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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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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午夜。(看小说到网)

大江侧畔,乱石穿空,狂风雨中,蓝光明灭,寒气缭绕,将赤松滂沱冻作六出飞琼,片片,飞舞。

暗蓝色的头发自两侧披下,背着手,那刚刚将火域遗舟逼退的男人,独立雪中,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寂廖。

刚才,短暂对峙之后,火域遗舟化身一溜红光,融入夜空,不知所终。而这,也的确换来了孙雨弓的欢呼与拥抱,但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少女很警惕的发问,想知道,对方,是否应孙无法或天机紫薇的安排而来?

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之后,少女的笑容更开始变得很僵硬,用一个实在不怎么样的借口骗得对方转身之后,更闪电一样冲向江边,夺船而逃。

与一方的迅速反应相比,另一边则是惊人的迟钝,虽然宣示说要抓对方回山,但始终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的目送着少女远去,之后,是用一声长长的叹息,将身周的雨点都化作霜白。

“幻大姐,请出来吧。”

低低的笑,是那种唯有成熟女姓才能掌握的感觉,身着黑白貂裘的女子自黑暗中步出,风雨虽大,却难掩她的美艳。

“太史…很久不见了。”

认真的躬着身,曾经的云台叛弟“太史霸”,现以“太史子明”之名而横行南方的年轻人,在这位列“云台山八骠将军”的女将面前,实在是非常客气。

但,仅止于此,当他再直起身时,瞳孔已经收缩,渐显炽烈的目光,却透露出了冰冷表情下面,那翻滚不休的怒气。

说话很简洁,却很尖锐,太史霸首先直诘幻姬,指她并非一线强者,譬如方才,若果自己没有赶到,单凭对方,就很难在火域遗舟手下护住孙雨弓。

当然,要暗中缀住孙雨弓,杨凡等人实有不便,而比诸冰火双将,幻姬也的确有更多的江湖经验和更熟悉孙雨弓的性情,但太史霸坚持认为,现在的情况与过往不同,特别是,就云台来说,也的确有更好的选择。

“现在的战事并不算紧张,几处战线上都是僵持状态,流西帅…没道理走不开,为什么不让她来?”

被当面指摘自己的能力不足,当然不是什么好体验,但从容的笑着,幻姬表现的很自如,在自承的确不如“流姐”之后,她也告诉太史霸,这一切都是天机紫薇的安排,自己只是执行者,没有问,也不用去问理由。

“对…包括大圣在内,你们每个人现在也是这样,只要是那个人的安排,你们就连理由也不问,安安心心的就低头去做…”

语气控制的很好,但内容已流露太多东西,显然对天机紫薇有着心结,之后,太史霸更列举数件事情,询问是否有意的安排。

“对…这都是…是之前的安排。”

很坦率的承认,幻姬告诉太史霸,他之所以能够在种种巧合之下知道一连串的消息,都是在云台山情报系统精心操作下的结果,而他的反应,也完全落入事先的估计当中。

“放下一切,这样子赶过来…也的确让大姐很高兴。”

语调温和、亲切,更似乎有着未尽之意,但太史霸的反应却很强烈,猛的一挥手,阻断掉幻姬的说话。

“幻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

微微摇头,幻姬显然有所遗憾,但没有说出来,到最后,她也只是苦笑一声,挥手送别,看着对方直接将江水冻作小舟形状,破浪而去。

(别扭的家伙,明明这么在乎小弓,可就是嘴硬,真是头骡子…)

“作到这样…也就可以了。”

第三个声音突然出现,使幻姬一震,急旋、躬身道:“大…”

“…唔,你回去吧。”

一挥手,止住幻姬的发问,在对方知趣离去后,那人方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到石阵前面。

伸出一只手,按在石柱上,那人的动作非常温柔,更在轻声的叹息着。

“三千载下,睹此故地,江流石定,物是人非…尽管之前想象过很多次,但…我却仍是想象不到此刻的心情与感受…天地茫茫…人力,终是有时而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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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午夜。

