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晨间输液结束后，洛尔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麦片来找沈嚣。
监控关闭后，沈嚣自己调高床位，架好桌子, 拒绝了某人喂食的请求。
“别喝太快, 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消化系统可没那么快恢复。”洛尔善意提醒。
沈嚣胃难受不是一天两天, 就算他不说, 也不会喝太快, 提醒反而显得刻意。
洛尔送完粥后, 没有要走的意思，沈嚣不喜欢吃饭被人盯着, 放下勺子，点了点面前的屏幕，让他打开。
洛尔照做：“想看什么？原泽的下一场演讲要等到明天，要看昨天的回放吗？”
沈嚣皱眉：“看别的。”
“胎教节目还是育儿频道？”
“新闻。”
“那多乏味。”洛尔嘴上这么说, 但还是给他调了晨间新闻。
不过今天的新闻有一半篇幅还在报道昨天的演讲, 后面的采访有关核心议会最近的人员调动。
赫尔卡星区和沙华星区的核心议员已经确定下来了, 双子星区和北极星区的议员还要再经过一轮内部审核, 才能确定, 其他议员没有变动。
与此同时, 安东尼奥所参与的受贿案因为牵扯复杂, 还在调查之中, 背后不仅牵扯到了财阀，还有一些军部人员, 甚至亚尔科夫主动退任也与此事有关。
官方报道出来的消息都是可靠消息，新闻里能直接出现亚尔科夫的名字, 就代表原泽没打算给他留面子，但新闻里提及波鲁特家族的内容很少，原泽应该还没有找到给他们定罪的切入口。
洛尔见沈嚣全神贯注地看新闻，感觉自己被冷落到了，于是抬手按下暂停。
“有事吗？”沈嚣瞥了他一眼。
“这么枯燥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研究所里这么枯燥，也没见你不在这里待呀。”
洛尔深情款款：“那是因为你在这里。”
沈嚣差点吐出来，仰头把碗底的最后一口麦片喝完，让他把碗具收拾掉。
洛尔有心讨好他，任劳任怨把桌子收拾干净，结束后故意问了句：“原泽对你有这么贴心吗？”
沈嚣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尔耸了耸肩：“就是有些好奇，你们俩脾气这么糟糕，是怎么在一个被窝里睡下来的。”
沈嚣不想被他牵着走，假装没听见，直接换了个话题：“你们星盗跟波鲁特和雷纳也有合作。”
“嗯哼。”洛尔点头。
“雷纳倒台之后，你们手里的黑航线还能用吗？”
“可以。”
“为什么？”
“这就不在我的回答范围内了。”洛尔笑了笑，“我们与波鲁特的交易跟实验没有关系，你问这些是想帮原泽吗。”他压低声音，“别忘了，你可是被他抛弃了。”
沈嚣面无表情：“那我可以问卡列宁相关的事吗？”
“可以。”
“她的身世你知道吗。”
“知道。”洛尔摸了摸下巴，“你是想听我简单说说，还是具体描述？”
“具体描述。”
“那就要收取一些代价了。”
沈嚣沉下脸。
“别这么紧张，只是适当收取一些合适的代价，你在路边随便拉个人讲故事都是要收费的，总不能让我白干吧。”
“你说。”
洛尔指着自己的蓝色眼睛说：“明天看着我喝麦片。”
“可以。”
“一言为定。”洛尔坐直身体，撩了撩额前的金色碎发，笑着问，“想先从哪里听。”
“你知道她的父母吗？”卡列宁这么在意伦理道德，很有可能是和父母有关。
“知道，这不是秘密。”洛尔转了转眼睛，手指在膝盖上点来点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但行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大概过了半分钟，他突然打了个响指：“那就要从她出生的地方说起了。”
“卡列宁出生在yn星区的yn1010号行星，是星区边界一颗不太起眼的小行星，但她所属的赫拉家族却是yn0312（主星）上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
“按理说，她应该是一个出生显赫的贵族小姐，但因为父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们被驱赶到了小行星。”
“卡列宁出生后，过着贫寒不能再贫寒的日子，再加上她怪异的外貌，她的父母并不喜欢她，童年非常悲惨……”
沈嚣越听越觉得不对，他不知道洛尔是无意、还是刻意省略了重要信息，这些表述性的内容一带而过就行，他要知道的是原因。
“卡列宁的父母为什么会被驱赶，又为什么会长相怪异？”
洛尔顿了一下，眼睛又转了一圈：“我刚才没有说吗？”
“没有。”
“可能是我漏掉了。”洛尔重新组织语言，“卡列宁的父母是表兄妹，赫拉家族对基因格外看重，无法容许这种□□现象。但当时，卡列宁的母亲已经怀上了她，父母二人不愿意分开，就被驱赶到了yn1010。而卡列宁作为近亲结合生下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患有白化病。”
