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雷纳当选雷纳家族新任家主一事, 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星际，各星区媒体蜂拥前往沙华星，想获取一手消息，但都被相关人员以无可奉告的理由挡了回来。
唯一一家能进入集团内部, 对股东和新家主进行访问的媒体, 是集团占股30%的星海报社，所发布的一些被称为内部消息、最新报道的新闻也都是些假大空的套话和引人眼球的中二病标题。
譬如：“关于雷纳新家主你所不知道十件大事。”、“全票赞成！卡恩将带领雷纳家族走向新高度！”、“于荆棘中厮杀, 独一无二的继承人卡恩。”……
稍微了解一点内部的人, 看到标题, 就知道没有点进去的必要。
沙华星区的局势稳定后, 北极星区的第一波兽潮也已过去。
原泽所率领的天狼部队结束了半月鏖战过，于北极星南方边境休整。
北极星的寒冬其实并不寒冷, 它是整个星区内离太阳最近的有氧行星，全年平均气温在三十度左右，冬天气温也能维持在十度以上，夏天气温偏高。
兽潮爆发期间还不算最冷的时候, 帐篷里的温度却比帐篷外要低, 空气中漂浮着雪松和琥珀的香气。
原泽携着一身火气走到帐篷, 在门口把后续的安排告诉白霄云, 随后一人走了进去。
偌大的帐篷里, 除了基础设备, 就只放着一张床和桌子, 桌上摆着的香水已经见底。
原泽坐过去闻了两口, 待到后颈的胀痛消退，接通尤纳斯的私人通讯, 问他霍德华的去向。
“失踪了。”
通话屏幕对着尤纳斯的右脸，他的指尖疯狂敲击着键盘, 眼前看着左边屏幕上的卫星坐标，还要抽空回复下属的消息。
“失踪位置能确定吗？”
“沙华星去往天马星的wce01号航线上第四虫洞入口位置。”尤纳斯调出那附近的卫星监控画面。
“虽然是私人航程，但卡恩这次送人走的是公共航线，应该是怕被揪到小辫子，不过跳转中途的监控缺失了半分钟，航船应该是那段时间出了问题。”
“卡恩没必要这么做。”
“是呀，霍德华暗中建立的黑航线还没到卡恩手上，他把人囚禁起来，慢慢搜集逼问是最好的选择，没必要在半道上搞这么一出，而且他们家族内部其他人都想从霍德华身上再捞一笔，万一被别人抓到了马脚，卡恩刚坐稳的位子也会受到影响。”
尤纳斯把那段监控发给原泽，连贯着看其实看不出什么，但放慢播放，通过情报处特殊的计算系諵砜统，检查出了监控上的拼接痕迹。
不过这缺失的三十秒不足够让一个大活人消失，霍德华的失踪应该发生在第四次黑洞穿行的过程中，大概率是有其他航船跟着一起进去了。
卡恩现在应该还不能确认航船的是谁派来的，但选项就那么多，稍加排除心里就有数了。
救走霍德华的人应该也是为了他手里的技术和黑航线，用途不言而喻，但那些人大概率不会帮他东山再起，卡恩的家主位置短时间内是能坐稳的，而且他当家主，对他们计划也有利。
“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啊，兰斯特前段日子找了好几次小叔，就关心你那易感期，我担心亚尔科夫会憋个大的。”
原泽面前还摊着北极星边境的防御图，这次兽潮虽然来势汹汹，但低阶异兽偏多，能打的没几个，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收尾工作。
“下下周吧。”原泽这段日子靠信息素香水缓解病症，效果比药剂好很多，状态还算稳定，差点都忘了还有易感期这回事。
“我让欧笙把预计的日期推迟了半个月，反正易感期时间本来就不稳定，不让他们注意到就行。”
原泽倒不担心他们趁自己易感期有所行动，毕竟之前亚尔科夫也在易感期的时候往他身边送过omega，但刚到门口就被他的信息素吓晕过去了，没一个敢走到他面前。
所以他不会再做些无用功，让兰斯特来询问易感期，估计是想看看他对沈嚣的安排。
如果他对沈嚣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那他们的下一步计划，肯定是拉拢沈嚣，就算拉拢不了，也要利用他做些什么。
毕竟亚尔科夫一开始让他娶沈嚣，就是做了要拿他限制自己的准备。
不过小野猫在军校里的表现有目共睹，他虽然删除了一些作战片段，但亚尔科夫肯定也能看出沈嚣不简单，如果没有办法用他来限制自己，那他肯定不会留下沈嚣。
所以把人送走是最安全的办法……
