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确屿推门进来的时候，noel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付予意的大腿上午休，呼吸平稳而均匀，看上去睡得正香。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向里走去，就看见付予意被noel挤得瑟缩在沙发的最角落。
付予意的眉头略微皱起，垂下的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唯恐被人夺走一般，看上去睡得并不十分安稳，像是在梦里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周确屿静默片刻，而后放下手中的东西，二话不说将noel从付予意身上拽了起来。
“嗯嗯？到我们了？”半梦半醒间，noel恍恍惚惚地站起身。
“还没。”周确屿淡然回道。
noel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睛，略带不满地抱怨：“那你把我叫起来干嘛。”
周确屿顿了一顿，随即亮出手上拎的购物袋。
“吃不吃零食。”
“什么——”noel懒洋洋地抬起一只眼皮，结果对上购物袋上的标签后，瞬间眼前一亮，睁大双眼惊喜地喊道，“冰淇淋？！”
周确屿点了点头，故意拎着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noel一改方才爱答不理的面孔，一边谄媚地喊哥套近乎，一边迫不及待地把手了伸进去。
他刚要拿出来一个冰淇淋，却听见“啪”地一声，被周确屿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手背。
“疼啊啊啊——”noel瞬间拉长了声音哀嚎，“你打我干嘛！”
“不疼，你少来，我没用力气。”周确屿抢先一步截下他的台词，指了指袋子里的另一个说，“你吃那个蜜瓜味道的。”
“好吧。”不过他向来不挑，有一口吃的就很开心，更何况还是白吃白喝，便悻悻地缩回手，顺从地将自己手上的冰淇淋又还了回去。
周确屿虎口夺食成功，转手将巧克力味的递到付予意面前。
“你吃这个。”
付予意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从noel手里抢来的冰淇淋居然是周确屿留给自己的。
只是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几分欣喜的神色，付予意愣了两秒，而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周确屿把冰淇淋收回去。
“我也不是很想吃，还给noel吧。”
周确屿微微皱起眉头，露出片分意外，似乎是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举着冰淇淋的手孤零零地停在半空中。
偏偏noel占着碗里看着锅里，见他们两个推三阻四，便自然接话道：“不想吃正好给我——”
他说着，叼住嘴里的勺子，伸手就要去周确屿手里抢。周确屿却比他更加敏捷，眼疾手快地将冰淇淋换了个手拿着，随即就要塞到付予意手上。
冰凉的感觉顺着指尖瞬间传遍了全身。付予意却全身一震，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蓦地躲开了周确屿的触碰。
冰淇淋一时失手，谁也没接稳，“啪”地掉在了地上，变成黏糊糊的一团。
两个人面面相觑。
付予意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躲闪掉自己飘忽的眼神。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似的，思绪更是一片混乱。
周确屿却也默默地坐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四周安静异常，只有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漂浮在空气里。
直到noel惨叫一声打破了寂静。
他的反应比花了钱的周确屿，还有没吃到的付予意还要夸张，仿佛自己才是第一受害者。
“早说了让你给我！”noel痛心疾首地望着地上化成烂泥一样的冰淇淋。
“抱，抱歉……”
付予意匆匆忙忙回过神，手忙脚乱抽纸去擦地板。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样，每一秒都让人莫名感到焦虑和不安。
直到他听见周确屿苦笑两声，说：“早知道多买几个就好了。”
付予意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只好把头垂得更低。
“下次你想吃什么，可以提前跟我说。”周确屿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付予意含糊着回答，他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唯恐自己游离不定的眼神暴露内心。
“中午的煲仔饭味道还行吗？”周确屿又问，“夏涵说你喜欢这家的。”
“挺好——”付予意脑子还混沌着，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中午的外卖，是你买的？”
他看到经纪人拎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工作人员准备的。
“嗯。”周确屿平淡地点了点头，“我们不在，noel肯定又拉着你吃汉堡。”
“……”付予意的动作顿了顿，却无法反驳。毕竟外卖敲门前，noel正在问他是要吃双层芝士还是香辣鸡腿。
“汉堡怎么了。”noel对周确屿质疑自己的喜好的行为表示严重不满，“一看你就没吃过好的，就知道天天啃菜叶子，我本来还打算多加一份凤梨和酸黄瓜……”
周确屿失笑，揉了揉他的一头乱毛：“小屁孩一个。”
noel嘴里还含着冰淇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忍住对周确屿拳打脚踢的冲动，只好呜呜几声表示对这个称呼的抗议。
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在房间里响起。窗户不知道何时被风猛地吹开，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noel更是全身一抖，险些把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也要掉在地上。
