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看着沈嚣失神离开的身影, 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是哪里说错话了吗？也没有吧，亚斯挠了挠头，感觉自己这次发挥的还可以，怎么情况看起来比之前还糟糕。
算了, 还是告诉表哥吧, 感情这事他越掺和越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
晚上十点, 原泽结束了和尼古拉斯的饭局, 刚回到房间, 就收到亚斯发来的短信。
【嚣嚣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对手指.jpg]。】
刚醒过来就被送走, 是个人心情都不会好。
原泽烦得不行，赶紧让连恩下去安排, 打算明天一早返回双子星。
但回去之后要怎么做呢，他不可能贸然进宿舍找人，沈嚣大概率也不想见到他，本来就稀碎的关系现在彻底碎成了渣, 他连把渣子捡起来的法子都找不到, 还谈个p的哄人啊。
“等一下连恩, 有件事想问你。”
连恩旋即停住脚步, 站直身子, “您说。”
原泽停顿了几秒, 语气生硬地问：“如果omega心情不好, 你会怎么做。”
“您是指哄他开心吗？”连恩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 差不多吧。”
“送个礼物，或者给他一个惊喜。”
原泽点了点桌子, “那送什么好。”
连恩：“当然是送他喜欢的东西。”
沈嚣喜欢的东西，精神力教学指南？新的外骨骼核心？会发光的破铜烂铁？还是一盘刚出炉的炸鸡？这些东西他想送多少就有多少, 但沈嚣不一定吃这套。
“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连恩想了想，“要不带他去看看风景，增加一些美好的回忆。”
沈嚣想看的风景……原泽只能想起禁闭室里的那场流星风暴，但那晚沈嚣眼中的情绪比被星光遮掩的月亮还要落寞。
共感所带来的情绪连接令他对沈嚣过往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格外敏感，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表情，原泽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如果那是沈嚣想看的风景，那他宁愿他永远看不到。
“算了你出去吧。”他还是自己想想吧。
连恩关门出去，原泽走回卧室，拿出沈嚣之前脱下来的衬衫，放在鼻子旁边深深吸闻，淡到无味的信息素瞬间驱散了心中的郁结，也让他愈发上瘾。
哄人是要投其所好，他可以把沈嚣想要的所有东西双手捧上送给他，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沈嚣只会拿走东西，然后把他扫地出门，整个过程恐怕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操，原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也怪他之前把人欺负狠了，现在再要圆回来，连个办法都想不出来。
偌大的卧室里本该睡着两个人，现在却只剩他一个人对着大床发愣，原泽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想起沈嚣咬自己时那愤恨又无助的眼神，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那晚他悄悄问的问题得到了回答，他知道沈嚣想要什么，但承诺的代价太承重，哪怕他给得起，沈嚣也不一定承受得起。
他是一个没有回头路可走的人，一但走错万劫不复，所以在有万全的计划前，他不想让沈嚣牵扯太深。
而且现在事态发展不完全受他操控，亚尔科夫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万一议会再发难，保不齐会先拿沈嚣开刀。
所以，这学期结束后他还是打算把沈嚣送走，但以沈嚣的脾气肯定会跟他闹，只怕到时候关系会更僵。
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原泽烦得焦躁上头，又是一晚上没睡。
——
第二天一早，萤火城上空浮起了黑烟。
原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酒店，乘坐航舰返回双子星，路上又碰见了捕风捉影的无良报社。
这些人发现原泽身边少了个人，又开始八卦起来。
原泽懒得管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军部，然后赶往军区医院。
军区医院设立在白塔后方，欧笙刚从实验室出来，见原泽满面愁容站在门口，随口问了句：“沈嚣又惹你了。”
原泽摇头，“我们上床了。”
“嗙”地一声，欧笙手里的盘子掉到地上，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震惊，“什么时候。”
“六天前，也不对，他发情期持续了五天，准确说昨天才结束。”原泽挠了把头发，又开始烦躁起来。
“他人现在在哪儿。”
“在军校，昨天出了点意外，他先被送回来了。”
欧笙注意到原泽此刻的烦躁与发病时的烦躁不是一种，他的气息很稳定，就是心情不太好。
“那你不去陪他，到我这来干嘛？”
原泽没有利用抑制剂帮沈嚣度过发情期，就代表他已经接受了沈嚣，那只要沈嚣身体没有出现其他问题，以后就不用再担心催化剂的后遗症了。
“我没法过去。”原泽面色铁黑，看得出一晚上没睡，声音也是哑着的。
“他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欧笙认识原泽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诧异地说：“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原泽你不会是动心了吧。”
“嗯。”
轻轻一个字节对于原泽而言有千斤重，他颓废的眼神里闪过一道难以言喻的光，承认了又不敢面对，像是在害怕什么。
欧笙的震惊让他忽视了原泽眼中的情绪，他很早就看出两人之间有苗头，但原泽直接承认着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先跟我进来。”欧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交给身后的助手。
原泽进去后把门带上，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把话敞开来说。
“你过来是要做提取信息素吗？”
“嗯。”
欧笙又问：“你是不想去见他，还是不敢去见他。”
原泽不答。
“算了这不重要。”欧笙给他倒了杯花茶，“喝点茶，先冷静一下。”
原泽没拒绝，看了一下杯子里的花瓣，“洛神花，尤纳斯送过来的？”
欧笙点头，“不难喝。”
“他好像经常给你送茶。”
“因为他觉得我喜欢喝。”
“你不喜欢吗？”
“刚开始不喜欢。”
