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嫁给白切黑夫君以后 > 第一百章 是你生的又如何
    只要不是瞎子, 都能瞧出来秦葶骤然变化的脸色,徐琰行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撤去,瞧她目珠不动, 直直望向他身旁,徐琰行也忍不住侧过头来,看着何呈奕。

    此刻的君王端坐厅中主位, 面无表情对上秦葶的目光,单从此面上瞧不出什么蹊跷,因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

    可秦葶不同,她的表情好似活人见了鬼,连魂魄都丢了。

    这称得上是失礼,徐琰行怕她惹怒座上之人, 于是站起身来小心提醒道:“珈玉,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 府上今日有客。”

    他身子微正过来, 暗自给秦葶使了眼色。

    秦葶也想走,可脚下似灌了铅。

    连眼珠子也灌了铅,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一定是自己被梦魇住了, 眼前这个人不是何呈奕,根本不是。

    他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怎会来到南州呢?

    怎么偏生就是南州呢?

    “珈玉, 珈玉!”瞧出她不大对劲,徐琰行大步上前, 手才要搭在她的手臂之上, 便瞧着眼前的人腿脚一软, 而后毫无征兆的两眼一翻朝地上倒去。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秦葶听到耳畔传来徐琰行焦灼的叫声,还有晃在不远处的那一抹玄黑色人影。

    那人影自椅上站起,做势朝前。

    终还是她眼前的一片黑将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暂时隔绝在了外面。

    她似孤身一人在梦中行了许久,她记得明明还是夏日,怎就偏却感到了周身的冷风不断朝她袭来,凉意若秋。

    她走在空荡无人的街上,这街她识得,是南州街市,只要顺着这条宽阔的大路一直往前便能找到徐府。

    于是她来了,她眼见着徐府原本良漆的大门此刻破败不堪,连门环也丢失不见。

    推门进去,院中一片血色,横七竖八的尸体满布院中,血流到她的脚下,蜿蜒成河,染了她的绣花鞋面。

    自这里望出去的天都是殷红的颜色,再往前行,徐府厅檐下摇晃着一颗人头,正随着萧瑟的秋风打着转。

    她驻足而停,满脚的血印子停在檐下,恰值那颗人头转过正面,她看清了,是徐琰行。

    梦中一声尖叫似一根绳索,将她拉回现实中来。

    秦葶猛的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面额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搅在一处,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正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垂目望着手背上绽开的水花,轻颤着抬起手,就算此刻她整个人也是恍惚的。头面不转,只目珠稍移,一双眼警惕的最大范围内环顾四周,房内空无一人。

    窗外树上有知了鸣嚷个不停,一声叫的比一声还高。

    “是梦吧......”秦葶不确信的想。

    无论是方才还是不久前,应该都是梦。

    这仍是好端端的徐府,何呈奕远在京城没有来。

    一定是的。

    她翻身下床,腿被吓的几乎软了,好不容易才穿上鞋,试探着走出几步,还在心里暗笑着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若不然怎么能做那么离奇的梦。

    才行至内室门口便听见灼灼咯咯的笑声传来,每每听到这样童真的笑声,似也将秦葶的烦恼都卷飞了卷散了,她不由得隔着门板也勾起唇角来。

    将内室的门打开,迎面向外,脚步才踏出一只,便又立即傻了眼。

    此刻前方的八仙桌旁,何呈奕正背对着她坐在圆凳上,灼灼则面对着这头坐在桌上,奶娘不知去向。

    何呈奕手里拿着一只碧绿色的玉牌逗着灼灼玩,灼灼的小胖手想去抓那玉牌上的流苏,每每要抓到何呈奕便拿开,一抓一躲间,灼灼笑的越发灿烂。

    这画面看似和谐,可若是知晓何呈奕的秉性,便知此情此景到底有多阴森可怖。

    方才梦中的血色似又蒙上秦葶的眼,出于去灼灼的感情和保护之心,秦葶大步上前来到桌边一把将灼灼抱在怀里。

    小姑娘长这么大,一直都是秦葶和奶娘一起带的,抱起孩子来也不似起初那般生疏,反而熟练的像模似样。

    一只手臂环拖着灼灼的屁/股,一只手轻抚在灼灼的后脖背之处,将孩子抱离的老远,警惕的朝桌边看着。

    其间灼灼还时不时的好奇回头望望,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秦葶将小脑瓜扳回过去。

    好似眼前那人是洪水猛兽,多看一眼都会折寿。

    何呈奕并未回身,只一直盯着手中玉牌子上的流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身形稍动,扭身坐了过来,面对抱着孩子跑到角落里的秦葶。

    自大家都以为秦葶在长河丧命的那一日起距今已经过了两年之久,可她容貌未改,仍是那一双漂亮的杏目,会怯怯的望着他。

    只不过这次,多了几分警惕,似防贼一样防着他。

    好似他是什么山野凶兽一般。

    这目光似一把刀,经由她手,扎在何呈奕的心口。

    从前二人在一起时,何呈奕也曾好奇过,若是有一日秦葶做了母亲会是何种模样。而今他算是见了。

    “你在怕什么?”这是再相逢时,他与秦葶说的第一句话。

    声调没有情绪,一如他的面色,还有那一双深渊似的眸子。

    秦葶一直往后退着,直到肩脊抵到墙上退无可退,似有话说,却又无话。

    吞了一口口水之后硬从牙关里颤抖的挤出一句:“这孩子不是我生的......”