逡巡在罗汉寺外,云冲波很恼火,头也很痛。

刚才,急急忙忙的跑回客栈,发现花胜荣和苏晋元都不在,云冲波又跑来罗汉寺这里,却见火光冲天,乱作一团。

始终得不到“你爷我偷箱”和“专职掘墓鬼”的回应,爱财也似乎因那次失败而惭愧,不知跑去了那里,仓卒之下,花胜荣再次展现其过人口才,在申请到大笔计划外预算入手后,竟能在短短半日里又募集出一群人马,围在罗汉寺外,待子时前后,发一声喊,明火执仗,恶狠狠冲杀进去,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烧。

“不是说石头不在罗汉寺内就算我们赢吗?现在我们把罗汉寺烧了,石头就只能算是放在‘荒地’里,当然就不是‘罗汉寺’里了。”

“你…你当初把条件改成‘石头不在罗汉寺内’时,就已经打好这个主意了?!”

赶到时候,火光已是冲天,仓卒间抓住花胜荣问出缘由,云冲波大为恼火,一脚把他踢飞,跟着边让那些人停手,边招呼周围人家救火,自己则是把小音刚刚给的翡翠抓在手里,冲进罗汉寺。

“告诉你,石头已经被我调过包了…所以,你已经输了!”

从听小音说这石头经过特别加工,和罗汉寺中那块翡翠一模一样时,云冲波便已打定这个主意:硬扛着说自己手中才是真货,管马云禄信是不信,先把水搅混再说。如果能趁乱把真货抢过来,那就更加的好。

从不觉得自己是”智者“,对这计划能不能成功。云冲波真是没什么信心,但或者是“愚者千得”的道理,一切竟是出奇的顺利,马云禄果然中计,如同一头愤怒的母老虎一样,张牙舞爪,扑将出来。

一番恶战,两人从寺前打到寺后,不知打坏多少东西,云冲波终于找到机会,把马云禄手里的那块石头抢到了手里,之后,他更很没有武者风度的丢掉手里的刀,扭头就跑,也不管马云禄在身后如何大骂“胆小鬼、废柴”个不休。

一切都似乎很成功…但,在眼看就要踏出寺外时,却有意外变故出现,横刺里突有强梁硬架,当头一记锤子,虽不致命,却也打到云冲波眼冒金眼,而同时,对方更猛扑上来,抱住云冲波的手臂,一口咬下。

“唔…石头!”

痛极而呼,云冲波将对方甩飞的同时,也看清了那竟然是花胜荣所邀“三大高手”之一的“谈爱财”,只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倒戈相向。

经此一耽,马云禄便能赶上,之后,手无兵器,论语失灵,又不敢乱用龙拳的云冲波终告不敌,被她将石头抢回。

“那里拿了块假货来…笑死人啦!”

眼睁睁看着对方得意的笑着走掉,和摸着头上慢慢肿起来的包…所以,云冲波现在非常恼火。

“你…你说你看到石头就上…你咋不直接去撞寺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呢?!”

比云冲波更加恼火,花胜荣围着爱财转来转去,唾沫飞溅之余,更不住的指指戳戳。一边站着苏晋元,脸色已气到铁青。

说着话,罗汉寺的瓦砾当中又有两条黑影出现,似被说话声吸引到,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饭…给我饭吃…”

似乎是日子过得很惨,两人都是皮包骨头,两眼深凹,虽是深夜,也看得出脸上一片惨白,全无血色,真不知挨了多久的饿。

“咦,是你们两?”

突然认出来人,竟然就是一直不知所踪的另外两名盗贼,惊讶的云冲波忙忙询问,却得到了非常意外的回答。

“你从大殿的夹层潜入,却没想到实在太窄,结果被卡住在了上面…因为两天没吃东西,饿到前胸贴后心,才能退回来?”

“而你…你是沿着下水道进去后,却发现出口处的盖子推不动…那你为什么不原路回来?”

细问之下,云冲波方知道还是自己的功劳:第一次大战马云禄时,在罗汉寺中造成部分破坏,而被僧人运出寺外的砖石,刚刚好就推在了下水道的入口,导致掘墓鬼进退不得,只好眼巴巴的在里面挨着,直到刚才,云冲波再战马云禄,将出口处的石山破坏,他才得以再见天月。

“大哥,做你这个活儿太费鞋了……”

精神似乎比飞贼好一点,按照掘墓鬼的解释,自己穿得是双新打的草鞋,固定的地方也用得是很好的皮子,所以,在饿到实在受不了时,就把鞋子拆了开来,咬着牙向肚里塞。

“我这鞋还是二百文买的…可不可以走公帐啊?”

