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统筹之始(2/2)
军务官闻言,犹豫了一瞬:“可——若桥被毁,撤离速度会不会反而更慢?”
“桥不是现在就要拆毁。”莱昂冷冷道,“是等平民撤完之后,由后队放火烧掉,或用拆掉桥樑。兽人不通水战,不擅游泳,失去渡桥,就要绕道,而那正是我们设伏之地。”
他指了指几处主要河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敌人的必经之处一一树林茂密、水道弯曲、两岸湿地,这样的地方最好设置陷阱。”
“提前掏空桥下承重的木桩,再在桥底绑上乾草和松脂,用火绳引线。一旦敌人前队过桥,就点火烧断,使桥塌一半,让敌人前军坠河、后军受阻。”
“这些你们的私兵能做,民兵也能做,不用我带人来教。”
他的手指从地图上一一划过,最终停在西境地图的腹心。
“我不求守住每一村每一桥,我只求兽人越走越慢,一无所获。”
石厅內静得只剩呼吸。
侯萨男爵没有再言语,达米安默默点头。
就连先前颤颤巍巍的军务官,也咽了口唾沫,低头思。
莱昂站直身躯,语气平静地收尾。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西境的贵族私兵散乱分散,各自为战;民兵未经训练,连列阵都不懂;而几座主要城市的正规守军也只不过是王国的三线守备部队,根本没有一支能打的精锐。”
“这些所谓守护西境的军队,倒更像是一垛乾柴一一只等火星落下,便会烧得乾乾净净。”
他说得毫不客气,却没人开口反驳。
“所以,別想著组织一场堂而皇之的会战,別幻想构筑一条钢铁防线。”
“我们只能做一件事一拖。”
“拖延敌人的推进速度,骚扰敌人的补给线路,切断敌人的扩张节奏。我们不能阻止他们走进西境,但可以逼他们在每一步都摔一跤、流一次血。”
“能拖到他们走不动、吃不到、找不到、杀不动。”
“那时候,也许能拖到王国的援军到来,也许你们的封地还在。”
“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石厅中沉默片刻后,赫曼子爵终於开口。
他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年长者的迟疑与警觉。
“你说要拖。可光靠撤村毁桥,就能拖得住那群野兽?他们若换道突进,若大军绕过那些村落,一头扎向主路,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没有反对莱昂的说法,只是在追问。
莱昂並不意外。
“所以第三步,我们要在他们前进的每一条可能道路上,布下一张网。”
他重新走回桌前,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出一道弧形痕跡,横穿西境中南部的大片水泽区域。
“这一带,河网密布,丘林连绵,马车难行,快骑难突。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最好的战场。”
他抬头扫过眾人。
“我们组建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能在林间水网中活下来的猎人。”
“他们不需要正面迎敌,而是游走在林间水道、湿地丘洼之间,埋伏、骚扰、切断补给,把敌人的脚步拖住,把他们的行军时间变成我们的喘息机会。”
军务官再次出声,仍带著一丝不安:“游击?可是我们的民兵训练不足,没受过真正战事,他们拿得动弓,却不一定射的准敌人,更別说伏击突袭”
“你说得没错。”莱昂打断他,却语气平稳,“我不会把你们的民兵推去前线做诱饵,也不会让他们尝试他们做不到的事。”
他指向地图上几处靠近水道的小镇与村庄。
“我只需要他们把陷阱埋好,把绳索繫紧,把尖桩插在正確的位置上一一然后,藏好。”
“出击的不是他们,是我们。”
这时达米安低声道:“你是说——由你亲自带队?”
莱昂点头。
“我会带上愿意跟我出去的老兵、猎人,还有你们能借我的船夫、弓手,组建为一支在水泽间游击的小队。”
“不带重甲,不列阵迎敌。只携带弓箭、短矛、火油与猎刀。”
“我们在夜里行动,在雾中埋伏,在河滩下手,在林间放火。哪怕只烧毁敌人一车粮、一袋肉、一堆乾草,也足以让他们心生烦躁。”
“一个整齐推进的军队,只要出现无数次骚乱,就很难整齐得起来了。”
侯萨男爵终於皱眉开口:“你是想要组织一窝山贼水匪?”
莱昂回以一声冷笑。
“你若愿意站到西境河畔,看著敌人吃著人肉渡河屠村,我也可以站在你身后,做个什么都不管的贵族。”
“可若你不愿,就把那些私兵中稍微有些战斗力、会划船、会射箭的,都给我挑一些出来。”
“我不需要他们和兽人正面拼命,我要他们儘量不死地活著骚扰敌人。”
军务官忍不住低声问道:“若敌人反击呢?若我们伏击失败,被兽人的主力部队包围怎么办?”
莱昂看他一眼,语声如冰:“我们不是为了杀敌,只为袭扰敌人的后勤。”
“在南境的战事已经说明了,他们奔袭得快,是因为没有携带太多的辐重。我们不是为了杀伤他们的兵力,而是烧毁他们的食物。
“他们吃不饱,就追不动,追不动,就不敢追。”
“他们一支十几人的狼骑兵小队,能打到几只野兽当晚饭,可一支上万人的主力大军,若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就得饿著肚子行军。”
“你们想想看,一头饿著的巨兽,是会与几只苍蝇耗命呢,还是会退回去找吃的?”
达米安缓缓点头。
“你的意思是—袭扰粮道。”
莱昂沉声应道。
“兽人的弱点,不在兵锋,而在胃袋。”
他环视眾人,目光灼灼。
“从现在开始,西境不能再给他们一口吃的。”
“我们不是要正面阻止他们前行,而是要断掉他们的后路。”
“敌人一旦战线拖长、后方空虚,就不必正面对决,自己也会自行崩溃。”
石厅中再度安静下来。
火光映照下,那些原本困惑与犹疑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
侯萨男爵没再说话。
他只是起身,走向地图,指了指自己的庄园与两处小型渡口。
“我会给你三十名士兵。”
“但你要保证儘量不让他们折损。”
莱昂看了他一眼。
“我答应你。”
赫曼子爵也起身,点头道:“我手下能调出的斥候、游骑与弓手,一共五十人,尽数给你。”
“还有十几名渡口船工和几艘渡船。”
“从今天起,他们都將听你指令。”
莱昂沉声应下。
“多谢诸位了。”
他望著那张地图,那些河流、浅滩与丘陵线交错如蛛网。
他知道,这一切或许不会贏得战爭,但可能贏得时间。
而在这个寒冬逼近的时刻,时间,本身就是人类能贏得的最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