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眼皮很沉, 仿佛有千斤重，勉强睁开一点，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的，下一刻, 他被人扶着靠在了床边。
沈意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语气软绵绵喊了一声：
“秦深？”
对面的人手臂似乎僵了下，好半晌, 才传来一声艰涩的声音：
“是我, 喝点粥, 你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胃里没一点东西会难受。”
从下午四点多秦迟迟放学, 一直睡到现在快九点，沈意连晚饭都没吃, 整个人显得更虚弱了几分。
沈意等眼前世界不再旋转, 清晰了几分后，转头望向了旁边的秦深。
闻到他手里端着的粥的香味，沈意不由抿唇笑了笑。
“你居然还会做饭？”
秦深端着粥, 轻轻吹了吹, 冷然的眉眼间此时是轻柔的笑意。
“会, 只不过不常做，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沈意实在没什么力气，就着他拿勺子的手喝了大半碗后，感觉多少恢复了一点体力, 轻叹着开口：
“今天又麻烦你了。”
秦深舀着粥的勺子顿了下，冷沉的眉目间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摇着头说没什么。
“本来也是我心甘情愿，不必说什么麻烦的话。”
人虚弱的时候更容易被打动, 这句话说得不假。
至少此刻，沈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颤巍巍地动了那么一下。
他抬眸，张了张唇，看着秦深好一会儿，忽然笑开。
本来沈意长得就精致漂亮，此刻苍白的脸上满是倦意，病恹恹地歪靠在那里，一笑起来，比冬季枝头盛开的点点梨花都要惊艳。
秦深耳根滚烫，那份将偶像私藏的战栗感，连同着终于被喜欢的人看到的喜悦，让他的血液在这一刻都逆流起来。
怪不得有人会喜欢搞囚/禁/虐恋这一套，秦深这一瞬间，意外共情到了那些人的心理。
暗潮滚动，或许这么放任下去，那股暧昧的情绪便会星火燎原。
可惜在关键时刻，一个小圆球从门口冲了进来。
“爸爸！”
秦迟迟连跑带喘的，挪动着圆滚滚的身子，抬着脚往床上爬。
“你醒了？”
圆眸中带着一点惊喜，秦迟迟小奶音都飙了出来，趴在沈意身边仰着小脸乖乖看他。
沈意见秦迟迟穿着毛绒睡衣，头发也被静电搞得炸在脑袋顶，像一颗大号毛绒刺球，不由得乐起来。
“刚刚醒，吃了一点东西，迟迟吃过了没？”
秦迟迟嗯地点头，丝毫没有眼色地挤在秦深和沈意中间，还将碍事的小尾巴一甩，差点甩在秦深的脸上。
秦深闭了闭眼，拿着碗的手猛然攥紧了。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秦迟迟可能是来克他的。
怎么就是这么讨人嫌呢？
秦深气极反笑，沉着脸，端着碗先站了起来。
“不要穿着脏睡衣往床上爬，这样会把病菌带给你爸爸。”
秦深自己得不到，就干脆提溜起小崽子，让他也别想继续在沈意跟前晃。
“我带他先出去，洗漱完后再过来，你先躺下好好休息。”
秦深进退得当，丝毫看不出此时心底的满腹怨气。
秦迟迟刚趴在床上，就被提拎着后脖颈，一脸懵懵地被带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晃了两下脚丫子，抬着眸子，看了眼一出门脸色就变黑的秦深。
“你脸黑了。”
秦迟迟没察觉到秦深生气，还好心提醒。
秦深黑沉着脸，嗯了一声，随手将小崽子扔在了沙发上。
“看出来就好，下次要麻烦要有一点眼色。”
秦深语气含着冰碴子似的冷，居高临下地瞥了眼秦迟迟。
秦迟迟不知道秦深又发什么疯，抱着小胳膊站在沙发上，不高兴地耷拉着小脸。
“你回去吧，我洗漱完要睡觉了。”
他可忙着呢，等会儿回卧室，还要摸一下家长的脑袋，看看还烫不烫。
操心的小崽子想，自己目前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呢。
秦深轻嗤一声，对秦迟迟这种用完就丢的渣崽行为，丝毫不意外。
“碗筷先别收了，我明早过来做饭的时候再洗。”
秦深拿起玄关处挂着的衣服，边穿边交代。
临走前，他望见秦迟迟在沙发上被自己的尾巴绊倒，差点从上面滚下来，闭着眼无奈摇头。
捏了下鼻梁，秦深又叹气重新走了回来。
“赶紧去洗漱，我看着你洗。”
秦迟迟觉得有点丢人，慢吞吞从沙发上爬起来，背着小短手装作无事发生，踩着拖鞋往洗漱间走。
他还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是这个尾巴碍事，我走路很稳当的。”
