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讲堂论战(1/2)
第241章 讲堂论战
午后的阳光斜洒进石砌讲厅,高窗上垂落的慢布轻轻摆动,一如席间那些尚未言明的暗流。
今日是莱昂授课的第二堂,也是最受关注的一堂。
他不只是一位年轻的子爵、战功赫赫的军团长,更是一位让无数人感到“意外”的存在一一他既非上层贵族嫡子,也未在军事学院修满正统课程,却带著鲜血与户骨堆出的荣耀踏入这座讲堂。
今日的他,照例没有穿礼服,只是一件焰纹披风与简洁军袍,独自一人,带著那把沉黑剑鞘的长剑,悄然踏入眾人目光之中。
台下三百余学员,坐於阶梯长席。第一堂讲座后,议论纷纷,有敬佩、有质疑、有揣测。
而此刻,在他登台的一瞬,所有声音都沉了下去。
莱昂望向他们,在每一张脸上都迅速扫过一一年轻、乾净、紧张,或许尚不懂自己即將面对的战爭会是什么样子。
“今天,我们讲双刃谷之战。”
他的声音清晰冷峻,如同士兵列队时那一记军靴踏地的迴响。
莱昂伸手展开一幅手绘地图,铺在桌面,由讲厅的炼金法阵投影放大。
地图略显粗糙,却將地形起伏、树线走势、伏击节点一一標出。
“这里是双刃谷。”
他用点出峡谷的位置,文顺著两侧山脊勾勒出。
“狭窄、陡峭、密林环绕,只有一条通路。”
莱昂回身望向眾人。
“谷底前半段毫无异样,后半段则布满了绊索、路障与陷坑,山顶有我们提前准备好的火油罐与滚木落石,一旦敌人进入,则可以投掷火油罐封其后路,再以滚木、落石和箭雨进行打击,使其进退不得。”
“但想要完成伏击,首先一一得诱敌深入,让敌人自愿走进预设好的陷阱中来。”
一批实战经验不足但充满敬意的学员,面色发红、呼吸急促,仿佛能从他简略的图示中看到真实血战。
另一批出身贵族、接受传统军事教育的学员与个別教官,则悄然交头接耳,眉头微。
但还未等他讲解完,一道声音再次打断了节奏。
“听闻在上一次讲座中,阁下曾说用了民兵?”
莱昂抬起头。
发问者身著华贵衣袍,正是战术教研部的阿奎斯子爵。
此人素以舌锋毒辣而闻名,在场不少学员早已私下赌他会“开火”。
莱昂看向他,眉梢未动:“是的。”
阿奎斯子爵似乎抓住了破绽,猛地直起身,“你把民兵扔进与兽人作战的战场?他们没有受过训练、没有完整武备,也没有协同经验!你是怎么指望他们和兽人作战的?”
“我没有指望他们能在正面顶住兽人。”莱昂语气依旧平静。
“那你就是把他们当炮灰!”阿奎斯子爵声音陡然拔高,“你让他们去送死,只为了让你在讲堂上多讲一个『农夫也能杀兽人』的感人故事?”
席间譁然,许多学员也微有动容,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
莱昂神情未变,缓缓將手收回,站直。
“那你说,什么才不是炮灰?”他问。
阿奎斯子爵愣了愣。
莱昂继续道:
“在战线崩溃时,被留下断后者是不是炮灰?”
“在物资短缺时,被优先裁撤者是不是炮灰?”
“当命令下达,每个士兵必须死守时,那些知道自己守不住的人,是不是炮灰?”
他顿了顿。
“他们不是经歷过严苛训练的王国军人。他们是庄稼汉,是铁匠的儿子,是整日在厨房里剎肉的学徒。但他们在面对兽人时,没一个逃。”
讲堂陷入一阵死寂。
莱昂收回手指,低声道:“他们不是我挑选出来送死的工具。他们是和我一起活下来的士兵。
几个出身边境的学员神情已微微发红,
阿奎斯子爵冷哼一声:“感人至深,但战爭不是靠感情贏的。你是要训练一支军队,而不是让讲堂变成哀悼会。”
莱昂抬头看他,语气不带怒:
“我知道。所以他们只守在最安全的位置,不接主攻,不衝锋。我只用他们拦住撤退的兽人,
而不是用作正面突击。”
他语气微紧:“他们只是挡了一下。而这一下,就能让我们的伏兵来得及砍下敌人的头颅。”
讲堂中有人咽了口唾沫,似乎联想到那一幕。
阿奎斯子爵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敲著座椅扶手。
他看起来不耐烦了,但还未结束。
讲堂內安静了片刻。
阿奎斯子爵的身体重新前倾,目光冷峻。
“就算你调动了所有人,安排了伏击,也不代表这场仗就是聪明的选择。”他开口,声音中带著久未平息的质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敌军根本不上当呢?”
