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牌
很快, 基地所有成员都知道，他们的队伍里来了一位不爱说话的新人。
沈嚣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也知道了老者的姓名——沈言庭。
基地成员都称呼他为沈师傅。
之后一周，沈师傅向沈嚣介绍冰原以外的陆地, 以及破冰基地所处的位置。
破冰3号基地和白塔所在的雪阳基地, 都位于北美洲东北部的格陵兰岛，另外十座破冰基地分散在亚洲大陆东北部、欧洲大陆北部和南极州大陆。
而他们发现的那颗“种子”位于亚洲大陆东北部大兴安岭山脉之中, 最靠近山脉的基地是“破冰7号基地”。
自发现以来, 11座基地陆续派遣队伍进入山脉, 但结果要么是无功而返, 要么是音讯全无，无法确定“种子”的准确位置。
“怎么确定‘种子’一定在山脉里。”沈嚣问。
沈言庭将地图放大, 并切换到辐射模式，可以看到大兴安岭北段山脉的辐射值比其他地方高出了三个量级，哪怕是相邻的南段山脉也仅有它的1%。
很明显，这种差距不是高阶异兽能带来的。
“这股异常辐射在三十年前突然降临在大兴安岭之中, 此前没有任何预兆, 降临后迅速笼罩整座北段山脉。”
“山脉中的异兽感受到了威胁, 不得不逃离到山脉边缘, 而漠河与塔河相接的中心区域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禁入区, 除了高空飞过的鸟群, 没有任何生物和探测仪器能靠近那片山脉。”
“我们最开始以为这股辐射是伴随高阶异兽诞生而产生的, 但辐射中心整整八年都没有移过, 祂一直沉眠在大山深处。”
沈言庭说到此处，叹了声气：“我们其实也并不确定祂到底是不是最后的种子, 但对人类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这二十几年间, 我们不断向大兴安岭派送队伍，想找到山脉中的种子，但祂不仅排斥异兽，也在排斥人类，每次任务执行前，我们都会确保天气安全，但只要队伍靠近山脉，风雪必会加剧，阻止人类继续深入。”
一次或许只是巧合，但十次、百次必然有外力作祟，而这一点也能证明那颗种子拥有超自然的力量，极有可能就是一切进化的开端。
所以即使祂阻止他们靠近，他们也没有放弃过。
“下一次任务是什么时候？”沈嚣问道。
沈言庭：“下下个月吧，祂也有冬眠期和活跃期，极夜到来之后，祂会进入冬眠期，那时候山脉里的辐射值会大幅度下降，引来的暴风雪没有平时强烈，行动会相对安全一些。”
沈嚣记下：“还有其他任务吗？”
沈言庭想了想：“再过几天是冰晶矿成型的时期，基地会组织外出采矿，十人一组分队，你跟着一起去吧，先和大家磨合磨合，后面的任务也都是要组队完成的。”
沈嚣看着老者严肃的面容，淡淡说：“知道了。”
知道不代表认同和接受，沈言庭见他没有点头的想法，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但他还是想把沈嚣带出白塔的规训，于是提前分好组，让芳草和江冀带着他学习。
然而……效果并不是很如人意。
——
旧历110年8月6日，上午7点。
破冰基地照常组织晨跑，范围是绕着旁边的雪坡跑一圈，一般半个小时就能跑完，所有人都要参加。
江冀跑完一圈花了21分钟，是最快跑完的一批人，他在终点线等了五六分钟，小队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大家坐在雪地上聊了一会儿，等沈师傅跑完再一起回基地。
而整个过程中，大家都没有看到沈嚣的身影。
这位新加入的成员体能太过优秀，一刻钟就跑完了全程，独自返回基地，除非有事情要商讨，否则沈嚣不会留在终点等人。
大家对此也都习以为常。
十分钟后，老者跑完全程，朝小队走了过来。
江冀跑过去搀扶师傅，一脸忧虑地问：“您下周真的要让他和我们一起去矿洞吗？”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们能感受到，沈嚣的威胁并没有信息中描述的那么大，但他实在不像个正常人，平时不跟他们交流，任务中更不会跟他们交流，到时候肯定会出问题。
这些沈言庭都知道，但他还是坚持让沈嚣加入任务：“你们这次先去最近的瓦尔冰川矿洞寻矿，那里大家都不陌生，周围也没什么危险，新矿洞就让威尔克和海德带队去吧。”
闻言，江冀有些不太开心，一般新任务都是他和海德叔叔打头阵，凭什么这次来了个新人，就要让他去迁就。
沈言庭解释：“小沈年纪小，之前没有同龄玩伴，不太会和别人相处，而你们是基地最年轻的队伍，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相处久了，总能找到话题，再者说小沈自身的实力也不错，他的加入对你们也是件好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江冀感觉他们之间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话题。
队伍磨合需要时间，沈言庭也不急于一时，希望他们能在任务中放下芥蒂。
晨跑结束后，所有人返回基地，路上商量着采矿事宜。
风雪中，人影渐渐模糊。
一条不起眼的白色围巾在雪坡之上飞扬。
帽檐下露出的黑色发丝醒目而危险，但风雪同样掩盖了他的面容。
——
8月25日上午，风雪将停。
格陵兰岛的极夜预计9月16日到来，破冰3号基地需要在这20天的时间里采集足够多的冰晶矿，确保基地安全过冬。
天亮之后，十支矿采小队便开始了第一次采矿任务，分别前往事先已经确认好的冰川矿洞。
预计在8月29日傍晚前，将第一批冰晶矿带回基地。
沈嚣所在的6号小队将要去往瓦尔冰川矿洞，队长江冀负责探路和指挥，芳草负责医疗和补给，剩下八人，包括沈嚣在内都是矿石搬运工。
瓦尔冰川距离基地只有五十公里车程，这条路江冀开过很多次，周围也少有异兽出没，一小时左右就能到达。