尤纳斯见原泽说着说着开始发呆，不用想都知道他心思跑谁身上去了，阴阳怪气道：“我看你还不如等过完易感期再把人送走，要不然吃不到还要望着锅里，心思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我在想科学院的事。”原泽面不改色，咳嗽一声，说：“卡恩当上家主后，雷恩那边肯定会采取行动，他想在第四军队中谋求更大的话语权，肯定会对凌安身边的人下手，凌安要想稳住地位，除了要和议会保持关系，还要加深跟科学院的合作。”
军部的设备供应主要来源于科学院，但也不是全部。
科学院虽然在机甲和航舰制造上，拥有一骑绝尘的技术，但在电子通讯领域要稍逊于沃尔沃旗下的企业。
所以第四军队航舰上所配备的探测系统、电子感应设备、宇宙信号感应装置大多来源于沃尔沃集团，这也是雷恩当年能当上中将的原因之一。
凌安想要遏制他的发展、收回他手上的权利，但不能从明面上出手，就只能先减弱内部对他身后势力的依赖，将雷恩在军队内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且这样还能拉他老丈人的好感度，对他而言，一举两得。
但尤纳斯看不上这种做法的，“温水煮青蛙得煮多少年才能把青蛙给熬死，我要是凌安，就直接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公投弹劾他，整这一出真是闲得慌。”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凌安要是真想把雷恩踢出去，公投弹劾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但雷恩怎么说也为第四军队效力多年，没有一个合理的原因，贸然把人赶出去，对外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们俩僵持着也不是一件坏事。”原泽的计划里，第四军队不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凌安虽然是被亚尔科夫推上去的，但因为他家里的旧事，凌安对这位决策者一直抱有芥蒂，所以他们唯一要瓦解的军中势力是第一军队，或者说是霍尔特家族。
当然，现在还不到对他们出手的时候，原泽和尤纳斯的中心还是放在雷纳家族身上。
“不冻港的项目预计什么时候完工？”原泽问。
尤纳斯：“原本说是一月中旬，但受兽潮影响可能要拖到四五月份。”
“这么晚。”
尤纳斯从邮箱里翻出一份报告给他，“运载超出负荷，如果按照之前的港口方案进行建造，那现在已经可以完工了，但他们跟波德达成合作后，不冻港可就不只是港口了。”
原泽若有所思：“珀尔叔叔当年反对绿洲计划是对的。”
绿洲计划的初衷是为了缓解星际人口压力，帮助人们在一些不适于居住、但环境没那么糟糕的星球上建立住所，并且只要资金到位，实施起来也不算困难。
不过在他的理想方案中，整个绿洲的生态系统应该自成循环，废物、垃圾生产出来后能得到降解或二次利用，尽量减少对于星球原本生态的影响。
这个方案体现在空中城上是完美的。
空中城的主营业务是旅游和景观，正常代谢生产的垃圾很好处理，不会对绿洲的生态和星球生态造成负担。
但绿洲计划向后发展，所进行的目的就不单单是生存殖民了。
核武器实验、军火仓库、生物研究……这些项目所产生的废料远远超过了绿洲所能代谢的程度，如果想要保证绿洲的环境，那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将废料排进原星球的生态。
这不是珀尔杞人忧天，而是他作为一个科学界所能预见的未来。
绿植所拥有的超高的私密性与安全性，绝对会被一些高污染项目和非法项目利用，所以该技术如果普及，对于生态环境所造成的灾难是不可估量的。
一直以来，“废星”的“废”都是由人类定义的，而每颗星球的诞生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他作为一个科学家，首先要尊重自然，其次才是研究，所以他不顾军部阻止，停止了绿洲计划的进行。
而且经过十几年的控制，联邦目前的人口完全在环境的可承受范围内，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开始殖民计划，所以珀尔对于亚尔科夫在开疆拓土上的决策，从来都持反对意见。
这次不冻港项目成立后，珀尔还亲自写了一篇文章，斥责同意该项目和进行该项目的人员在做一件极其不道德的事，但发出后不久，就被议会压了下来，没能起什么风浪。
而现在他所预见的事确实发生了，只是没什么人在意罢了。