似被这问题气到七窍生烟,但在花胜荣继续骂人前,脸色已很难看的苏晋元,默默地踱了过来。

“花先生,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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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云冲波也觉得很奇怪:花胜荣随便出去转了一圈,就找回来三个“高手”,难道说,这世上的高手有这么多,这么好找吗?

“唔…我说过什么吗?”

似乎仍想耍无赖,但对付花胜荣已很有心得,云冲波一言不发,就开始卷袖子。

“喂喂…贤侄…你先等等,听我说…你听我说!”

东拉西扯,和挖了半天耳朵,到最后,花胜荣很不情愿的表示,有的事情,可能有误会。

“你们是不是把他当成‘你爷我偷箱’了?误会,这真是误会。”

告诉苏云两人,这个飞贼其实叫“一夜五偷箱”,倒真是飞贼,不过就是水平不高。

“就算不设防的一口箱子,他一夜都要去个五次才能偷到手…而且,去年肚子上才挨过一刀,所以状态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什么!?”

至于“专职掘墓鬼”…按照花胜荣的解释,他其实是叫“转职掘墓鬼”。

“转职的…他本来就是个通下水道的,人称雷老虎的就是他,近年才开始走盗墓路线的”

“那你又说他斗过盗圣?!”

“是啊…不过不是敢上龙虎山盗东西的那个…是在七侠镇跑堂端盘子的那个啊。”

两人被气得快要发昏,花胜荣倒是越来越轻松,不等再问,主动就“谈爱财”作出解释。

“是有一个叫谈爱财的短路高手啦…不过不是他。”

告诉两人,这个也姓谈,却因为作事情愣头愣脑,总在关键时刻坏事,故人送一个浑号,唤作“碍人财路谈碍财”。

“他最拿手的就是与友携亡了…所以刚才打你那一下,我们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啊!”

“你…你找这么三个家伙来,是成心想坏事的吧?!”

很生气的斥问出这句,却换来意料之外的答复,一个浑厚男声呵呵笑道:“年轻人倒也有点眼光,怪到能让清夫人招女婿…”虽似赞誉,却如讥讽,听得云冲波很不舒服。

“你是什么人?!”

方面大耳,长须拂胸,身着枣红色茧绸袍子的男人,呵呵笑着,自街角处转出,并不理会云冲波,只向花胜荣招招手,笑道:“很好,你倒也会办事。”这边花胜荣两眼早已经笑的眯成两条缝一般。

“你…你这混蛋!”

一时间,云冲波实在很想打人,却听见,身侧,苏晋元用很低、却又明显很愤恨的声音,喊了一声:“…爹。”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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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猛一下睁开眼睛,云冲波并没能立刻适应面前的景象,要过了一会,他才能晃着头,回过神来。

下方是总数约七百左右的骑兵,清一色的赤红大马,人衔枚,马摘辔,如同一队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前行着,前头一员武将,散着发,只用个头箍束着,手中提支长柄画戟,顾盼之间,也没甚么威风,但身后军士看向他时,却尽是崇拜信任的神色。

(袁当!)

一眼就认出对方,云冲波却不能如以往般立刻回想起“前因”,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想不起在小天国的纪年中,现在是什么时候。

(算了,不要白废力气了,该想起来,自然会想起来的。)

屏住呼吸,云冲波看着下边,道路是夹江而进,咆哮如雷的江涛正是最好的掩护,把仅有的一点声息也都消除,但尽管如此,袁当仍然非常谨慎,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很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每个细节。

(他这是要去偷袭谁呢?)

转眼间,云冲波已看到答案:前方,较为宽阔的大路上,有连绵不断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进,而很快,当袁当一声长响,将画戟指向天空挥动时,身后的骑兵们,便如猛虎下山,恶狠狠的杀将出去,割裂掉这毫无防备的队伍。很快的,车队已被完全击溃,士兵被驱赶到一处,物资也被集中起来,并被浇上黑油,显然是将要焚烧。

后勤部队对上突阵精兵,丑态百出也属正常,但,云冲波却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看着这战场,他总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不太协调。

同样的感觉,袁当似乎也有,神色懒懒的,倒提着画戟,他只手策缰,慢慢来到粮车前面,在一个怪异的笑容之后,突地一声怪啸,右掌上火光大炽,狠狠斩下。

“很好!”

