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科夫的呼吸声停住了, 浑浊的眼中露出了心虚神色。
“老元帅任职期间，军部和议会的矛盾就没有停止过，他的决策虽然收效甚微，但一直在反对财阀干政, 而您上任之后, 虽然针对财阀提出了有效决策，但似乎并不反对财阀势力进入议会。且近些年通过的议案中, 除了对黑产的打击和航线戒严令, 没有一条能够切中波鲁特家族的要害, 导致安东尼奥的话语权越来越多。”
说到这儿, 原泽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之前我一直觉得您是为联邦发展考虑，所以才没有下达严格的限矿令, 也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直到审判会议上，你们对沈嚣的所作所为，我才知道您的目的根本不是维护平衡。”
“您与波鲁特家族勾结。”不是求问的语气，原泽已经确定了。
亚尔克夫粗糙的脸上浮出一层薄汗, 嘴角克制不住抽搐, 他动了下嘴唇, 想说话, 却被原泽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与珀尔的信息交互都在私密网络上进行, 你与波鲁特家族之间的交易自然也不会被泄露, 你们的保密措施做的很好, 我没有找到任何直接勾结的证据，甚至没有那件事, 我都无法将你们联系起来。”
听到没有证据，亚尔科夫松了松气：“所以你说了这么多, 只是想让我证实你的猜想。”
原泽摇头：“肯定的事情不用证实，我虽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但可以伪造证据，您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比如呢。”
“比如20年前参选期间，你与议会议员来往频繁，泄露军部重要情报，篡改事实、引发祸端、害死良将。”
亚尔克夫不屑：“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想信的人相信就够了。”原泽身体前倾，平静的眼底尽是阴狠，这一刻，亚尔科夫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从未打算将证据作为筹码，我的筹码是您最重要的东西。”他嘴角的笑容扭曲狰狞，不见曾经正直的模样，仿佛变了一个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亚尔克夫瞬间明白过来，左手捏成拳，余光扫向手腕上的光脑，他想去确认，但又觉得原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按出发时间算，他们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到达了双河星吧，不该到现在还不给您发消息吧。”
“你做了什么？”亚尔科夫瞳孔颤动，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可能，陆维尔带队在沙岩星区执行任务，你的部队留在双子星上，不可能有人能对他们动手。”
“的确，两架a级机甲，几十艘战机和b级机甲，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拦截他们，除了同等数量的战机，还要有一架s级机甲坐镇，而且这件事毕竟不光彩，我、路维尔、凌安都不可能出面，所以只能找其他人来执行。”
联邦中符合条件的人屈指可数，亚尔科夫瞬间猜到了是谁。
“洛特威卡。”
“没错，前代鹰隼也是s级机甲，虽然系统多年未更新，但有科研院帮助，升级加强都不是难事，对战两台a级机甲，绰绰有余。”
二十年前的洛特威卡是元帅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论经验，原灼不如他，论实力，亚尔科夫不如他，他所立下的战绩仅次于上一任元帅，所以哪怕被军部除名，亚尔克夫依旧忌惮他。
“你收买了他。”
原泽摇头：“是说服，他能因为一份名单，为你和安东尼奥清除障碍，也能在看完我的证据后，为他的爱人再报一次仇。”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允许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呢，您应该比我了解他。”
亚尔克夫与洛特威卡打了近三十年的交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当初之所以会对洛白河下手，就是想利用洛特威卡暴躁冲动的个性，替他、替波鲁特家族除掉议会中碍眼的人，但这一切连洛特威卡都没有察觉，原泽怎么可能知道。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原泽说：“你把自己藏的太好了，就算我将案件的细节全部复盘，也无法从中找到任何一点关于你的线索，但越是洗脱的干净，越是有问题，洛特威卡被定罪后，获益最大的就是你，所以只要洛白河的死不是意外，你绝对撇不开干系，而这其中唯一有调查价值的就是那份名单。”
“名单是洛特威卡根据星盗的口供和调查到的线索整理的，职位有高有低，但全部都是与安东尼奥有过过节的议员和部长。”
“你们不仅涉及害死了他的爱人，还让他杀错了人，利用他的手除去了障碍，你觉得他会放弃摆到眼前的复仇机会吗。”
话音未落，原泽的光脑传出声音，亚尔科夫一怔，两人很清楚那是谁发来的。
原泽打开光脑，点开视频通讯，屏幕上放出了两张熟悉的脸，是亚尔科夫的两个儿子。
他们双手被绑，神情呆滞，显然已经被特洛维卡控制住了，但特洛威卡并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想要与亚尔克夫求证的想法。
