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公寓的暖色灯光像是一盏小小萤火，在深黑色的夜晚散发着晶亮的光。
沈意目光再次落在直播间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一万多人是从哪来的，原本今晚的直播他是打算直接划水混过去的。
但现在人数这么多，弹幕还刷的飞快，沈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连摸鱼都不敢那么光明正大了。
轻轻挠了下脸，沈意看了眼客厅挂着的钟表，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想到节目组上午打电话时反复叮嘱的事情，沈意开口道：
“今晚《崽崽回家了》放出了预告片，大家有空可以去看一看。”
直播间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新人直播榜单点进来的，闻言还问：
【你是明星吗？居然还有综艺哎！】
【这综艺听着好陌生，之前在热搜上都没看见过，是不是没做宣发啊？】
【你是不是主邀嘉宾呐？那我要去好好看看！】
沈意看着刷过去的弹幕，心说要是真的算起来，他只能算是个镶边嘉宾。
腼腆地笑了笑，沈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弹幕说着话。
很快，第一批看过预告片的粉丝怒气满满地回到了直播间：
【骗人！我找了又找，只在开头闪过的集体介绍里面、还有最后单采的回答里找到了你和迟迟！】
【加起来总共三十八秒！！！】
【连一分钟都没有！】
沈意自己还没顾上看剪出来的预告片，见到网友的回复，心底哟呵了一声。
镜头这么少啊，沈意想，看来是可以放心了。
喝了口刚倒的茶水，沈意靠在沙发背上，搭着长腿，神色悠闲，语气都是不急不缓的。
“没关系，节目里人多嘛，镜头少也是在所难免的。”
反正他是不可能多干一点的。
沈意慢悠悠喝着茶，一些刚入坑的粉丝可就不干了。
【不行，简直欺负人啊！】
【肯定是因为意意名气小刚出道，节目组看菜下碟欺负他！】
沈意见网友这么生气，一口茶急忙吞下去，忙不迭劝道：
“没事的，大家平心静气哈，喝点茶顺顺气。”
大概是不怎么劝人，沈意又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喝茶的注意事项。
“……茶水不能太烫入口，你看我泡的茶色泽就还不错。”
沈爸爸顶着“沈辞爸爸”的昵称，给他发了一个大拇指的礼物特效。
【喝茶好，我那还有点龙井，回头给你寄点。】
而其余网友，则是一片静默。
【怎么还开始探讨茶了？】
【我有点恍惚了，我刚才想干什么来着？哦，对了，是想去节目组评论里质问镜头的问题。】
这下搞得，直播走向也是奇奇怪怪的。
沈意看网友们平静了下来，赶忙心累的给自己灌了口茶水。
旁边一直板着一张面无表情小脸的秦迟迟，也垂着脑袋，默默发呆。
又聊了一会儿天，沈意看着两个小时直播快到了，嘴角总算牵起了一个笑。
细白的手指撑着下巴，沈意脸颊上细小绒毛被暖灯覆上一层莹白的光，瞳眸灿如琉璃，笑声很浅。
“谢谢大家，今晚直播马上结束了，迟迟和粉丝朋友们说再见。”
秦迟迟依旧保持着高冷严肃的小模样，伸出小手朝网友们挥了挥。
网友们不乐意，闹着发弹幕：
【不要啊，我看了垃圾预告片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呢。】
【都十点了，主播要不唱首歌再下播吧！】
沈意这一晚直播的确实很水。
他有点心虚地笑了下，想着只剩两分钟了，便点头同意。
“好，这是之前给迟迟写的歌，很适合入睡前听。”
当时沈意怕小孩到了新地方睡不着，特意写的几句歌，想着哄小孩睡觉用。
不过秦迟迟也不愧是日后成为反派大佬的人，心态很稳，来了新家之后完全没有不适应。
每天都背着小手，悠悠闲闲的，比沈意这个咸鱼躺的还平。
这话说完，秦迟迟就扭过小脸，微张着嘴巴，眨着乌亮圆润的瞳眸看向家长沈意。
小眼神中似乎是有些茫然和意外。
沈意没察觉到崽崽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指关节敲在桌面，开始清唱。
“……星空下的仙境，谜底藏在梦里，小蘑菇数着一二……”
一首很轻柔的童话歌曲，沈意写的时候很匆忙，但曲调却温柔舒缓，像是倾倒了整片璀璨闪烁的银河一般梦幻。
副歌部分的词沈意填了上去，其余部分没来得及写，全都用哼唱代替。