“敢问阁下敌人有多少人?阁下魔下又有多少人?”
“那场伏击战,我魔下士兵约有三千多人。”莱昂语气依旧平静,“敌人则是一支人数过万的兽人主力大军”
“你用三千人,去堵一万兽人?”阿奎斯子爵笑一声,“听起来很英勇,但恕我直言,阁下。这不像一场伏击,更像是一场你用魔下士兵性命设下的豪赌。”
“如果他们在谷口停下脚步,或者发现了你的伏兵,那你布下的一切都白费了。而你自己,会成为那个被包围的人。”
莱昂望著他,没有立刻回应。
“诱敌深入,从来都是最危险的博弈。”阿奎斯子爵继续说道,“你赌敌人会追,你赌他们会走你预想的路线,你甚至赌他们疲惫、飢饿、焦躁到失去警觉一一一连串假设组成的战术链条,就像是把军队命运绑在般子上。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不叫战术判断,这叫赌博。”
他环视周围,“诱敌战术固然高明,但本质是一场赌博。若失败,数千將士都將为你陪葬。”
台下学员神情微动,不少人微微转头望向阿奎斯子爵。
確实,有不少听眾心中都曾闪过这点一一诱敌之术,若敌人不上当,伏兵反成死局。
莱昂到底凭什么敢赌?
听到这里,莱昂终於开口。
“你说得没错。”他说道,“诱敌之术,若敌不进,则陷全军於困境。”
他望向那些地图、木桩、箭头標记,又望向那群在笔记上不断书写的学员们。
“所以我们等了三天。”
“在伏击前,我的部队从未正面接敌。我派出骑兵部队不断扰敌,不断后撤,把每一个补给点烧成灰,把每一处水源污染。我们让他们一宿一宿地睡在雨里,把他们的怒火煮成沸水。”
“他们不是上当了。”他眼神锐利,“他们是被逼疯了。”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地图,“三十里山路,他们追了三天,却连一场像样的交战都没有一一他们不再考虑陷阱,只想著抓住我们的尾巴,然后撕碎。”
一名沉默的学员小声问道:“但他们终究还是在进谷前驻足了对吧?我听说他们確实在谷口犹豫过。”
“是的。”莱昂承认,“他们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可惜他们已经太累、太急、太愤怒。”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而且他们还需要与时间赛跑。”
“所以我才敢赌。”莱昂平静道,“不是因为我相信敌人愚蠢,而是因为我相信,他们已经没有別的选择了。”
阿奎斯子爵仍不放弃:“但你明明有其他的选择。你可以据守要道,你可以设伏林口,你可以边打边撤,拖到援军到来为止。为何偏要將整支队伍引上山崖去做孤注一掷的伏击?”
“因为他们来得太快了。”莱昂回道,“若我们据守林口,他们就会在两日內绕过林泽,穿过双刃谷,踏足王国腹地。”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地图上城镇与农庄密集的標註上。
“那儿没有防线,没有重兵,没有天然阻隔。”
“而我的目的,是阻敌於西境之內。”
他语气愈发平稳,却让人不自觉屏息,“不是为了保存兵力,不是为了等待援军,不是为了讲堂上可以復盘的胜利一一是为了让他们进攻的步伐只能被迟滯在这里。”
他直视前方,无惧阿奎斯子爵的凝视,“哪怕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將沾满我军的鲜血。”
讲堂之內,许多原本保持中立的学员脸上浮现复杂神色。
他们看到了一个不讲胜负的战略一一一个以牺牲为代价,只求阻止敌人深入的命令式扶择。
阿奎斯子爵这一次没有立刻反驳。
他沉默良久,目光落在那幅满是標註的地图上。
良久,他才抬头,声音低了一分,却更锐利。
“既然你早就计划牺牲,既然你布下陷阱,只为一击必杀,那我只想知道一一你凭什么相信,
援军会在你军粮水耗尽、彻底失败之前抵达?”
莱昂回望他,目光如夜里的焰火。
“我不相信。”
他语气冷静,却像在回答一句审判。
“我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到,也没人能保证他们一定会来。我没有传令鸽,没有信使,也没有號角声能穿越林海雪原。”
“我只是知道,我们这一支军队若不堵住这道谷口一一如果让这一万头野兽走出双刃谷,他们下一站会是毫无防备的王国腹地。”
他缓了一拍,语调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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