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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血战太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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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迸——”高万钧捂住右肩,锋利的箭矢透过铠甲,刺入他的肌腱,使他无力握矛。他回头望去,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嘿然而笑,指挥着在右翼幽燕铁骑从阵中底角杀入。

“这盾矛之阵固然犀利,然而左手持盾则右翼薄弱,纵使右翼士卒侧身而立,可底角还是无法遮掩的缺陷。如此明显的缺陷,又岂能瞒得过老夫这久经沙场的老将?”那人喃喃自语,“莫非是老夫在北疆呆了太久,中原之人都忘了薛思欢的名号吗?”

底角被攻破,阵势有些混乱。盾阵不可恃,右翼的士卒纷纷放下长矛,抽出护身的钢刀对敌,而左翼的士卒依然坚持原先的步调,转换之间不由得晦涩起来。薛思欢又不停指挥着赵骑向阵中奔袭,打算先击杀他高万钧,彻底扰乱虎步营的调度。

面对这逆转的局势,纷乱的战事,高万钧仰天大吼:“禁卫骑军何在!何以右翼无护!魏度明,误我大局!”

此时魏度明亦是满脸决然之sè,他不是不明白擅自违逆君上指令,陷友军于险地的罪责有多大。只是此刻他有足够的理由,迫使他不得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回:

那只从虎步营左翼掠过的幽燕铁骑,没有过多地纠缠,直接向着君上奔杀而去!此时君上身边出了少许贴身护卫之外,就是些僧兵和步兵!一旦有所差池,那后果……

他强行调整了行军的方向,对准左翼那半只赵骑残兵,以优势兵力碾压过去。他以为将之聚歼不过是片刻之劳,还可以及时回援虎步营,然而他错了。

薛其铛侧过身子,避开刺来的长矛,两刃斧斜劈,劈碎了盾牌,余力未消,带出一道流血的伤口。同时毫不犹豫的扎进了禁卫骑军群中,身后是同样决然的幽燕铁骑。刹那间,喊杀震天,长枪巨斧来往不绝。

他的确错了,至始至终薛其铛都没有任何保存实力的想法。他的任务是不顾一切代价,杀入秦中军,无论多少敌军阻击,他都只是一一击破而已。他固执地坚信自己的两刃斧、他手下士兵的悍勇。而魏度明所带领的秦禁卫骑军纵使再jīng良,也不可能在一次对冲中将他们全歼。可惜,魏度明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嗖嗖嗖——”硬弩齐发,夺命的箭矢排shè而来。

薛其铛挥动两刃斧,磕飞了弩箭。尽管身后将士纷纷落马,可他不为所动,依旧纵马长驱。在他眼中,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与那站立于玉辇之上的李默二人。

“君上,撤吧!”侍卫们慌张的催促。

“敢言撤者斩!”李默抽剑,怒视众人,“寡人身为主君,行止为三军之魂,进退为三军之胆。尔等怕死耶?”

“君上既出此言,吾辈岂不敢效死!”僧兵们怪叫着迎了上去,只留下法癫一人,一边掂量着金刚杵,一边斜着眼望着薛其铛挥砍的英姿。

“李默,受死!”两刃斧蹚出一条血路,劈飞无数僧侣光秃秃的头颅,他纵横军阵,仿佛无人能敌!

“嗖——”巨杵袭来,他举斧相迎。“铛——”两臂一阵酸麻。

“嗖——”又一只金刚杵,砸中他胯下健马。“嘶——”身披重甲,久经沙场的战马发出哀鸣,扑腾着翻身倒地,掀翻了背上的骑士。僧兵们兴奋地高吼,扑上去围杀那冲阵的勇士。顿时,薛其铛仿佛就被僧兵的黄袍所淹没。