长笑声中,粮车崩散,一只坚实有力的拳头直搠出来,撞住袁当一掌,轰然一响,火舌四溢!

“明知是饵,亦要昂然吞之,战神之勇,果然无可置疑。”

说话当中,身影晃动,来者自粮车中完全脱出,右拳依旧顶住袁当,左手成啄,径取胁下,赫然竟是太平十王之首,天王、浑天!

猛然发力,袁当脱身后退,将来人一啄卸下,犹不忘抱拳道:“战神之说,不过虚名,天王亲临,小子荣幸,牛刀一割,惶恐难当…”却未及说完,已被浑天用更快的速度赶上。

“既称战神,何故过谦如此?一战难免,走避也是枉然!”

双掌一分一合,浑天身周早透出金轨星河,旋又化作暗暗红光,当头罩下。

浑天宝鉴,荧惑乱!

自大青江口一战以来,浑天宝鉴威震当世,但作为“战友”,云冲波却从没有亲眼见识过这功夫到底有何等威力,今次终于得着良机,心下大为兴奋,眼睛睁的更大,却…也看不出有什么门道。

空气中似乎出现了暗红的光点,分布的范围,是以浑天为中心,半径十四丈左右的巨大球形,却不用心根本看不清,而且,也看不出有什么杀伤力。

硬说有什么变化,就是周围战斗中的士兵似乎有些异样,一刀一枪,开始失却准头,往往砍刺空处,更有些人会在移动中突然全无预兆的摔倒,但仔细观察,云冲波却也不觉得地面有在变滑。

(真奇怪…)

“奇怪…”

皱着眉,袁当用一种很小心的姿态,侧身、进步,却似乎在瞬间加速,一下越过数丈空间,骤然接近到了浑天身前。

(啊?!为什么他会这么快?!)

云冲波很吃惊,浑天却似乎早有准备,直接便是一拳擂出,虽然轰向的是空中,但当袁当快到似乎无视“距离”时,却就变了正好送上来被他打。

“很好!”

间不容发间,只一翻腕,赤龙形象暴现,将浑天的的拳头挡下,跟着抽身急退…但,明明似乎在全力后退,却只退出了短短一步,根本没有脱离浑天的打击范围。

“接招罢!”

浑天双手交叉,重重斩下,没奈何的袁当,一般是双臂仰起,硬接浑天一击,虽能将浑天击退,却也被轰到双腿半入土中,嘴角竟已沁出血丝。

(喔,天王果然是天王…但,他到底作了什么?)

云冲波的疑问,在袁当那里却似乎已得到解答,擦去嘴角的血丝,他紧紧盯着浑天,缓声道:“好家伙…浑天宝鉴的真正面目,难道就是重新定义‘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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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律。

天地间自然之理,只可发现,不可改变。高下远近,软硬生克,或飞或浮,或锐或钝,皆是万物自然生成,人力无可改造,唯可适应。

…“人力”无可改造。

除非,是“神”!

(不…不会吧!?)

一下子想明白了袁当的意思,云冲波吓的差点叫了出来,因为…那怎么可能?!

“在荧惑乱所作用的范围内,重新定义‘距离’,一步踏出,可能是平时的三步五步,也可以是平时的三指五指…随机发生的变化,没人可以预测…除了,天王阁下,对吧?”

并无畏色,只显得似乎很好奇,袁当负着手,停留在距浑天约一丈左右的地方,而透过他的评论,云冲波更能够看清楚周围发生的事情,明白了那些士兵为什么有如此奇怪的表现。

(可是,重新定义规律…天哪,为什么都是太平天兵,有的这样嚣张,可蹈海就什么花样也变不出来?)

一时分心,云冲波就没听清袁当在说些什么,但似乎已找到应付的办法:袁当紧闭双目,连续拉出烈焰刀弧,隔空飞斩,而被这些火刀带动,分布于空气当中的点点红光更被扯动,形成长长的红线,错乱不堪的交织着,使这空间更显混乱。

“闭目索敌,不受幻境所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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