尤纳斯继续说：“不冻港工程快完工的时候，应该会申请一支队伍消杀附近的异兽，这件事跟咱们关系不大。”
自从奥伦把投诚书送来，原泽便开始想办法制定能将雷纳和波德一网打尽的办法。
不冻港显然是个很关键的突破点，但拿它开刀还得等波德的势力驻扎进去，所以他的计划又要往后拖长。
尤纳斯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他们虽然已经做好把亚尔科夫拉下马的准备，但还缺少一个合适的进攻理由。
亚尔科夫这人又贼又精，激进的事都让尼古拉斯去干，自己在后面装好人，对外一副威严正直的样子，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坏。
不过他上任这些年确实为联邦做了不少贡献，光遏制财阀就不是上一任元帅能比的，再加上减税政策和推动重墙建设，亚尔科夫在民众心中的形象也高过了前几任元帅。
所以要想把人拉下来，还要打形象战。
“关系大不大不是你我说了算，他已经对我有了戒备，后面肯定会有所行动。”
戒备的原因还是因为权利宴会上那点事，尤纳斯“啧”了一声，故意拖长声音，抬着眉毛说：“美色误——”
原泽抬手打断他，“帮我查一下二十年前换任期时，洛特威卡调查到的问题议员资料。”
尤纳斯还想把话说完，听他提起洛特维尔，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对哦，你这次去冰原还见了他，亚尔科夫这些年一直有意无意来让我们找人，但老元帅和洛特威卡达成了君子协定，把他的踪迹和信息全都抹去了，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原泽抱着沈嚣去看星星的时候，还在纠结要不要这么早把人送走，但就在去往极光海的途中，天狼检测到了一股能量信号，位置正好在极光海附近的山谷里。
这股能量非常强烈，但第一军队的人已经撤离了，不可能是他们，原泽怀疑研究所还在山谷里留了后手，加速前往信号位置，到了才发现能量信号竟然是“初代鹰隼”发出的。
机甲的主人站在鹰隼脑袋上，跟二十米高的成年阿加斯兽聊天，双方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对对方没有攻击意图。
这诡异的会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原泽驾驶天狼停在鹰隼不远处，还没来得取得与他的联系，就受到了群兽的驱逐。
一个异类的到来已经让种群躁动不安，再来一个就有了入侵的意味了。
原泽对这群阿加斯兽没什么敌意，只是好奇鹰隼的主人和他的来意。
但洛特威卡见到他后，直接转身离开，原泽想跟过去，却被阿加斯兽拦住了，带头的就是那只被沈嚣撸上瘾的毛团子。
小东西年纪不大，气势不小，还让他把人交出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原泽没搭理他，跟种群的兽王说明了来意，顺带了解到毛团子当间谍的原因，还有他和沈嚣的缘分。
当然，这些事都被他省略掉了，原泽只告诉尤纳斯有关洛特威卡的部分。
“当年的事如果真的还有隐情，那亚尔科夫这么在意洛特威卡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原泽感觉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行，这件事有点久，我查完了给你。”尤纳斯把它列进计划，顺便问道：“你回双子星的时间定了吗，我看那边的兽潮已经到尾声了。”
“日程上29号，提早五天24号回去。”
“回军部吗？”
“直接去‘密室’。”
尤纳斯突然坐了起来，“你易感期不是一月初吗？”
原泽按了按右侧跳动的太阳穴，“要提前了。”
“哟，那你可就真见不到小娇——”
通讯黑屏，原泽不想听他胡言乱语，直接结束了对话。
这一次的易感期确实比预计提前了很多，一些征兆也越来越明显，他带出来的抑制剂已经用完了，虽然易怒的情绪不太明显，但原泽的心情却比以往要操-蛋许多。
说不上来的感觉，像隔着笼子闻肉，故意吊着他，想吃吃不着。
帐篷里安静无声，原泽的视线就一直盯着桌上的香水，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压抑，最后实在忍不住，拿起瓶子对着空气喷了喷。
闻到了，但没闻够，心情更操-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