“撕拉——”血光飞溅,成群的身躯委顿倒地。只见薛其铛持着双手重剑,用力地劈砍遮挡着,赢得寸许生机。过于沉重不利步站的巨斧被他弃于一旁。

“那员大将,可敢于洒家一战!”法癫狂笑着,倒拖水月禅杖,脚步如飞,奔杀而来。地面被犁出一道长长的划痕,仿佛划定了生死之间的界限。

“休伤我兄长!”一名赵骑侧翼袭来,手中烂银枪去势犀利,以一化三,向法癫连环刺去。

“哈哈!”法癫倒退一步,架起禅杖,举重若轻地荡开了这必杀一枪。人马交错之际,迅雷之间,禅杖斜劈,砍翻了马匹的后腿。

那骑士揉身跳下,双手持枪,那一点银芒化成漫天梨花,虚实之间,杀机频现。

“乒乒乓乓——”法癫挥动禅杖,看似大开大合,配合着他忽前忽后的步伐,天衣无缝,挡下了所有的杀招。反手运足力气,高举禅杖正劈而下!

“破——”

骑士无奈,平举长枪硬挡。碰撞之际,只觉双足一颤,身陷寸许,双臂更是酸麻不已。尚未回气,只见法癫大笑,刹那间再次挥起禅杖,大喝:

“破——”

那骑士跪倒在地,双臂通红地仿佛要渗出鲜血,口中绝望地高呼:“大哥——”

“再给洒家,破——”

禅杖落处,枪断人亡。法癫左手摘下那骑士头颅,握着头发,右手持禅杖,立于杀场之中,放声高呼:“破军——”

僧兵们听到,刹那间红了双眼,兴奋地同时大吼:“斩将——”

法癫更为癫狂,远远地将手中头颅向着薛其铛掷去,高呼:“超度众生——哈哈”

如痴如狂,如鬼如魅。揉身杀入幽燕骑阵,掀起阵阵血雨腥风,仿佛上古凶兽正饥不可耐,要择人而噬!

法癫骁勇的身姿鼓动着秦人的斗志,仿佛掀起抵抗的风暴,狠狠地砸向来袭的赵骑。

李默欣然,喃喃道:时局定矣!

李松看了看姬鹍,笑道:“法癫之勇,可谓当世夜叉!”

姬鹍以手扶额:“明明是杀戮狂徒,却还一身僧侣打扮。恐怕就是佛祖也看不下去。”

“这你可就猜错了,”李松显然心情不错,扇动着铁骨扇,缓缓说道:“法癫师承灵空上人,是三散人的嫡传。再说,谁说和尚杀不得人?杀业非斩人,解脱众生,逃离苦海。”

“哪来的歪理。”姬鹍苦笑。

“君不见,赵君姬,弱冠立国统群英!”

悠远的声音若隐若现,从远处传来,终结了李默溢在唇边的笑容。

“君不见,白狼薛,草原驰骋破联营!”

薛思欢大笑:“该把战场留给年轻人建功立业了!”瞥了眼狼狈不堪的高万钧,缓缓指挥着右翼的幽燕铁骑从虎步营阵中撤出。急速援救危在旦夕的薛其铛所部。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声音连绵,犹如海cháo,一浪高过一浪。杀得兴起的法癫突然愣住,高呼:“调虎离山!”迎上了薛其铛不屑的冷笑。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李松面sè肃然,转身扔给姬鹍一把长刀。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姬鹍,这是当初你带到秦国来的随身利刃,我还给你。你不是说忠心于秦,誓杀姬隆吗?今天,证明给我看!”李松脸上展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

“一呼同志逾十千,高唱战歌齐从军!”

“拿着它,守护君上。我把君上托付给你,你若敢动半分心思,伤了君上一根毫毛,天涯海角,我与你不死不休!”说完,策马向前。

“齐从军,净胡尘,誓平天下不顾身!”

“我是君上长孙李松,是我大秦男儿的,不怕死的,跟我来!”

“诺!”几百个低沉且坚毅的声音回荡着。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姬鹍拿着手中刀鞘,面sè茫然,喃喃自语:“父皇,连他们都愿意为姬隆走上战场,鹍儿难道真的错了吗?”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rì无光。”

“起来,起来,重新整队!”李松赶到虎步营阵中,翻身下马,抽出佩刀高呼:“虎步营的弟兄们,我李松亲自来守你们的右翼,只要李松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敌军再次从这里突破。”

“怕什么,兄弟们。”高万钧捂住受伤的右肩,不住喊叫:“此时此刻,就让天下人明白,这天下第一强军,竟属何人!”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shè天狼!”

