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人文章托汉相,三寸之舌论乾坤(1/2)
还是那个门吏,只是此刻他脸上那份倨傲已荡然无存。
他低著头,不敢直视刘奚,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也软了下来:“郎君有请,请隨我来。”
刘奚心中瞭然,是被荀蕤训斥过了。
他隨著门吏穿过前庭,来到一间雅致的偏房。
一个身著宽袖常服的青年正立於窗前,正是荀蕤。
见刘奚进来,荀蕤挥手让门吏退下,隨后对刘奚拱手一礼,脸上带著一丝歉意:“方才恶奴无状,怠慢了足下,还望海涵。”
刘奚回了一礼,从容道:“公子言重。昨日援手之恩,奚未敢忘怀。今日特备薄礼一份,聊表寸心,还望一观。”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轻描淡写地揭过了门吏的无礼,又顺理成章地引出了自己的来意。
说罢刘奚不再多言,直接从怀中布包里取出那捲炮製过的竹简,双手奉上。
荀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接过竹简,入手便感觉到一种古朴的质感。
展开第一卷,只见上面写著《论朋党疏》。
“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荀蕤起初只是隨意地念著,但越往下读,他的神情便越是凝重。
声音不自觉地从低声默念转为朗声诵读,语调也隨著文章的层层递进变得激昂起来。
那简洁明快、直指人心的文风,如同一股清流,与时下流行的那些辞藻华丽、空洞浮夸的駢文形成了天壤之別!
当读到最后,荀蕤已是满面红光,激动地站起身来,將竹简重重拍在案上,高声诵出结语:
“兴亡治乱之跡,为人君者,可以鉴矣!”
最后一句念罢,余音绕樑,书房內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荀蕤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仍沉浸在那文章振聋发聵的宏大论述之中。
刘奚目光灼灼地问道:“公子以为,此疏如何?”
荀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著刘奚。
“我字令远,痴长足下几岁,若不嫌弃,愿与足下兄弟相称。此文石破天惊,我读之,只觉胸中块垒尽去!方才心神激盪,多有失態,还望海涵。”
说起来,荀蕤还是有点羞愧,本以为对方只是想要攀附,没想到居然真的拿出了这么一篇雄文为贺礼。
也不知道此文是何人所作?立意之高,说理之透,足以让当今天下名士黯然失色。
“此疏……文风朴实如两汉,论理又鞭辟入里,不知……其作者是何方高人?”
刘奚迎著他探寻的目光,神情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道:
“武乡侯,诸葛孔明。”
作为一名穿越者,刘奚深知文抄是现在最快的破局之法。
他没有选择抄诗,因为在这乱世,一篇经世致用的雄文,远比风雪月的诗词更有分量。
更何况,刘奚如今不过十五之龄,若作出“老夫聊发少年狂”或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之类的词句,不被当成妖孽才怪。
因此,他选择了北宋欧阳修的《朋党论》。
其所论的君子小人之辨,对正深陷八王之乱的西晋来说,更是一剂猛药。
当然,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是为这篇文章分量足够的作者——诸葛亮。
为了让这一切天衣无缝,他还根据原主脑海中贫乏的记忆,对文章个別用词和典故进行了微调,使其更符合这个时代的语言习惯。
果然荀蕤闻言,呼吸为之一滯。
他將那捲竹简缓缓置於案上,动作轻柔,好像生怕惊扰了此文。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著刘奚,沉声问道:“贤弟,此言分量千钧。这篇雄文,当真是武侯所作?”
荀蕤此问,早在刘奚意料之中。
他神色坦然,迎著对方的目光,从容说道:
“令远兄博览群书,一观便知。此疏文风质朴,论理切要,与当世盛行的玄虚清谈,有天壤之別。放眼百年来,能有此等务实之风,又具此等经纬之才者,除了武侯,还能有谁?”
刘奚没有直接拿出证据,而是將判断的权力巧妙地交还给了荀蕤。
荀蕤闻言,缓缓点头,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神情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贤弟,你可知此文现世,意味著什么?”
见刘奚只是平静地看著他,荀蕤继续说道:“当今朝野,於武侯之敬,早已超越了昔日的敌我之別。家父与朝中诸公,常嘆武侯治蜀之能,恨不能为其所用。此等遗篇若出,足以让世人为之警醒。”
荀蕤深知,在当今的晋朝,诸葛亮早已不是敌人,而是连晋武帝都公开推崇的治国楷模。
因此这篇武侯遗文的分量,远超文章本身,是一份足以影响清议走向的政治资本。
荀蕤眼中精光一闪,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他打算在七日之后,於府中设宴,遍请洛阳名士。
荀蕤是这场盛会的主人,是武侯遗篇的引介者,此举足以让他在洛阳年轻一辈的士人中声望大增。
荀蕤捧著那捲《论朋党疏》,目光炽热如火,情绪平復后,他郑重地看著刘奚。
“此既为武侯真跡,还请贤弟告知源流。”
刘奚將早已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此非朝堂正本。家母乃向氏之女,乃家母抄写。正本是武侯所撰写,以警示朝臣。家父非此物之主,此卷在奚手中亦是明珠暗投。思来想去,唯有此先人遗珍,赠予令远兄,方不负先母託付之重。”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反正荀蕤也不可能找向氏验证。
“贤弟,”荀蕤的语气无比郑重,“此礼之重,已非金玉可比。”
他站起身,引著刘奚向內走去,声音压低了几分:“外堂人多,你我去书房详谈。”
荀蕤的书房与偏堂的雅致不同,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满是简牘捲轴,空气中瀰漫著陈墨与旧纸的味道。
他亲自为刘奚奉茶,神情已无半分客套,只余亲近与凝重。
“武侯此疏,如洪钟大吕,发人深省。”荀蕤率先开口,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忧虑,“只是,见此雄文,再观今日之洛阳,更让人忧心如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