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第四种诱饵 > 第31章 识破
    接到消息时,邵揽余正和费慎待在一起。

    那小子闲来没事,大清早光着膀子绕别院周围跑了十几公里,跑完又接着在后山倒立。

    邵揽余正好起早了,索性坐在后山一方石凳上,边喝茶边看费慎锻炼,没事还替对方数两个数,惬意得不行。

    当得知有外来者闯进郁南镇,邵揽余搁下喝了半杯的茶,喊上费慎一起过去。

    费慎顶着一脑门汗,用喝剩的纯净水随便冲了冲身上的汗,穿好衣服什么也没问,充当一位合格的贴身保镖,跟着邵揽余走了。

    两人不紧不慢到了碎石山,那位摔成昏迷的男人依旧不见清醒,但也没有立刻翘辫子。

    以防万一,谢掩风用布条将他眼睛遮了起来。

    不过邵揽余还是凭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在雾镇碰见的那个灰衣男。

    “老大,这人不会就是你要我找的那个吧?”何潭歪打正着问对了。

    邵揽余应声:“他自己送上门,你省事了。”

    何潭颇觉遗憾,原本还想趁此机会大展身手的,说不定他顺便就把那条贩.毒线也给揪出来了呢。

    谢掩风蹙着的眉始终不见舒展,昨天还在说这件事,今天关键人物就主动出现了。

    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如此过份的巧合,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邵揽余似乎却并不为此困扰,吩咐道:“送去审讯室,把医生喊来。”

    听见“审讯室”三字,费慎动作有了明显的停顿,脸上神情一凝,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平常。

    那两位迷彩服在邵揽余到来之前,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何潭任劳任怨担起了人行担架的责任,扛着地上的男人去审讯室。

    谢掩风脱下自己外套,将男人连头罩住,闷声不响跟在旁边。

    邵揽余对费慎偏头示意:“走吧,一块儿过去。”

    前面两人行路速度快,距离不一会儿就被拉长,离这边渐行渐远。

    费慎陪邵揽余安静走了会儿,兜兜转转,终是问出了盘桓在心里几天的疑问。

    “这个郁南镇……是你的?”

    他罕见地有了几分踟躇,将“你在守护郁南镇”这句话,换成了“是你的”三个字。

    守护这个词安在邵揽余身上,貌似有点不切实际,也天真过度了。

    邵揽余的回答在预料之中,他道:“以前是别人的,我抢了过来,也可以说是我的。”

    费慎目光弥留片刻,选择缄口不言,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对方曾经的话语。

    ——你怎么确定, 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审讯室位于碎石山附近,说是审讯室,其实就是一间独立的全封闭房屋。

    房屋一分为二,一半是关押区,设置了密码锁与不透光玻璃墙。玻璃墙单面静音,如若不打开通讯器,里边人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另一半则是用来给审讯人问话或休息的。

    何潭将男人扔进关押区,探了探颈动脉,脉搏微弱但还活着,谢掩风则马不停蹄去通知医生。

    何潭拍拍裤腿上的泥点,进洗手间洗手,没多久邵揽余和费慎也到了。

    他把手上的水往衣服上一抹,试探着说:“老大,现在不用我去抓人了,您看是不是再派点别的任务给我?最近遥奶奶地里菜种得挺好的,谢掩风他一个人就能搞定,应该用不上我了。”

    邵揽余找了个位置坐下,悠声道:“这三年你在郁南镇辛苦了,你父母亲跟我说了几次很想念你,你回去看看他们吧。”

    “没有没有,不辛苦不辛苦,”何潭假意谦虚到一半,蓦然顿住,不确定道,“……您刚刚是说,我能回去了?”

    邵揽余颔首:“你现在走也可以。”

    预料中的狂喜并未降临,何潭双目下视,表情多了点细微的不自然。

    回家这件事他想了三年,念叨了三年,从到郁南镇第一天起就无时无刻不在想,恨不得能直接生对翅膀飞回去。

    然而当真正要离开这一刻,他却出乎意料地犹豫了。

    并非不愿意,而是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心中牵挂着,觉得不该半途而废。

    况且他方才说那句话的本意,也不是催促着要离开,而是想暗示老大将审讯一事交给自己。

    对!审讯。

    何潭幡然醒悟,语速极快地道:“虽然我也特别想回家,但老大你看,这个人突然闯进郁南镇,我好歹也在郁南镇待了三年,得先弄清楚这人的来历才行,不然多不放心。”

    邵揽余反问:“你不是很想回柏苏吗?”