原泽微微蹙眉，“那为什么不拒绝。”
“因为拒绝不掉。”欧笙抿了口茶，“我拒绝了一次，他就会换一种方法来送第二次、第三次，我嫌烦，所以只好接受了。”
他指了指旁边柜子里放的茶叶，“那里都是他送来的，扔不了又送不出去，实在没办法只能拆开来喝，久而久之，他就真觉得我是喜欢喝茶，然后越送越多，这就是恶性循环吧。”
“为什么不告诉他？”原泽不理解。
“我告诉过，但是他不信。”欧笙无奈地晃了晃杯子，“你看吧，alpha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可你也是alpha。”
“我宁可我还是beta。”欧笙压低眼眸，语气冷了下来，“在我成为alpha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傲这个词离我很远，直到我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中，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一个与我意见相左的beta的论文是垃圾，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看不起beta了。”
骂人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欧笙没分化之前也痛批过一些人的论文，但问题出在心态上，他不是站在一个科研者的身份上，对于一些学术垃圾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作为一个优秀的alpha，对一个低等级的beta以及他着劣的作品进行全方位的蔑视。
有些歧视并不是不说就不存在的，欧笙作为beta时一直试图忽略的东西在他成为alpha后，变本加厉地变现了出来。
这让他感到可怕。
“当一个人的阶级产生了变化，他的心境也会跟着变化，我试着从alpha的身份里跳脱出来，观察这些变化，观察得越久，发现的问题越多，但身在其中的人肯定意识不到，或者说大部分alpha都意识不到。”
原泽眉头紧蹙，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欧笙的话，但稍微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起码他队里的暴脾气就有不少。
“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也不是不能改变，军队每年的心绪报告也都稳中向好。”
欧笙摇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指的是alpha骨子里无法改变的部分，心绪稳定只是最基本的要求，是为自我约束而设计的一道枷锁，证明不了一个人的本性如何。”他问原泽，“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拒绝尤纳斯的表白吗？”
“因为年龄和家世？”
“有这部分原因，但都不是主要的。”欧笙的眸光犀利起来，“在你当上上将之前，我有一次可以申请调入军部研究所的机会，但是我放弃了，因为我想在这里专心研究缓解易感期的药物，帮助你，也是帮助我自己减少对于omega信息素的需求，当时我确实在考虑是否要答应尤纳斯的追求，想在药物研发出来后给彼此一个机会，但是后来我发现，即使解决了ao之间的吸引力，也不代表我能接受被alpha标记，那种源于本能的同性相斥和占有欲，使我无法接受他。”
情绪可以压制，性格可以改善，但骨血里天生的兽性、暴戾、占有欲、等级压制……是无法改变的。
原泽被无法根治的遗传病折磨了这么多年，他是最明白的。
“你不敢去见沈嚣无外乎是知道他不会接受你，但原因呢？抛开你最开始的恶劣态度，他不接受你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原泽陷入了沉思，他其实在某些地方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但沈嚣总是“装作”视而不见，就好像他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不知道。”
“大胆承认自己的无知，对你而言是一种进步。”欧笙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山根，声音沉而缓，“总有人能从性别和本能中跳脱出来，即使是百分百匹配度，沈嚣也能克制对信息素的依赖，这一点你也能做到，但除此以外，alpha的劣根性你一个也不少，需要我细数吗。”
目中无人、狂傲自大、破坏性、占有欲、攻击性……即使他有资本傍身，也不代表这些是对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开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但在认识沈嚣后，我发现他的性格与你并不适配，所以你们之间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事情会好处理很多，等你不需要他了，就放他离开，这对你们两人而言都是件好事，但现在……”欧笙看着原泽阴郁环绕的眉目，无奈叹了声气，“你的态度……让这件事变得很复杂。”
“沈嚣虽然生理性别是omega，但他的性格更偏向beta，他对alpha一直有敌意，这种敌意和alpha的劣根性一样，是几乎没有办法消除的。”欧笙问道：“你觉得沈嚣会放下这股敌意和军校生活，接受omega的身份，安安稳稳待在你的身边吗？”
这个答案不需要思考，原泽下意识脱口而出：“不会，他不会愿意的。”
“那我再问，你愿意为了他放下alpha的本能吗？”
“我……”
“你不需要给我答案。”欧笙点了点桌子上的文件：“最近双子星域外能量波动很强，冬训提前了，我话就说这么多，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吧。”
原泽的思绪很混乱，正如欧笙所说，他需要好好思考他与沈嚣之间的关系，这很重要，他不想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行了，去隔壁提取信息素吧，我还有事。”
“嗯。”原泽机械地转过身，还在思考欧笙的话。
“对了。”欧笙从后面叫住了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沈嚣……怎么说呢，他其实是一个很缺爱的孩子，从他平时的一些表现也能看出来，所以在你作出决定之前，先想想自己是否能给他想要的。”
“是他想要的，而不是你想给的。”他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原泽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住，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声音沙哑低沉，“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