秦深懒得听他多说什么，只敷衍地嗯了一声，盯着他洗脸刷牙，以防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秦迟迟乖乖洗完脸，抹完香香，换上新的睡衣，哒哒地走进卧室睡觉。
迅速钻进被窝里，秦迟迟将脑袋窝在沈意的胳膊旁边，用小脸蹭了蹭他。
沈意还没睡熟，怀里钻进一个热腾腾的小不点，笑着睁开眼，捏了把他的小脸。
“洗漱完了，这么香呢。”
秦迟迟刚洗完的小脸白净中透着红晕，嗯了一声，使劲点头。
“我抹了香香。”
门口准备离开的秦深，见不得秦迟迟这个小粘包这么缠着沈意，冷沉着眉眼，背后忽然冒出几股看不见的黑气。
“不然还是让迟迟去我那边睡吧，你还生着病，他年纪又小，万一被传染就不好了。”
秦深不提醒，沈意还真的要忘了这一茬。
沈意猛地一拍脑袋，撑着身子，面容严肃了一瞬。
“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次下雨降温，很多小孩被传染的，迟迟最近还有奥数比赛，可不能耽误了。”
秦深在一旁跟着点头，神色冷肃，像是个只会重复的无情机器：
“对，不能耽误了。”
沈意说的话太长，喉间发痒，咳了一声，继续道：
“还是分开睡吧，不然一觉睡醒，只怕迟迟也得感冒。”
秦深听着这话，再看一眼秦迟迟天都塌了的小表情，心情瞬间又愉悦了起来。
勾着唇角，秦深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真挚的笑容：
“我那边屋子大，有两个卧室，正好可以让迟迟睡。”
秦迟迟听着秦深的话，明白了什么，用小手拽着被角，使劲摇着小脑袋。
“我不。”
他要和爸爸一起睡！
“小孩子都是和爸爸一起睡的。”
秦迟迟肃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和秦深科普。
但秦深可由不得他，将刚整理好的袖子再次往上折了起来，大步走去，故技重施地将秦迟迟提溜起来。
“快走，你爸爸要休息了。”
大概是见秦迟迟吃瘪的小模样太顺眼，秦深语气都放轻了几分，还主动伸手拍了拍他毛绒小尾巴。
秦迟迟在半空中疯狂扭动，毛茸茸的连体睡衣都被他扭得皱巴巴，小脑袋上的头发也炸了开。
“不要，我和爸爸一起睡！”
但秦深却不想让秦迟迟打扰沈意休息，走出门后，神情严肃的看着他。
垂着眼，秦深语气发沉：
“不要胡闹，你爸爸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你在一旁会影响到他睡眠。”
尽管满脸不开心，但秦迟迟听见这话，还是安分了下来。
犟着小脸，秦迟迟攥着小拳头道：
“我很乖的，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秦深抱着臂，瞥了他一眼：
“不行，拿着的小枕头快去睡觉，你爸爸和我说了，明天早上九点你还有一节奥数课，再晚一点睡，明早可就起不来了。”
秦深面容冷冽，气质也不近人情，说话时除非特意放轻，不然总会透着一股淡薄感。
至少秦迟迟对他，就一点亲近不起来。
尽管两人已经认识这么长时间，秦深甚至还帮了秦迟迟这么多次。
气呼呼地攥着小拳头，秦迟迟抱着自己用惯了的小枕头，跟在秦深屁股后，紧抿着小嘴巴去了客房。
秦深给他留了一盏小夜灯，看着小崽子自己乖乖爬上了床睡觉，眸间含着一丝满意。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明早我来叫你起床，不要去麻烦你爸爸，他还需要休息。”
秦迟迟躺在床上，点了下小脑袋。
看他这么乖巧，秦深也没多说什么，走出去轻轻帮他合上了门。
看着秦深离开，秦迟迟睁着眼睛，在心底里默默数着数字。
等数到一千的时候，他忽地翻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穿着小拖鞋，秦迟迟很谨慎地关好门。
探头探脑的查看了一番，确定客厅没人后，他动作慢腾腾地准备偷溜回去。
轻轻打开了秦深家的房门，秦迟迟紧张得小手心都出了汗。
看见仅隔着几步远的家门，秦迟迟将脚上的毛绒小拖鞋踩出了风火轮的感觉，飞速跑回了自己家。
一路奔到了卧室门口，关门钻进被窝，一气呵成。
窝在被子里，秦迟迟将小脑袋重新搁在沈意怀里，露出一双小圆眸，等着跳动过快的小心脏慢慢平静下来。
长呼了几口气，秦迟迟平静下来，满意地扬起小嘴角，蹭蹭沈意的胳膊，乖乖闭上眼睡觉。
沈意睡得迷迷糊糊的，怀里滚进来一个小火炉，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下意识地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