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星作战指挥室。
在无人探测仪最新收集到的信号中, 出现了一串奇怪的音律。
它的波纹频率及其接近二十年前出现的三阶异兽蓝月海妖的声音，但又存在一些细微的变化，产生的效果也和以前不太一样。
蓝月海妖是跟随远古巨鲸一同在兽潮中出现的，她的歌声可以屏蔽音波, 使声波武器失效, 而称她为海妖，是因为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战后, 数据搜集系统确认了兽潮中所有异兽的声波频率, 唯独找不到“歌声”的本体, 并且歌声每一次出现, 海面上就会浮现出一种蓝色的不明结晶，结晶蒸发到空气中, 升起一团蓝雾，将月色染成灰蓝，所以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带有虚幻色彩的名字。
而这一次蓝月海妖的歌声出现了间接性的停顿，像录音卡带似的, 很多地方都不连贯, 对声波武器的限制小了很多。
说简单点就是像个盗版, 但传播范围非常广阔, 包围了整个漩涡, 导致下放的远海探测器集体失效, 漩涡之下依旧成谜。
而且歌声响起时, 海面上的浮游生物会加速繁殖, 近海海域内已经出现了带毒的荧光海藻。
蓝海星指挥官担心海藻会对近海环境造成影响，提议尽快升网, 划分战场。
原泽也持赞同意见。
海蓝星的网相当于其他星球上的重墙，沿岛屿周围水深500m的位置铺设。
通常情况下沉在水底, 确认有大型异兽靠近，才会拉网。
启动它会消耗非常巨大的能源，所以能晚则晚。
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虽然算不准歌声高潮到来的时间，但软体种异兽的数量明显增多，旋涡下面的东西已经快等不及了。
除此以外，远海探测还是没能获取未知异兽的完整信息。
体型庞大、多眼、软体种、爬行……这些特征加起来近似于多维拉兽。
它是由巨型鱿鱼变化而来的异兽，面部十六只眼睛整齐地排成两列，看起来像是装了十六个喇叭的老式音响，底托也是十六只触手。
它第一次在兽潮中出现时还是三阶，这么多年过去确实有可能进化到四阶，但他的眼睛是凸出来的，不符合拍摄到的画面。
所以蓝海星指挥部在向军部发送预警的同时，也多申请了一些对付软体触手类异兽的武器，有备无患。
至于腔肠种，他们的身体皮肤较为脆弱，普通的激光炮弹就足以打得他们血肉横飞，不足为惧。
战前会议结束时正好晚上七点，原泽后半夜要带队出去巡航，准备先回去看看沈嚣的情况。
房间门前的餐没有被取走，估计是沈嚣挑嘴不想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娇气。
进去之后，屋子里没有开灯，原泽以为沈嚣睡着了，开灯想把人喊醒，但刚一转身，就看到昏倒在床边的黑发omega。
沈嚣的表情很痛苦，浑身都在出汗，整个人像出水里捞出来似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也毫无血色。
原泽摸了摸他的额头，冷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
但室内温度维持在二十六度，不可能是环境原因造成的。
“沈嚣。”
原泽边喊边将人扶到床上，脱掉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把人塞进被子里。
“醒醒。”他贴在耳畔和沈嚣对话。
声音传到精神海中，被“梦境”困住的人哆哆嗦嗦点头，但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原泽心里有了判断，伸手摸到他颈后的腺体，揪了一下，想用疼痛把人从梦境中拉出来。
沈嚣吃痛“唔”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死咬嘴唇不放，但一点要清醒的迹象的都没有。
痛感不行，原泽能想到的就只有挠痒了，小猫身上的痒痒肉只有两个位置，脚底板和腰窝。
脚底板太远不方便，原泽伸进被子里找他的腰窝。
敏感位置天生自带危险感应，手靠近的一瞬间，腰就往旁边躲了一下，躲着躲着差点掉出房床沿。
原泽没办法，直接翻身压在他身上，一手按着肩膀，一手去挠腰窝。
紧实的皮肉细滑有韧劲，锻炼再多，omega也练不出alpha的粗糙，原泽用手指戳弄腰窝，痒痒肉受不了在他手里颤了两下，下一秒，沈嚣的眼睛就睁开了。
游回水岸的沈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花了好几秒才找回焦点，但看清面前的那双眼睛后，下意识抬手挥了出去。
原泽还掐着腰窝，腾不出手阻止他，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你怎么不躲？”沈嚣头还昏着，声音有点发虚。
原泽没说话，粗糙的指腹在他腰间的皮肤上扫了扫，不知道该不该退出去？
“你在干嘛？”
沈嚣反应过来，伸手去推他，但身上一点劲都使不出来，这场梦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进入同调了，和谁。”
人类的精神力同调只能发生在伴侣之间，这种作用的原理和与meteor同调一样，都需要将两者精神力的频率调整到无限接近的状态，已达到共感、同步。
一般来说，信息素匹配度越高的ao，达成同调的可能性越大，但维持时间一般很短，类似于在记忆中穿插一个相同的梦境，不主动挖掘，几乎察觉不到。