原泽已经说服了他，他不需要再向仇人求证。
“我给你两个选择，签下卸任书，我成为元帅之后，会重新调查特洛伊大暴动与洛白河之死，您和安东尼奥的后半生将在监狱里度过，但你的家人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第二个选择，拒绝签下卸任书，今天将会成为他们两人的祭日，洛特威卡会因为故意杀人被抓，此事会立刻扩散出去，同时20年前的案件重启，核心议会现在只剩安东尼奥一个人，你们压不了这桩案子。”
“但你伪造的证据也不可能给我们定罪。”
“我不需要给你们定罪，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就够了。案件重启后，您不可能通过连任选举，雷纳家族垮台，尼古拉斯身死，莉莉丝不可能通过第一轮投票选举，下一任元帅还是我，区别只在于您的两个儿子能不能活。”
原泽该说的话说完了，视频通讯关闭，亚尔科夫像是卸了力一般，往椅背上一倒，相比于愤怒，脸上更多的是疑惑和不甘。
他有些喘不上气：“是那个omega让你变得这般卑劣吗。”
“您是我的老师，掐人软肋这种事，是您教我的。”原泽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放到亚尔科夫面前，眼神冰冷阴桀，“如果您还在幻想我会心软，那我劝您早点认清现实吧，否则不仅是您的儿子，所有与您相关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这句话仿佛浸了血，亚尔科夫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狼崽会这样对自己，嘴唇哆嗦：“他们是无辜的。”
“沈嚣也是无辜的、洛白河也是无辜的，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族人也都是无辜的，不也都被你们害死了吗，现在谈无辜，不觉得太晚了吗。”
亚尔克夫自知已被逼到悬崖尽头，但他还在为自己辩解：“沈嚣与洛白河之事确实是我与安东尼奥所为，但你母亲的死是老元帅下达的指令，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也是成为元帅后才知道的，所以一直对你有愧，将你带在身边培养，如果我想要害你，根本不会给你离开启明星的机会。”
原泽肯定杀害母亲的人不是父亲，但无法确定最终下达指令的是老元帅，还是亚尔科夫，而且在他知晓真相之前，亚尔克夫确实对他不错，他也得到了一些资源，如果将所有的罪责全都压在亚尔科夫身上，是有些忘恩负义。
但他不吃这一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给我一个体面的离职。”无缘由的卸任相当于承认，任职期间有重大过失，亚尔科夫自认这些年来没有愧对于联邦，哪怕是连任选举失败，也比现在的结果好。
“我答应你，连任选举之后，支持你担任下一任元帅，莉莉丝会退出选举。”
原泽冷笑：“没有了尼古拉斯，莉莉丝自然不可能跟我竞争，我之所以会选择今天来找您，就是为了省去繁琐的选举过程，没有商量的余地。”
亚尔科夫不理解：“这中间再长也不过两个月，你何必急于此刻。”
“我偏要急于此刻。”原泽突然站了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他一刻都不想等，一刻都等不下去。
“我正是因为记得您的恩情，所以才给了您选择的机会，否则您刚刚看到的就是两具尸体。”原泽无光的眼睛里印着亚尔科夫灰白的脸，“不仅是你，所有参与这些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这只是开始。”
亚尔科夫眼中渗出血丝，额间青筋直冒，“你想做什么。”
原泽眼神不变，微微勾起嘴角，“我会为联邦打造新秩序，您会在监狱里看到那一天。”
“你……你疯了？”亚尔科夫现在才意识到原泽想要的并不只是自己的位置，他要的是整个联邦。
“就为了给你的族人复仇，你就要破坏整个联邦的秩序吗？！”
“对你们来说，我将要做的事确实是破坏，但不将你们这些蛀虫拔掉，底下的人永远照不到光，联邦需要改革。”
原泽不想再浪费时间，眼瞳中闪过一道金芒，思绪混乱的亚尔科夫，根本抵挡不了他的入侵，只能看着自己的手签下姓名，按下指印。
操控消失的那一瞬，亚尔克夫跌坐在椅子上，一切已成定局，他不再是联邦元帅，而他身后的人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不，就算我不再是元帅，你也找不到那些证据，你审判不了我们。”
“是吗。”原泽从椅子上站起来，无视他狰狞的面容，转身走向狮头雕塑。
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雕塑立刻向前悬浮，露出了一台耳机式仪器，那是联邦禁止生产的记忆替换器。
仪器被精神力送到手中，原泽没有回头看亚尔科夫，冷冷道：“把你与波鲁特联系的网络，和所有参与洛白河死亡的人员名单发给我，否则你的两个儿子不会完整回到双河星。”
原泽转身离开书房，一直到他走出大楼，亚尔科夫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不是没有想过对原泽破口大骂，但那股恐怖到穿透骨血灵魂的精神力威压，完完全全剥夺了他的思维。
就算没有刚才那场对话，原泽也可以强制亚尔科夫签下字。
他之所以跟亚尔科夫说这么多，除了让他签下退任书，也是让他认清局势，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挣扎，现在的原泽对他们没有丝毫仁慈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