“嗖嗖嗖——”箭雨腾空而起,向那零落不堪的前军袭去,两翼的步兵极力援护,可都被一一shè到在原地。鲜血再一次浸透了方圆数百步之处。

“虎牢一战克洛阳,关陇雍凉次第平!”

长枪如林,此刻缓缓平举,散发无穷无尽的杀机。大赵第三阵,赵五军,和着先帝所作之战歌,昂首入阵,持枪待战!

“破波楼船出襄口,席地铁甲围金陵!”

赵五军,实为一军三营二卫,虎贲营、shè声营、长水营、御林卫、东宫卫,常年戍守邺城附近。战兵不过万五千人之数。然每营可敌一军战力,故曰五军。其中尤以虎贲营战力冠绝天下,誉为天下骑兵之首。

“扫平天下纵马驰,归来泰山封天地!”

姬鹍低声相和,那熟悉的战歌仿佛带他回到了幼年,那父母未亡时其乐融融的场景。

“父皇,人们都说赵五军中虎贲营是天下第一骑军,什么时候带鹍儿去见识见识?”

“鹍儿,别打扰你父皇。虎贲营没有建制、没有营地、没有军饷,怎么带你去看啊。”

“母妃,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如何算得了天下第一?”

“虎贲营的战士从不固定,所有的士族子弟都是潜在兵员,这些胸怀故国的天之骄子、平rì里勤习弓马,善韬文武。一旦你父皇觉得时局危殆,不得不启用这些未来的朝廷栋梁之时,便会让人唱着军歌,绕邺城三周。愿战者自会自备良马武器,高歌相和,从军征战。”

“好厉害啊……”

“哼,”父皇转过身来,看着母妃,嘲讽地说:“既无无缘无故的爱,有哪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庶民朝拜铺万里,三呼万岁震山河。”

这是父皇当年的豪情与壮志吗?这只天下无双的骑军是父皇最后的盟友。如今,带领他们冲锋的已不再是父皇,当年横扫天下的骑军也只能用来守护一方疆土。姬隆,戕害了父皇的**,却继承了父皇的天下与军旅。奈何,奈何!

“虎贲作锋,shè声为影。二卫经邺城之变后,屡遭清洗,战力锐减。这六千jīng骑,五军二营,这可是姬隆难得的大手笔啊!”李松看着不断集结的前军,自嘲道,“尽管两翼的步卒没有受太大的损失,可胆气已丧,如何敢填到这中阵硬抗铁骑?”

赵骑平举骑枪,阵型松散却相互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枪尖银芒闪过,刺进抵抗的秦卒喉头;枪杆一缩一放,自如地从尸体上抽回夺命长枪。暗箭袭来,一招“镫里藏身”,使利箭落空;反身骑shè,弓如满月,银光一闪,敌已落马。

他们的突破犹如艺术般优美而犀利。是的,他们原本是养尊处优的衣冠士族,悠游度rì也定能位居庙堂。然而他们不甘于纨绔的命运,在长辈的督导下,同辈的相互激励下,他们骑健马,拜明师,习绝艺,通诗书。他们是天之骄子,坚信着自己为了荣耀与家族而战,可以无畏生死。无论力量、技艺、意志,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巅峰!

秦前阵残兵,面对他们,犹如rì出冬rì,残雪纷纷而化。

赵骑,过前军。

虎步营再次举起盾牌,挥动长矛。此时的虎步营没有了早先的壮志,却多了几分倔强的坚毅。疲惫的士卒相互依靠,在绝望之中不懈坚持,犹如久经海浪拍击,犹未碎裂的礁石。

两军交锋。

长枪与长矛相互穿透,马上被挑飞的骑手,马下被撞翻、被穿刺的步卒,在这一刻咆哮着厮杀,宣泄着各自全部的生命与信念。是突破还是坚守,是占领还是守护?

虎步营两翼渐渐被压制,不断回缩。五军稀疏而凌厉的阵势顺势而下,透阵而过!