“妈呀不是我干的……”他赶忙从窗边逃离以示清白。
周确屿略微皱眉，起身走到窗前，发现外面的天空竟不知不觉阴沉了起来，乌云密布下，树叶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卷起漫天的尘土。
周确屿急忙将窗户关上，沉声说：“好像要下雨了。”
“什么情况？”noel疑惑地探出头，顺着周确屿的目光望向窗外，“早上出门我还特意看了下天气预报，明明显示一整天都是大太阳来着。”
“这个月份的天气，变脸比翻书还快，什么时候下雨谁也说不准。”付予意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周确屿略带担忧地看了下不远处的露天舞台。
“温衡呢？”他突然问，“队长刚才来过吗。”
“你们三个最近跟连体婴似的，成天集体玩消失，我都还没问你，怎么反倒过来问我们两个。”noel不甚在意地说，“不过我也确实好奇，你们最近到底在干嘛，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避开我和予意吗？”
他说罢，突然收敛起笑容，直直地看向周确屿，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目光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周确屿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反而不知为何，把眼神向了付予意。
付予意却只觉得芒刺在背，匆忙躲开对方的目光。
“有个朋友遇到了点困难，需要帮些忙。”周确屿并未说得太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三言两语，不太好说清楚。”
noel挑眉，倒也没继续追问。
付予意不安地搅着手指，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幸好门外适时响起的敲门声解救了这段凝固一般的尴尬，是演出的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们前去候场彩排。
“来了来了。”
付予意正发愁怎么逃离现场，听见之后二话不说赶忙应下，慌不择路地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
noel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路过周确屿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记住你现在的队友是谁。”
周确屿蓦地转过身，两人视线相对，但noel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待机室的大门。
室外的情况比他们隔着窗户看到的还要严重，风势越来越大，甚至隐约传来了阵阵雷声，别在胸口用来标记镜头的姓名贴更是被吹得呼呼作响，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扯成一团碎布。
虽然还没有下起雨来，但工作人员以防万一，还是提前让他们穿上了雨衣。
三个人彼此沉默不言地在原地等了几分钟，温衡和连夏涵才姗姗来迟。
“还说我早上赖床，你们不也迟到！”noel见到他们终于出现，立即不满地嚷嚷起来。
周确屿沉着眼神站在不远处，无声地看向noel，仿佛待机室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抱歉。”连夏涵难得没跟他开玩笑。
没有收到预想中的反应，倒是轮到noel惊恐了起来，一副世界随时都要崩塌的表情。
连夏涵没有理他，而是向周确屿点了点头，投去一个彼此意会的目光。
两个人的眼神交汇不过片刻，付予意却悉数看在了眼底。
他心情有些低落，但音响很快响了起来，也把沉重的心思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
彩排进行到一半的途中，预料中的大雨还是没能避免的倾盆而下。
饶是每个人都有几分心理准备，但被豆大的雨点砸到的瞬间仍是有些措手不及。众人皆眼神一愣，动作也跟着停顿了片刻，只有付予意全然感觉不到一般，继续全神贯注地排练着自己的部分。
主打歌刚好播放到后半段，下一个就是他的空翻。
付予意向往常一样后退两步做好准备，要往前跳的时候，却突然有一只胳膊横空插过来，拦住了他的动作。
他不解的转过头，就看到周确屿略带担忧地看着自己。
“现在别翻，地上有水，太滑了容易受伤。”
付予意没有应声，任凭雨水打湿了自己的刘海，而后垂下眼睛，沉默地退回到先前的位置。
因为暴雨的原因，原本至少三遍的彩排只过了一遍走位就匆忙结束，几个人也从里到外淋了个七七八八，经纪人担心他们感冒，催促成员忙去洗澡换衣服。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他们还得预留出来化妆和造型的空档。
周确屿走在队伍的最后接过毛巾，他表情严肃，默不作声看着被雨点击打模糊一片的窗户。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他突然问身边的温衡。
“……说不准。”温衡迟疑着回答，“但只要不影响到设备，表演估计是正常进行，咱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周确屿看了眼不远处正一边走一边和noel打闹的付予意，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地攥紧了手上的毛巾。
雨势随着演出的开始并未好转多少，反而越下越大，如同针尖一般密集地砸在舞台上，水花四溅下，发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声响。
前面几个录制的嘉宾表演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出现了摔倒的情况。周确屿一动不动地盯着转播显示屏，眉头也跟着越皱越紧。
终于，主持人上台报幕，只剩两组艺人就该轮到他们表演。
周确屿蓦地站起身，对其他人说：“调整一下舞蹈动作吧，地面状况不行。”
“你跟我想的一样。”温衡回答，事实上在周确屿说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脑海里规划调整了。