    何潭佯装为难:“是很想没错,但郁南镇的安危同样很重要,做人不能太自私啊。”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邵揽余拍了板,视线移向立在玻璃墙边的费慎,后者正在观察审讯室内一动不动的男人。

    对方背影足够高大,站姿却无比散漫,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感应到背后的目光,他转过头来,脸上是宠辱不惊的表情。

    “交给他就行。”邵揽余口吻笃定。

    何潭一下子怔住了。

    关押在审讯室里的男人,命不是一般大。

    经医生初步检查后得出结论,他受的多数是皮外伤,均由击打和碰撞造成。

    从那样陡峭的断崖摔下,竟然仅仅导致了左小腿轻微骨折,内脏皆是完好无损,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昏迷不醒是伤口感染产生炎症所致,挂了三天消炎药,小腿打上石膏,手术室都用不着进,男人没有意外地苏醒了。

    醒来时仍关在黑黢黢的审讯室里,墙上看不见一扇窗户,室内也没开灯,小腿打了石膏行动不便,周遭环境更是难以琢磨。

    如此情况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心生惶恐,他却表现得尤为冷静。

    不喊不叫也没躲,对自己所处环境半点不感到好奇,唯独靠坐在角落位置,一口一口嚼着外面送进来的包子馒头,渴了再喝两口水,镇定得不像正常人。

    审讯室密码锁发出提示音,一丝冷光溢进门缝,有人拖了把椅子,款款慢步而来。

    男人进食的动作停顿,少顷,又继续旁若无人地吃东西。

    “味道怎么样?”

    离墙角一米远的位置,费慎停下脚步,姿势大喇喇坐进椅子,好整以暇开口。

    男人几天没说话了,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还不错,挺软的,要试试吗?”

    他说着真递出来了一个,费慎婉拒对方的热情,并道:“下了毒的,你慢慢享用。”

    男人非但没被这句吓到,甚至有心情笑了一声。

    “我有点饿了,正愁不够吃,你不要我就一个人吃了。”

    “你不怕吗?”费慎好奇道。

    “怕什么?”男人嘴里含着馒头,说话含糊,“怕你治好我的伤,再我把我安然无恙送回去吗?”

    费慎懒懒说:“想得还挺美。”

    男人又道:“其实我不太想走,这里有吃有喝又有住,还能免费治伤看病,比外面舒服多了,边境线其他地方可没这种待遇。”

    “谁告诉你这是边境线了?”

    “那就更好了,”男人过分随遇而安,“哪个地方都比边境好,说不定我还能回家了。”

    费慎顺着这句话问下去:“你家在哪?”

    对方似乎真饿狠了,将半个馒头囫囵吞进嗓子眼,连喝几口水后,舒了口气道:“柏苏,不知道离这里远不远。”

    “远,”费慎说,“特别远。”

    纯粹的黑暗中,男人面容模糊不清,费慎依稀看见他无奈一笑。

    “所以还是在边境线上对吧?总不能我这摔了一跤,直接摔出十万八千里了。”

    “你是没摔出去,但你把自己摔成了残废,”费慎一张嘴不要钱地瞎胡扯,“以后别说走路,想站起来都难。”

    男人将手放于自己左小腿,来回抚摸上面的石膏,沉默了好几分钟,冷不丁反问:“你救我的时候,不害怕吗?”

    费慎无言,以眼神表示不理解。

    周围缺乏光亮,辨不清彼此神态,男人自问自答:“我脸上的东西,很多人见了都不敢靠近,你既然是边境的,那应该有听说过这是传染病。”

    费慎问:“你传染给其他人了?”

    男人如实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 费慎表现出无所畏惧的样子,随即又问,“你这脸怎么弄的?”

    “如果我不想回答呢。”

    “那你另一条腿也会跟着残废。”

    一番试探的对话结束,男人叹了口气,选择妥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讲的。”

    大约在酝酿思绪,他歇了歇重新开口,将事情一件件娓娓道来。

    “我本名叫孟不凡,两三年前被人从柏苏骗到边境上来的。”男人说,“那时候年轻气盛不信邪,一心想着挣快钱,听人说这边虽然乱,但只要胆子够大,一年内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孟不凡苦笑:“我真信了,偷渡到一个叫三瑞里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叫万哥的人。万哥说他手上有条走私线,现在正缺一个管仓库的,因为这个职位非常重要,想要胜任得先接受考核。然后我被他带到了一家私人工厂,等真正进去后,才慢慢发现不对劲。”

    “他们生产的东西,都是些注射器、手套和纱布这类医疗用品,可是从来没向外供货过,我也一直没见到任何订单。明明没生意却又经常在招人,招进来的全是一些没上过学不认识字、但身体很强壮的年轻男人,进来后也不允许他们上生产线,被限制了行动,每天只能无所事事待在宿舍吃饭睡觉。”

    “万哥让我管着他们,不能随便乱跑,我觉得不对劲想逃,可是已经逃不出去了。后面我才知道,那不仅是间工厂,还是个大型实验室,用活生生的人做毒.品效应实验的。他们把招进来的人绑在床上,隔三差五给他们注射一管药物,因为体格强壮,并且用大量营养液供着,所以不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