yn星区得天独厚的环境优势，使得它拥有联邦上最多生物研究机构，赫拉家族是科研世家，卡列宁的父母虽然被流放，但自身能力和人脉还在，哪怕找一家小企业上班，也不会沦落到贫寒的地步。
但卡列宁的母亲在生下她后，患上了一种极其罕见的腺体病——排斥症。
排斥一切ao信息素，一旦腺体接触到了信息素，就会出现疼痛、肿胀、眩晕等症状。
目前有效的治疗方案是利用空白剂减缓腺体的反应能力，病人只要不到一些人流密集的地方，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但卡列宁母亲排斥的信息素中，还包括她自己的，
也就是说，她的腺体在排斥信息素的同时，还在合成信息素，导致身体内部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内脏、大脑、所有组织器官无一幸免，虽不致命，但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折磨着她。
病发之后，卡列宁父亲的第一反应是切除腺体，只要病灶清除，病痛自然也就会消失。
但这种由不明原因导致的腺体罕见病具有很强的不可预测性，在不同个体上会有不一样的表现，卡列宁的母亲患上排斥症后，体内激素失调，腺体神经大脑神经元发生了异变，如果切除腺体，极有可能会对大脑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平衡利弊之下，只能用缓解药物保守治疗。
最开始那几年，缓解药物还能起到不错的效果，但随着身体逐渐有了耐药性，药物效果杯水车薪，卡列宁的父亲只能换另一种价格更高昂的缓解药物，来给母亲缓解疼痛，好不容易攒下的储蓄，很快就烧光了。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带着卡列宁回到家族，向父母寻求帮助。但他的父母认为这是他们破坏家规而遭受的惩罚，有辱门风、自作自受，给了一笔钱，让他们今后不要再回来了。
“卡列宁的父亲当时想将她留在家族里，毕竟犯了错的是父母，她一个孩子是无辜的。但等赫拉家族的人看到卡列宁的白发灰瞳，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一个基因缺陷的孩子，认为她的到来会给家族蒙羞。”
“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得知的？”卡列宁成年的时候，洛尔还没有出生，不该对她的身世这么了解。
洛尔：“卡列宁母亲的腺体病是在医院确诊的，报告和购药记录在医院的公共系统里都能查到，而后面一件事是他父亲策划的。”
“卡列宁的父亲很清楚家族的价值观，知道家族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所以找来了媒体，想把□□被逐出家族的事闹大。”
“这种上流社会的家族向来看重脸面，为了不让事情发酵，答应了他的要求，给了父女二人一大笔钱，让他们不要再回到主星。”
沈嚣：“既然事情已经压下去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事情确实压下去了，但卡列宁竞选研究所所长时，她的竞争对手找到了当年的媒体，把她的破烂身世公布出去，卡列宁不仅没有阻止，还利用这件事博得了不少同情心，网上可以找到记录，不过……”洛尔压突然低声音，“这件事之后又被她自己压下去。”
“为什么？”
洛尔眯起眼：“因为她对赫拉家族出手了，yn星区中已经没有这个家族存在了，你在外面有听过这个姓氏吗。”
沈嚣摇头，他对yn星区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最著名的几个精英研究所都有所耳闻，确实没有听说过“赫拉”。
“她做了什么？”
“实验爆炸，轰地一声把家族成员所在的实验室炸成了废墟，研究所里的其他实验室也受到了影响，但死亡人员全部都是赫拉家的人，你说这事多巧。”
洛尔阴恻恻笑了一声，“爆炸之后，调查事故原因的还是卡列宁手下的人，整个案子最后以操作不当收尾。”
“之后，卡列宁又派人收购赫拉名下产业，家族剩下来的人也因为莫名奇妙的原因，一个个死去，你说会是谁干的呢？”
答案显而易见。
沈嚣：“这背后有人帮她吗。”
“那可太多了，卡列宁毕竟是研究所所长，有的是人想讨好她，哪怕是违法犯罪的事，只要利益给到位，一切都好商量。”
“当然，我们也帮了一些小忙。”
沈嚣不知道他口中的小忙有多小，杀人放火、排除异己在他们眼里都是小事，对卡列宁来说，也是一样。
“继续往下说，从他们父女回到yn1010号行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