    她怕,她生怕,怕何呈奕发起疯来滥杀无辜。所以最先将灼灼摘干净,这么小的娃娃,不该也不能受她牵连。

    仅此一句何呈奕便知了她的内心。在她眼中,原来自己就是随时随地可以胡乱杀人手段非凡的暴君。

    “来人。”他终轻抿唇角,低唤一声。

    只瞧见奶娘低头入门。

    “将孩子抱下去。”何呈奕吩咐道。

    就在奶娘的手抱住灼灼时,秦葶本能的手上使了力,同她别了一下,直到看到奶娘给她挤眉弄眼,秦葶这时似才意识到,或是孩子不在她身边才是安全的。

    手上力道这时才松,却也不大放心的望着灼灼,直到她被彻底抱出门去再也瞧不见,秦葶这才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到何呈奕的脸上。

    那人不作声,只静坐在对面,将手中玉牌子丢到一旁,而后顺势取过桌上摊放着几页纸张细看起来。

    起初秦葶还不知晓他手里拿的都是什么,却在瞄见桌上的信封时才隐隐猜到,那或是她与徐琰行互相往?????来的书信。

    除了徐琰行随身带着的那些,再就是秦葶收到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徐琰行对秦葶的关切之情。恨不得在京城的大事小情都同她道个一遍,昨日吃了什么菜,今日瞧了什么景读了什么书都一一道来,似闲话家常。

    似夫妻二人闲话家常。

    再瞧秦葶的,字迹写的算不得工整,不难见很用心,用词简单易懂,写的多是灼灼的事,和府里的事,偶尔会加上一两句提醒徐琰行注意身体的话。

    落款处都以“珈玉”二字。

    她便是以梁珈玉的身份在徐府生活了两年之久。

    这里的每一封何呈奕都细细看过,他说不好自己在见了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有恨有怒,更多的是刀剜心口一般的疼。

    见字如面,从一个人的字句中不难辨出一个人的心情和心性,这一封一封书信中不难瞧出秦葶这些日子中的平和宁静。

    她记得秦葶从前是不识字的,这些都是谁教会她的,不用想也知道。

    这两年间他到底还错过了些什么呢?

    他很想问个清楚,却又害怕知晓实情。

    “朕万没想到,你便是徐琰行口中那个与他有婚约的表妹。”何呈奕的目光自手底书信上移起,落在秦葶泛白的脸上。

    夏风吹起纸张,在他手底发出一声声不规律的啧响。

    “是我骗了他们,骗了他们所有的人,他们不知道我是谁,还以为我是青州来的梁珈玉。”秦葶心一横,试图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她的心思,她一心想保徐府的心思,何呈奕如何不知。

    且在方才她晕过去的时候,何呈奕便已经将前因后果询了个遍。

    “那孩子也不是我生的,是徐琰行徐大人在离京之前在府衙门口捡的,我见那孩子可怜便一直养在身边。”

    她又急急道。

    “就算是你生的又能如何?”何呈奕眼底浮过一抹复杂神色,“朕会在意那些?”

    他终将手上的信纸搁回桌上,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秦葶,直到站到她的面前。

    这对秦葶来说似梦一般,对何呈奕又怎会不是?

    就当他在徐府毫无预兆的见到秦葶的第一眼起,他最先想的是自己眼花,而后以为自己白日做梦,就在听到徐琰行唤她“珈玉”的时候甚至还想这世上怎的竟有这般相似的人。

    当梦一点一点和现实重叠,何呈奕才明白,她就是活生生的秦葶,那个众人以为她早就命丧长河的人。

    “无论你做谁的妻子,和谁生孩子,朕都不在意。”

    反正只要你活着,你只能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他心暗道。

    又是这般相近的距离,又是那股从前日日得以闻见的松香气,秦葶近乎崩溃,她不晓得老天为何又给她开这样的玩笑,明明她走了,离的京城远远的,到头来,又重新落回这个鬼魅的手掌之中。

    “陛下,”秦葶身形一滑,在他的面前重重跪了下来,她不知将要面对她的会是什么,但是她只希望不会牵累无辜,她怕梦中的那血淋淋的徐府也照进现实,秦葶将头埋的很低,鼻尖儿一酸肯求道,“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高高在上的人此刻长身挺立,双手各垂在身体两侧,眼睑低垂,鸟瞰她的发顶,轻一咬牙,他问:“秦葶,你究竟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