但原泽没有受到共感影响，所以沈嚣的同调对象不是他。
沈嚣眨了眨眼，大脑一片茫然，他回忆起昏倒前的事，喃喃道：“有人在唱歌。”
“唱歌？”原泽皱眉，“断断续续的歌。”
“嗯，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你听到了歌声，然后呢？”
“然后……”沈嚣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大海，“然后我就掉了下去。”
海浪翻涌、涛声阵阵。
此时，碧海星南部已经迎来了黑夜，海与天合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球，放眼望去，除了灯塔，再看不到其他光亮。
“你还感受到了什么？”
沈嚣皱眉，回忆起坠海后的梦：“水里很黑，水面上闪着光斑，掉进去之后，我尝试往光斑的位置游，但有声音从后面喊住了我，我怕她追过来，一直往前游，但怎么都游不到岸。”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身体被某种看不见的力缠住了，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移动。
通过夜视探测仪，能窥见远海漂浮着黄蓝色的光斑，它们随着海浪沉浮，假装不经意地试探着警戒线，却碰到了升起的镭射电网后，转眼烧成灰烟。
不知名的疼痛像飞针射进大脑，沈嚣跟着颤了一下，心脏砰砰直跳，还没有从共感中缓过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却是最强烈的一次，并且毫无征兆和接触。
“为什么会这样？”他问原泽。
喉结上下滚动，欲要开口时又吞了回去，原泽有话但不想说，翻身下床，理了理衣服。
“晚上跟我一起去巡航。”
“嗯。”沈嚣不确定这是同调，还是精神攻击，他需要一个答案。
————
碧海星时间凌晨3点，悬浮舰发射台上。
五架夜训战机驶离港口，向海域警戒线靠近，飞行高度10km。
原泽和沈嚣，还有碧海星巡航组长坐在第一架战机中，屏幕上放着夜视探测仪传回来的影像。
镭射电网启动后，从水底缓慢往上抬升，目前高度在水平面上方5m的位置，完全展开后能达到水平面向上100m，可以拦截绝大多数的一阶异兽和带有污染的浮游生物。
这次兽潮的先行部队以海刺水母、黄伞水母、银环章鱼为主，
前两者的智慧度和攻击力都不高，银环章鱼潜伏在水底，看着他们前仆后继冲向镭射网，烧成灰烬，天一亮打道回府。
自预警响起后，这样的场景天天都在发生，镭射网尚未展开时，各色水母便频频越过警戒线，而与他们一同过来的银环章鱼隐藏在警戒线后方、水底的珊瑚礁中，看着他们被射杀也无动于衷，似乎并不把他们当成战友。
根据以往海兽潮的经验，水生种之间有明确的族群分布，他们很少会像直行种和长翼种那样联合起来发动兽潮，各种群之间的关系也很糟糕。
就算是20年前的那场灾害性兽潮，也只出现了鲸目种和软体种，其中一部分软体种和鲸目种中的齿鲸类异兽存在伴生关系，可以忽略不计，作战方案也围绕鲸目种制定。
而这次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异兽群竟然集结到了一起，且一方完全依照令一方的指令形行事，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种群合作关系。
水中影像经过处理后，能看得很清晰，海刺水母的体型非常巨大，伞体直径足有5m，外伞连带着四根金色条带状触手，轻盈纤长，水母翼中心延伸出来的八条口腕像裙子层层叠叠的花边，被触手簇拥在中间，随着伞的起伏，靠近警戒线。
触手是麻痹敌人的武器，口腕用来吞食和分解猎物，但此时却成了试探镭射网边界的消耗品。
水母的皮肤哪怕经过进化，也依然脆弱，触碰到镭射网的瞬间，像是被扔进了打磨机，身体一点点被消磨，蓝色光芒随之消失。
黄伞水母的体型比海刺水母圆润一些，消散的过程与海刺水母一样，一个浪头打来，细碎的金粉就被推进了浅海。
但在不断的试错中，后面的水母们不再向中间靠拢，而是往两边游散，可不论游到哪里，只要渡不过镭射网，就永远达到不了浅海。
“可以靠近一点吗？”沈嚣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从原泽背后探出头，小声问了一句。
带队的巡航组组长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让身边的助手调整巡航航线，让战机跟着水母的轨迹行驶，并没有理会沈嚣的话。
“降低高度，我要肉眼能看见水母。”原泽发话了，没有强硬的措辞，仅是语调就改变了组长的想法。
一眨眼的功夫，战机从10km下降到200m，透过窗子就看见海中成群结队的蓝金色水母。
“有什么感觉。”原泽低下身和他说话。
“没有感觉。”沈嚣想了想措辞，“他们没有思维，脑袋是空的。”
“没有思维？”
“嗯，歌声不是他们发出的。”
“废话。”站在前面的巡航组组长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发现，结果全是废话。
沈嚣倒也不恼，继续跟原泽说：“有东西在控制他们，但不是歌声。”
不是歌声……原泽若有所思，直起身子发话：“往前开，准备潜艇。”
巡查过程中不能靠漩涡太近，歌声会影响到战机的探测系统，但银环章鱼的位置距离漩涡还有二十几公里，接近他们倒是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