“这里……脚步往回收一下。转圈的这个部分，不行的话，就改成侧身朝台下打招呼。”温衡和周确屿聚在一起，快速讨论着怎么尽可能回避掉所有危险动作。连夏涵还在窗边一刻不停地打着电话，也不知那头是谁。noel则跑去了造型师那里，讨论能不能加个外套。
两三分钟后，温衡突然看向始终一言未发付予意。
“予意，你那个空翻，也改一下吧。”
“我没问题。”付予意却一口回绝了这个建议。
“你行不行？外面雨太大了。”温衡忧心忡忡地看向他。
付予意倒是十分坚定：“没关系，之前参加舞社表演的时候也经历过这种天气，我有经验。”
周确屿沉默片刻，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还是改成向前走位吧，空翻真的太危险。只是一个舞蹈动作而已，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公司那边我去解释——”
“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付予意突然出声喊道，冷言打断了他的话。
周确屿愣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向他。
付予意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喉咙哽住，匆忙别过脸去。
空气如同窒息一般的寂静，温衡的眼神在两个人脸上小心翼翼地来回流连，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嘴，连夏涵也挂了电话望过来。
“怎么了？”连夏涵不解地凑在温衡身边小声问道，他还没反应过来此刻的状况。
温衡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向他摊手，表示自己也还没理解。
稍许后，温衡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缓和着气氛说：“这样，予意你去换双防滑的鞋子。”
付予意急忙点了点头，从待机室落荒而逃：“我，我去找造型老师。”
周确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难得露出急切，向温衡投去责备的眼神：“真的不行——现在不是哄人的时候。”
温衡拦下他，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予意最近有心事。”
“……”
温衡神情严肃：“我猜测是因为泊呈的原因，可能有些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太好的风言风语。”
周确屿垂下眼，露出几分颓然：“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当队长的失职。”
温衡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他扯着嘴角，说：“明明该优先照顾好队伍，结果这几天根本顾不上，天天往外跑。noel都闹小情绪了。”
“但是noel问题不大，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心思也好猜。”温衡一转话题，有些复杂地说：“我反而担心予意。”
周确屿想起noel离开待机室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他低下头，掩盖掉自己黯淡的神情。
“泊呈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周确屿问。
“差不多了，对方那边的经纪说他条件不错，当平面模特绰绰有余，面试了一次就过了关。我早说了他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哪怕不在舞台上，也该有别的出路，天天送外卖算什么。”
“……”周确屿无言。
温衡拍了拍他的肩膀：“泊呈那边也总算有了个解决办法，你也别太操心了。今天结束咱们五个聚个餐，我给两个小朋友好好解释一下，该说开的就说开。对了，还有你跟夏涵也是，别成天一个个提心吊胆各怀心思的，总共五个人，长八百个心眼子，看着我心里也不舒服。”
“……嗯。”
“他要是这么坚持，谁说也不管用，你别看予意平时没脾气，这孩子犟起来比连夏涵都狠，忘了刚出道那会儿他熬夜扣动作了？”温衡说着，用手肘怼了怼周确屿，“待会到了空翻的时候，你跟我都在后面护着点儿。”
周确屿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说：“我知道。”
虽然早有几分心里准备，但候场的时候直面黄豆粒般垂直砸下来的大雨，还是让人忍不住有些心惊，饶是周确屿都迟疑了两步。付予意却像是全然不知似的，毫不犹豫地走上了舞台。
周确屿下意识伸出手，却只触碰到了付予意被打湿的衣角。
地面湿滑得完全不成样，像是被一层透明的油膜覆盖着，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更多几倍的力量和平衡。雨水像是无情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每一个站在舞台的人身上，原本就厚重的演出服更是像灌满了铅，连抬起胳膊都变得费力不已。
五个人早已被淋了透湿，精心做好的造型和妆发在此刻早已不堪一击，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还要对着镜头艰难地管理着表情。
周确屿紧绷着心，一刻也不敢放松，担心自己不能及时掌握舞台上的状况，他甚至摘下了耳返，几乎是数着拍子全凭肌肉记忆在表演。
一段副歌结束，音乐节奏逐渐加快，节拍声开始变得明显，周确屿的神情也跟着越来越严肃，甚至都快忘了镜头的存在。
终于，他看见付予意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胳膊微微抬起，脚跟开始用力——
刹那间，他和温衡隔着漫天的雨帘对视上眼神，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
突然，“扑通”一声，舞台上响起一下沉重的闷响。
付予意略带疑惑地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平稳落地的双脚，正好奇声音的来源，电光火石间，他听见身后爆发出一声惊慌万分的喊叫——
“……确屿？周确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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