没控制好情绪……但我最了解，这明明不该是你本来的实力才对。”
付予意垂下眼，良久地沉默着。
对方见他始终未吭声，以为自己言之过重伤到了人心，急忙又道：“但这次回归，你真的进步很大，让我很惊喜！本来确屿私下找到我，提议给你加一段独舞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你吃不消来着。”
握着手机的指尖突然一紧。
“您说什么？是确屿哥提的建议？”付予意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对呀，他居然没跟你说吗？”倒是轮到对方疑惑起来。
“没……没事，估计是他说过，我忘了。”
“我就说，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告诉你呢。确屿因为这个事情找我谈了好几次，一开始我不同意，但是他很笃定，说你绝对没问题，我才想要不然就试试，总得帮你找到突破口才行。现在看来，倒是我太过谨慎了，居然是确屿比我更了解你。”
“……谢谢您。”付予意怔怔地回答。
“不用谢我啦，要谢就去谢谢确屿吧，私底下请他吃个饭什么的，你们毕竟是队友，私下相处的时候也开导开导他，别天天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泊呈出事的时候他就是这样……”
付予意恍惚着挂了电话，只觉得喉咙发堵。
他想再继续问老师省略未完的内容是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是最没有立场开口的那一个。
不管宋泊呈是因为什么出的事，他都不该站在一个既得利益的掠夺者姿态，窥视对方曾经灰暗无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