旁边的秦迟迟听着歌声，小脸微微呆住，圆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意。
小手端着的茶杯都忘了放下，他小小的瞳孔里装满了正在哼歌的家长。
直播间里的网友也都忍不住安静下来，静静聆听着这首轻缓的睡眠曲。
***
夜色冷寂，办公摩天大楼某一层灯光依旧亮着。
洁净明亮的落地窗上，倒映着办公桌前男人伏案工作的身影。
良久，秦深抬起头，将看了一天的电脑移开，按了下隐隐作痛的鬓角。
秦深随了母亲，长了一副好皮囊。
眉目深邃，脸颊轮廓分明，眼眸漆黑如幽潭，唇瓣略薄，却时常被他紧绷着，气质显得有些冷漠。
事实上，秦深就是个冷情的性格。
眸中无悲无喜，按公司员工私底下吐槽的，真就是一尊没什么感情的雕塑。
除了工作，秦深几乎没什么爱好，活得比老年人还要无聊。
这段时间，昊行集团底下的分公司新推出的直播软件正在全线推广。
本来一个小软件罢了，这项业务还轮不到秦深亲自去盯着。
但这个分公司有些特殊，是一个娱乐公司。
娱乐行业是公司新开拓的一个业务模块，初试水选择了最近大火的直播作为切入点。
分公司不仅制作推广了直播软件，还因为背靠着昊行公司这座大山，一口气签下了不少有名气或有潜力的小网红。
秦深最近几天，除了总公司的业务，还会时不时地盯一下这款直播软件的上线情况。
等疲惫感稍微缓解了一点，秦深就打开了直播软件，随机点了进入。
前面两个都是游戏博主，画面太吵闹，秦深大概扫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鼠标点在某个新人直播排行榜上，下一秒，秦深就进入了一个直播间。
轻柔舒缓的歌声通过机械电子设备传来，带着微弱不可察的电流声，混在一起，让人的耳廓都有些发麻。
秦深本来一直握住鼠标的手，在这一刻，不由得松了开。
画面定格在直播间小主播透亮白皙的脸上，对方浅红色的唇瓣微张，哼着没歌词的歌曲。
直播间弹幕也很安静，秦深半垂着眸，神色淡漠，视线半天都没从小主播的脸上移开。
等到一分多钟的歌唱完，小主播笑着和大家挥手说再见。
不少网友被唱得心头酥软了，纷纷在弹幕上嚎叫着：
【别走，我还没听够呢！】
【这是给崽崽唱的，不公平，要给我们再唱一遍，不然我就撒泼打滚闹了！】
秦深眼眸微抬，轻瞥向了屏幕中坐在青年身边的小崽崽。
原来这歌是给这个小崽子唱的。
不过小孩看上去有点傻愣愣的，不怎么讨喜。
秦深想。
***
不讨喜的秦迟迟眼眸亮亮的，好半天才将自己的小脸扭回来。
他手里还捧着牛奶杯，加热过的牛奶很烫，和秦迟迟现在的小心脏一样烫。
而旁边的小主播沈意看见刷过去的不想让他下播的弹幕，眼眸微微移开，不为所动。
他一条咸鱼支棱两分钟已经很可以了，再唱任务量可就多了。
弯了下眸，沈意继续挥手，说着最后的结束语：
“谢谢大家的喜欢，这歌不完整，没什么好唱的，希望大家今晚睡个好觉哈。”
这么说着，他的手指已经点在了退出直播的按钮上。
随着他的退出，直播间屏幕上蓦地闪过了一个硕大的游艇特效。
银光闪闪，还坠落下点点星光，整个直播间的页面都绚烂无比。
可惜下一秒，还没等其他网友来得及发弹幕表示惊讶，直播间就被沈意无情的关闭了。
沈意没看见这个特效，不过就算看见了也会装瞎当做没看见。
他累了，不想直播，就想躺着休息。
终于下播的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将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瘫在沙发上伪装咸鱼干。
秦迟迟用手捧着脸，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歌声中。
沈意扭过脸，见小崽崽不知道在想什么，抬起胳膊揉了把他的头。
“想什么呢？晚上想太多是会长不高的。”
秦迟迟轻轻唔了一声，转过小脑袋看着家长。
张了下嘴，秦迟迟漆黑的瞳眸睁得圆滚滚的，脑海里好像闪过了很多话。
但受控于年幼时冷暴力的影响，秦迟迟好半天，也只挤出两个字：
“好听。”
沈意只是笑，揉着秦迟迟脑袋的手放下，轻嗯了一声。
“是还不错，毕竟是写给崽崽听的。”
虽然俩人组成实习家庭是因为没得选，但沈意也有在学着当好一个家长。
尽管路程依旧很漫长吧。
浓郁夜色缓缓流淌着，外界的温度又往下降了几度，刮着的风都带着冷意。
沈意下播后，带着秦迟迟去洗漱睡觉。
殊不知网络世界的热闹，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波及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