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活字和套版印刷(1/2)
明代是活字印刷和套版印刷大放异彩的时代。这两种技艺和雕版印刷术一样,都是中国人的发明。
据宋沈括《梦溪笔谈》所记,活字印刷术是在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年)由“布衣”毕昇发明的。元大德年间(1297-1307年)农学家王桢制成木活字,并制成转轮排字架,使用活字排版更为简便、迅捷。并写成《造活字印书法》一文,附于《农书》之后。宋、元两代,用泥、木活字印过一些书,如宋光宗绍熙四年(1193年)周必大在潭州用“胶泥铜版”印其自著《玉堂杂记》;元大德二年(1298年)王桢用木活字印其纂修的《旌德县志》;至治二年(1322年)用活字版印《大学衍义》等,但这些本子都没有流传下来。
明代活字印本,弘治后渐兴,早期鲜见记闻。所用活字,分木制和金属制二种。关于木活字,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8226;经籍会通》中说:“今世yù急于印行者,有活字,然自宋已兆端,……今无以药泥为之者,惟用木,称活字云。”清龚显曾亦云:“明人用木活字板刷书,风乃大盛。”其实“大盛”云云,也只是相对而言。据张秀民先生在《明代的活字印刷》一文统计,现今可考的木活字本不过一百余种,而明本传世数以万计。可以说木活字印刷术自北宋年间发明之后,虽然不断有人尝试和予以改进,却从未得到认真的推广和普及。
现存最早的明代木活字印本为弘治年间排印的《鶡冠子》一书,版心下刊署“碧云馆活字板”字样,原为清马裕家藏本,乾隆修《四库全书》时,由两淮盐政李质颖送呈,或云后来的武英殿聚珍版,即是受此本启发而成,因而在明代木活字本中极享盛誉。其他见于著录的尚有南京拔贡李登用家藏“合字”,印其自著《冶城真寓存稿》,嘉靖间嘉定徐兆稷印其父徐学谟撰《世庙识余录》、万历十四年崧斋印《唐诗类苑》、万历间建阳游榕排印的明徐师曾《文体明辨》、庐陵陈嘉谟念初堂排印的《函史》、丽泽堂印《璧水群英待问会元》、海虞黄美中校印王世贞《凤洲笔记》等。他如宋刘宰《漫塘刘先生文集》等前贤遗著,以及明劳堪《柴桑问答》、桑悦《思玄集》、曹佺《诗经质疑》、魏国道《历代史书大全》等大量明人著述,也都有活字印本。云南也用木活字印刷了钱塘人陈善所撰《黔南类编》,可见木活字的运用,在地域上还是相当广泛的。特别值得提出的是,明末开始用木活字排印《邸报》,即如顾炎武在《rì知录》中所说:“忆昔时邸报至崇祯十一年(1638年)方有活板,自此以前并是抄写。”邸报也者,朝廷官报也,最需准确快捷。唐、宋时称“邸钞”,至明末用活字排印,正是取活字可任意组合,方便、迅捷的优点。
明代木活字版以私刻为多,官刻除邸报外,惟藩府本有之。如蜀藩朱让栩于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印宋苏辙著《栾城集》,益藩万历二年(1574年)印元谢应芳《辨惑编》和《辨惑续编》等。此外或言晚明江浙一带大族有用木活字排印家谱者,但传世极稀,笔者亦未见。
相比于木活字而言,明代的金属活字印本更显成就斐然,其中尤以铜活字、锡活字使用最多。关于铜活字的起源,宋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提到五代有“天福铜板”。据张秀民等前辈学人论证,因其为整块铜板,与活字无关。又《梦林玄解》载宋孙奭《圆萝秘册》叙,有“镌金刷渚,敬公四海”句;清孙从添《藏书记事》称宋代有“铜字刻本活字本”,所记皆语焉不详,又有主观臆断之嫌,不足凭信。
此外,张秀民先生在论及铜活字源流时,举元人黄溍《智延和尚塔铭》中“三岁将镂铜为板以传”句,诘之曰“辞义含混,意义不明”,就很难令人同意了。此论后亦为戴南海、施延镛诸先生辗转引用,故笔者以为有必要作一点辨证。
所谓“智延和尚塔铭”,即应是黄溍《金华黄先生文集》卷四十一载《荣禄大夫司空大都广寿禅寺住持长老佛心普慧大禅师北溪延公塔铭》的缩写。《塔铭》云:“英宗皇帝以禅师先朝旧德,每入必赐坐,命于永福寺与诸尊宿校刊三藏,将镂铜板以传后。”引文无“三岁”两字,可能系所据版本不同所致。另考以《补续高僧传》卷一《法桢传》:“英宗即位,将以大藏经冶铜为板,而文多舛误,诏选天下名僧六十员雠校,师与湛堂,西谷五人为总督。”两书所记为一事,即元英宗在位时,有梓行铜版大藏经之议。其中“镂铜板”三字,很值得玩味。一部大藏经,至少也需十余万块版,以木雕镂,尚需数年或十余年始毕全功,古代所刊大藏经莫不如是。全用整块铜版,即使以国家之力,亦非易事,“三岁”而成,更不可能。故这里所说的“铜板”,实应为铜活字版。可惜的是,关于这部大藏经,再无其他资料可考,是否付梓,亦难断定。另据王桢《造活字印书法》所记:“近世又铸铜锡作字,以铁条贯之作行,嵌于盥内界行印书,但上项字样,难于使墨,率多印坏,所以不能久行”,是元代亦有锡活字。不过因工艺尚不过关,未能推广。