“君上,敌凌厉有余,势难持久。先撤!”李松在阵中高呼。

“啰嗦,青峰,干掉他!”一名玄甲骑士不耐地吩咐着。

“诺!”韦青峰弯弓搭箭,“嗖——”一箭袭来。

“殿下!”一名护卫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李松,自己却被长箭shè透胸口。细看此人,正是范成宜。

“殿下,成宜尽职否?”范成宜气若游丝,问道。

李松起身拿盾,没有回头:“侍卫之职,在于护主之命。你尽职。”

范成宜含笑而终。

“殿下,太危险了,您先撤吧。我等保证为殿下杀出条血路。”

“撤什么,不撤。”李松猛然回头,狠狠扫视众侍卫。“我等多坚持一刻,此处放过去的赵骑就少一分,君上就多一分生机!危险,你等怕死吗?”

说完,拿起一旁已死的虎步营的长矛。左持盾,右挥矛,逆阵前击。盾挡,矛刺,步步淋漓,口中高喊:

“秦长孙李松在此!秦之勇士,与我偕行。

秦军有进无退,言撤者斩!

国朝养兵十年,殆为此时!”

“吾等cāo练多年,正为此时立功,奈何退耶!”这是虎步营战士在高呼。

“长孙身为贵胄,犹且不惜一死。吾等何惜此身!诸君,血战!”这是中军侍卫在高呼。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生死与共,何惜此头!为高将军血仇!”这是前军残兵高呼。

“赵骑悍勇无双,难道秦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破阵?勇士们,提刀血战,秦国的铁骑就是用马撞,也要把他们拦下来!”这是禁卫骑军的高呼。

秦人骨子里的悍勇与倔强,此刻被激发得淋漓尽致。斗志犹如熊熊烈火,浩浩荡荡,焚天灭地,不可遏制。

“尚有余威平荒蛮,千秋标榜虎贲雄。”

诸秦军的奋战仿佛更激发起虎贲营的斗志,这些年轻的战士从不缺少勇气,也从不畏难于对手的强大,他们以荡平天下为己任,以名垂史册作归宿。越是寡众不敌,越是身处险境,越是能体现他们的技艺与豪勇,他们不停地冲刺着、冲刺着,燃尽自身的才情与血肉,在战场上肆意绽放着死亡之花。

“君上,撤吧。”

“寡人纵横天下,与姬元鏖战数年,未曾临阵而退。如今姬元已死,余子寥寥,何堪与敌?况且各军激战正酣,你竟然要寡人先撤?让寡人以何面目复见众军?”李默喝道。

“君上,誓死奋战,尽忠职守,乃臣等之任;权衡时局,避免为敌所乘乃是为君之责。今rì之战,赵人不顾两翼之危,不惜伤亡之惨,强行突破,所求者唯君上xìng命尔。愿君上且忍一时之气,善保其身,勿使敌得逞其志。”禁卫长顿首叩拜。

李默脸sè铁青,看着越来越近的赵骑,半响,闷闷地喊道:“步兵留下,守寡人车驾与军中大旗。骑军与寡人同往后军调度。”转头,恶狠狠地说道,“好个姬隆,今rì之辱,必报。”

“李伯父,奈何行之太速?家父思念故友,特遣侄儿相邀伯父,与之共论天下大势。”高亢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一骑玄甲跃出,两排骑士护卫。“姬”字旗迎风展开,猎猎作响。正是赵大将军燕王姬隆,身先士卒,挥枪破阵!

李默停住了脚步,不再理会禁卫长的叫喊,转过身,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回应着:“麻烦侄儿亲自去替我向姬元兄弟解释一下。”目光坚毅,神情严肃,“待天下已定,黎民各返桑梓,而后默定会再与兄台共饮三百杯,同话盛世风流。”

“哈哈——”姬隆高笑着,策马撞入阵中。

“护卫大将军——”两翼的护卫疯狂地嘶叫着,亡命般地连人带马砸向秦阵,只为了能赶到燕王侧翼,护卫其身。所有的赵骑都沸腾了,他们看到了主将的意志与决心,看到了元帅的豪勇与无畏,他们兴奋着,他们咆哮着,他们肆意宣泄着心中的亢奋与杀意。

然而李默却站在车驾上,身形挺立如峰,双腿屹立得仿佛磐石。按剑不语,只在心中默念。

来吧,秦赵之间,王对王,一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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