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气氛诡异。

    一前一后坐了两位警官。

    男警司年约五十岁, 戴着顶警帽坐在靠门方向的位置,石玉冰则一套黑色西装,胸前别了个证件。

    两?人面面相觑。

    “刚刚外面是在算命?”

    良久, 梁警司伸手将茶杯轻磕桌上,放好后,收回, 双手交握笑,“还是第一次见重案组竟然有人靠这种手段审案。”

    石玉冰一时也摸不清警司是否生气。

    重案组面临的多为凶杀重案, 犯罪嫌疑人通常狡猾、反侦察仪式强。为了破除罪犯的心?理防线,作为审问人员会专门修学犯罪心?理学,从各个层面击破罪犯心?理。

    通常情况下, 审问一个犯人需要两?个小时, 如果遇到更为狡猾的犯人时间?还会被?延长至几日或者几个月。

    刚刚……

    门口的小姑娘仅仅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罪犯丁燕丽就情绪崩溃了吧?

    “刚刚那?位并非是警务人员,她是周沙展的朋友,插手也只是想要帮忙, 实属一片好心?。”

    石玉冰担心?梁警司怪罪小姑娘,至少在坚信唯有科学与证据才能抓捕罪犯的警署里, 算命算是歪门邪道。

    梁警司愣了下,看着石玉冰急着为小姑娘开脱,他哈哈大笑连连指着石玉冰, “玉冰啊玉冰,我几时讲过要怪他们?未必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小气?”

    “不过, 我对算命确实感?到好奇。”梁警司意味深长,“从表面看,刚刚小姑娘的一卦确实是打破了罪犯的心?理防线。小姑娘就是报警人吧?从前有没有调查过罪犯, 我们都不得而知。”

    更深层次的话,梁警司没有说出来。

    石玉冰倒是听懂了。

    两?人都是从重案组便衣做上来的, 期间?不知经历过多少困难艰险。梁警司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也深谙人性险恶。

    他的意思是。

    小姑娘早就调查清楚丁燕丽的身世,因?着宿怨才会当?面打击丁的心?理防线,让她溃败。

    “玉冰啊,重案组各个部分申请特?殊技术人才支援都已经就位,我见你们d组还没申报,是有什么想法吗?”

    石玉冰也就这件事询问过d组的人,d组强烈要求请柠柠,施博仁还说d组如果有柠柠,凡是有命案罪犯都无所遁形,捏捏手指就能抓住罪犯。

    石玉冰犯了难。

    警署是讲科学、讲证据、讲法律的地方,d组但凡是申请博士心?理医生,她都觉得没问题。

    偏偏这算命……

    上头根本不会给?她批。

    d组见没办法请楚月柠来,就一个个对特?殊技术人才支援没了兴趣。

    施博仁更是无所谓:“那?就算罢,请来做什么,拖后腿还是多个人挤厕所?”

    石玉冰也就一直压着这个事情。

    “梁警司,你看d组申报肯定是要符合他们的办案需求,取长补短。盲目请过来也没什么大用,我看还是先等他们想清楚,再决定不迟。”

    “可以?,多久都行。不过……”梁警司顿了下,石玉冰欲言又止,他哪里看不出自家下属的心?思,“算命之类,玄之又玄的事情就别扯进?来。”

    “你我都知,靠臆想猜测的东西没有实质证据,根本没法成为呈堂证供,更无法去定凶手罪名?。”

    话已经摊开。

    石玉冰只能应答:“yes sir。”

    楚月柠拿着奶茶靠着窗户边坐,一眼就能看到警署门口人来人往。她拿着奶茶,吸一口奶,又滑又甜的口感?让她不禁眉目舒展。

    施博仁推开办公室门,拿着一页口供纸放到周风旭的桌上,“审完,醉鸡买毒丁燕丽下毒。”

    周风旭将口供摆在一边,腕袖卷起继续写报告,没抬头,“忠叔那?边呢?”

    “也搞定。”忠叔刚刚推开门,将口供纸递了过去,“审的这个狡猾的多,一问就是三不知,什么事都推到丁燕丽头上。”

    甘一祖兴奋,“还是忠叔有办法,吓醉鸡说丁燕丽已经全部招供,说他要是再不主动澄清,就要负主要责任。”

    就这么一吓,醉鸡就什么都抢着说。

    “啧啧啧。”施博仁坐自己的办公台上感?慨,“三氧化二砷,古语砒霜。蛇妇接连下了四天毒,竟然?都没有毒死钟伯,他真的够运气去买张彩票。是吧,柠柠?”

    楚月柠拿着奶茶杯摇了摇,“钟伯是九死一生的命局,命中又没带横财,去买彩票也是不灵的。对了,钟伯人怎么样?”