明代的金属活字印书,以弘治、正德、嘉靖间较盛。名声最著者有无锡华燧的会通馆、华珵的尚古斋、华坚的兰雪堂以及安国桂坡馆诸家。
中国活字印书起源虽早,但在传世的汉文金属活字印本中,即以华燧会通馆排印之书为最早。据明代学者、无锡人邵宝撰《容chūn堂集#8226;会通华君传》载:“会通君姓华氏,讳燧,字文辉,无锡人,少于经史多所涉猎,中岁好校阅同异,辄为辩证,手录成帙,遇老儒先生,即採以质焉。或广坐通衢,高诵不辍。既而为铜板锡字以继之,曰:‘吾能会而通之矣’,乃名其所曰‘会通馆’,人遂以会通称。”可见,这是一位熟谙校雠之学并颇为自负的印书家。
华燧生于明正统四年(1439年),卒于正德八年(1513年)。他在《会通馆印正容斋随笔序》中自诩:“燧生当文明之运,而活字铜板乐天之成,”很有些天降印书大任于斯人的气概。他用金属活字印行的书,今可考者有弘治三年(1490年)印宋赵汝愚编《宋诸臣奏议》一百五十卷,弘治五年印《锦绣万花谷》前集、后集、续集、别集各四十卷,弘治八年印宋洪迈《容斋随笔》十六卷、续笔、三笔、四笔各十六卷、五笔十卷;又印《辑补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六十九卷,正德元年(1506年)印《文苑英华纂要》八十四卷、《辨证》十卷,这时他已经是六十八岁的老人了。其间还印有宋人潘自牧编辑的类书《记纂渊海》、宋人左圭编的大型类书《百川学海》以及华燧自撰的《会通馆集九经韵览》、《十七史节要》等。若总而计之,共有十五种之多。在明代的活字本印书家中,就数量而言是最多的。
华珵是华燧的叔伯,字汝德,号尚古。《无锡县志》称其:“又多聚书,所制活板甚jīng密,每得秘书,不数rì而印本出矣。”弘治十五年(1502年),他用金属活字印行了《渭南文集》和《剑南续稿》。华坚为华燧之侄,华镜为华坚之子,兰雪堂排印的金属活字本,就数量而言少逊于会通馆而多于尚古斋,较著名的本子有正德八年(1513年)印的《元氏长庆集》六十卷、《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名录》二卷,正德九年印的《玉台新咏》十卷、正德十年印唐欧阳询编纂的大型类书《艺文类聚》一百卷,目录后有“乙亥冬锡山兰雪堂华坚活字铜板校正印行”刊记,同年又印汉蔡邕《蔡中郎集》十卷,《外传》一卷,正德十一年印汉董仲舒撰《chūn秋繁露》十七卷等。
嘉靖初,安国继华氏而起,成为无锡最重要的活字印书家。据民国十一年(1922年)木活字本《胶山安氏宗谱》载:安国字民泰,明无锡胶山人,为无锡巨富,人称“安百万”。xìng喜梅花,在宅旁植株两里余,自号桂坡。家藏图书甚富,闻人有奇书,不惜重金购之以充邺架。所刊活字本有:嘉靖二年(15年)印《颜鲁公集》十五卷、《补遗》一卷、《年谱》一卷、《附录》一卷,嘉靖三年印《吴中水利通志》、嘉靖十年印类书《初学记》三十卷,以及《重校西山先生大全文集》一百卷、《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六十九卷、后集八十一卷、《石田诗集》十卷诸本。另清初钱谦益《chūn秋繁露》跋称:“金陵本讹舛,得锡山安氏活字本校改数百字”,说明安国所印之书,在校勘上还是颇为jīng细的。
无锡活字本中较为著名的,还有北宋初年李昉等奉敕修的类书《太平御览》。隆庆间,闽人饶世仁、游廷珪等在无锡制字始印,方印成十之一二即辍,活字亦被常熟周光宙、周堂父子,无锡顾肖岩、秦虹川等购得,直至万历二年(1574),三家复汇聚各存活字,仍聘用游、饶续印,版心题:“宋板校正闽游氏仝板活字印一百部”。《太平御览》是一部卷数达一千的宏篇巨制,得以用活字排印,足以说明当时活字印刷技术已相当成熟。这个本子在《太平御览》的流通、刊印史上也zhan有重要地位,清嘉庆十七年(1812年)歙县鲍崇城所印汇校刊本,游氏本即为主要的校勘底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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