路上大家聊起上次来矿洞的经历，说基地的天气预测不准，半道上遇到了大雪，大家被迫在车里待了两天，出来的时候门都推不开，还是从车顶天窗翻出去的。
最后一群人拿着铲子把车轮从雪里挖出来，才把车推出雪地。
沈嚣坐在最后排，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看向窗外的雪地。
行驶在冰原上，车辆、设备、穿着都是白色的，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其他的色彩，他还是更习惯在晚上执行任务。
“一直看着窗外，可能会患上雪盲症。”芳草提醒道。
“这种程度的紫外线无法灼伤我的眼膜。”沈嚣回答。
闻言，芳草尴尬住了，车里的声音也一下停了，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见状，沈嚣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尴尬的原因在自己身上，于是回正身体，不再去看雪地。
装甲车继续向冰原行驶，下午1到达雪山边缘，再往前就是达瓦尔冰川。
达瓦尔冰川的地势不算陡峭，平均高度距冰面100m，坡度较小，比那些开裂的冰山要好靠近很多。
所以即使产量不高，基地每年也会派队伍过来一趟，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
江冀把车停在安全地带，抬头看了看天，确定这次天气预报准确，再带着队伍向目标地点靠近。
沈嚣穿戴好装备，跟随队伍去往冰川裂缝。
冰晶矿洞在冰川下面的裂缝上，众人走到冰川边缘后，将腰间另一端的绳索尖头插入冰中，尖头展开爪子，死死抓住坚冰。
江冀挨个检查，确保没有笨蛋操作不当后，把自己的绳索固定在沈嚣边上，和他一起往下走。
沈嚣很熟悉这些装备，双手抓着绳子，双脚踩着冰川，一边放绳，一边往下走，第一个到达了裂缝低低端。
江冀为了赶上他的速度，不小心向后一滑，还好及时拉住绳子，稳住了重心。
否则真从半空掉下来，不死也得半条命。
小队到达裂缝后，沿着左手往前走了两百米，就看到了矿洞位置。
矿洞入口处在冰面和冰川的交界处，进入时需要弯下身子小心前进。
江冀在前面带队，想让沈嚣跟在自己后面，但沈嚣执意要走在最后。
江冀以为这是他的习惯，没有勉强，让芳草走在沈嚣前面照看点，然带领队伍进入矿洞隧道。
下午的阳光洒进洞口，冰层之间相互反光，能看到隧道五六米深的位置，基本和去年没有变化。
沈嚣矮身进入隧道，不着急跟上队伍，借着透进的阳光，仔细观察周围的冰壁。
芳草见他没跟上，转身招了招手：“快过来。”
沈嚣右耳尖动了动，收回目光，一边跟上队伍，一边将围巾摘下，塞进怀里。
芳草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刚要询问，前面突然传来江冀的催促声，只好按下疑问，等任务结束再说。
矿洞隧道大约四百深，阳光消失后，大家打开肩膀的探险灯，借着光往里走。
江冀一边带路，一边握紧探测仪。
探测仪可以准确锁定矿洞的位置，也能探测百米之内的异常能量信号，由于隧道冰壁上附着着少许冰晶矿，所以探测仪上一直亮着微弱黄光，矿洞则被标记成明黄色。
而就在队伍将要进入矿洞时，探测仪突然响起警报，无数密集的黄色光点从身后出现，飞速涌向他们。
江冀结合对这一带的了解，到当即判断那些黄点是冰息蝙蝠，赶紧让队员做好进攻准备，但沈嚣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白色身影从探照灯下一闪而过，众人抬起头时，空中已爆开了数道血液。
沈嚣的移动速度快得吓人，身法更是矫健，踩着光滑的冰壁跃入蝙蝠群，挥舞着手中的刀，在空中大杀四方。
众人愣了几秒，江冀率先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刀，跟上沈嚣的速度，但那些长着獠牙的蝙蝠根本没有朝他们冲来的机会，就被利刃砍成了两半。
几分钟后，蝙蝠群全军覆没，只剩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沈嚣收拾完逃亡的残兵，回到隧道和队伍及汇合。
江冀被他的一番操作震惊到，竖起拇指，真诚地说了声：“六。”
如果上次在车上，芳草没有往沈嚣身上扎麻醉，那他当时的下场应该会和这些蝙蝠一样吧。
实在是令人恐怖的实力。
“先做任务吧。”芳草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江冀的肩膀。
江冀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大家进入矿洞。
芳草留在最后，给沈嚣递了一瓶解毒药，问他是不是在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异常。
沈嚣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没有必要。”
芳草有些无奈：“好吧，那你是怎么知道蝙蝠群藏在洞口，它们正常的栖息地应该在矿洞深处才对。”
也正是因为冰息蝙蝠只栖息在黑暗环境，所以他们才会忽视对洞口的检查。
“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沈嚣上完药，将药瓶还给芳草。
芳草接过药瓶，心里惊讶于沈嚣的能力，没有再多问什么。
两人跟上队伍，继续往前走。
但隧道就这么点大，他们的对话自然也传入了江冀和其他队员的耳中。
大家此时完全理解了沈师傅的用意。
沈嚣不一定是个合格的队友，但一定是个可靠的打手，作为一支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探索者小队”，他的加入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