    人被?救护车接走?后,还没收到消息。

    施博仁也奇怪:“对喔,医院还没打电话过来。”

    话音刚落。

    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里是重案d组,病患已经意识清醒?好,麻烦。”

    周风旭挂断电话,抬眸。

    “钟伯已经苏醒。”

    施博仁从办公台上下来,松了松筋骨,冲楚月柠甩头,“走?!仁哥带你去收尾!”

    楚月柠也跳了下来,笑着摇了摇奶茶杯,“谁带谁呀?”

    “哎,你带我行不行?”施博仁嬉皮笑脸,忽的,他想到什么又是长长叹气,“要是那?宗女童案破了就好,我们也没有挂心?的事情,录完口供,大家可以?一起约摊下午茶。”

    “还没破吗?”楚月柠前几日已经算出凶手的信息,摇了摇奶茶杯挑眉,“没算对?”

    没道理啊,她的卦很少会出错。

    “不是。”施博仁忧心?解释,“摸排到有这么个人,叫马正奇,各方面条件都与你提供的信息很吻合。翻看旧案时也有发现有马正奇的口供。”

    楚月柠不解:“既然?都怀疑他了,怎么没抓呢?”

    “因?为有人帮助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周风旭将写好的报告合上,将钢笔盖上,“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人,几日后在街头突发心?脏病暴毙。马正奇乘机偷渡美国,十年时间?一直没有回港。”

    眼看案件再次被?迫中断,停滞。

    几个人都是气的不行。

    “跑去国外了?”楚月柠能够理解周风旭为什么敛眉了,事情确实不太好办,“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抓他吗?”

    “警方已经申请跨国合作,美国在追查马正奇的下落,一旦找到人会马上遣送回港。”

    d组对如今的结果并不满意。

    谁不清楚美国偷渡犯多?从上亿偷渡人口中找出一个没有身份证的罪犯简直难于?登天。

    马正奇被?遣送回来,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已经临近下班的时间?,几个人决定一起下楼。楚月柠先在走?廊等他们,她靠着墙壁吸着奶茶。

    忽然?。

    侧方有点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走?廊尽头的扶梯上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虽说中年,夫妇的头发却?早已全白,中年男子弓着背低着头慢慢踱步过来,女子也跟在旁慢慢走?着。

    他们与世界仿佛割裂了,空气凝滞着压抑着,表情麻木就像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将他们笼罩起来。

    楚月柠看着心?底也觉得难受。

    “柠柠,在看什么?”

    四人出来,施博仁见楚月柠一直盯着走?廊,视线不由跟着过去。在看清楚中年夫妇的面容后,他瞳孔猛缩。

    “旭哥,你看。”

    周风旭将办公室门关上,眼眸看了过去,见到来人,他的脸色也渐渐转为严肃。

    待夫妇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主动开口:“郑生,郑太。”

    “是周沙展?”郑太太询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红肿着一双眼,嘶哑着声音,“我听讲欣雅的案子翻出重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找到凶手了吗?”

    仿佛期待着答案。

    郑太太的手一直在抖,像是竭力在压着情绪。

    “抱歉,案件还在侦办,我们不能透露其中消息。”周风旭移开目光,看向施博仁,“请郑生郑太去休息。”

    “哦,噢!好。”施博仁反应过来,又打开办公室门,“郑太郑生先进?来休息,路上一定累了吧?”

    他们都记得郑家人受了很大的打击,为了剩下两?个孩子的健康与安全,郑家全部搬去了新界。

    郑太太摇头,“我们不累。”

    想起惨死的女儿,郑太太又双眼通红,她锤了锤闷憋的胸口,“我们只是想到十八年……十八年了啊。”

    一记重拳垂在心?口。

    郑太太越来越喘不上去,忽然?情绪崩溃,她靠在丈夫肩上号恸崩摧,“我的女儿惨死十八年,尸骨未寒。这十八年,我闭上眼就是女儿被?杀害时的惨景。”

    小小的女孩赤裸着发青的身子,与被?摆在垃圾桶上死不瞑目的头颅。

    越想。

    郑太太就越是泣不成声。

    女儿才八岁啊,八岁就被?人虐杀,哪个当?父母的会好过?

    这十八年。

    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晚都会经历一遍失去女儿的绝望。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伤害女儿的凶手受到同等的报应?

    石玉冰听到声音出来,面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郑太太,担心?出事,“郑太太,旧案重查就代表警方发现了新的疑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郑先生痛苦不堪紧紧抓着石玉冰的胳膊,当?年见到女儿被?人割颅,他跪在地上将头颅抱在怀里,因?为过于?悲痛一夜白头。

    “madam,还能抓到凶手吗?”

    他声音颤抖。

    “十八年过去,真的还能找到凶手?”

    “郑生,请你相信警方。”石玉冰安抚着家属情绪,其实心?底也为难。

    她作为d组的督察自然?清楚最大的嫌疑犯已经偷渡美国,可究竟是不是真凶,还有待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