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暗战(三十三)(1/2)
渔姑见似乎也觉察到了中山长治对自己的注意,见他们离开,忙不迭地放下笔来,穿上棉外套,蹑手蹑脚出门外去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默契,关上了屋门,将院子中的情形尽数掩去。 中山长治心中隐约有数,但也不隐晦,微笑道:“三弟不仅仅是金屋藏娇,原来还帮助你做生意赚钱。 这等的红粉知己难得,难得。 ”
中山长则的目光在这个不请自来的哥哥脸上凝视了片刻,说:“这倒不算什么。 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飘零,有碗饭吃,总比流落街头强多了。 好在还识点字,能帮我做事。 不过,说起艳福来,怕是非我一人独专了。 三步之内,必有芳草。 墙径之内,隐见红杏。 ”
中山长则最后这一句,与其讲是说笑,还不如说是雷霆一击,气势犹如高僧当头举棒。
中山长治面不改『sè』,笑道:“是吗?这我倒要回去仔细推敲。 不懂的话,还要请龟板和尚一起参详呢。 ”
说到龟板和尚,这兄弟二人俱是心中油然升起了疑云。 昨夜这一阵子『乱』,大家都是惊魂未定。 早间在中山家散去时,似乎没有见着此人。 他去哪里了呢?是回了西山神社还是另有所往?想到这里,中山长则顾不得在此处纠缠,站起身来说:“我猜想,他有两个去处。 一是回了寺庙中,而是进了幕府将军的大狱。 你来猜猜,两者谁地可能『xìng』大些?”
中山长治稍一沉『吟』。 说:“在我看来,大约在西山神社的可能『xìng』居多。 不如,咱们去验证验证,看这和尚是否如我所言。 ”
两个人离开了粮行,轻车熟路穿街越田,来到寺庙。 此刻,西山神社大门居然洞开。 门口正有两个小和尚正持帚打扫门前淤积的落叶垃圾。 神情冷漠,对他们兄弟俩正眼也不看一下。
中山长则惊异。 正yù探听详情。 中山长治一拽他的衣袖,直接进了庙去。
寺庙内,大雄宝殿前,当家和尚山本正率着七八个和尚擦拭着蒙尘已久的笙、胡、铜锣等乐器,似乎有准备演练的意思。 平rì里来寺庙中,只觉冷清寂寥的中山兄弟,对这意外地景象备感陌生和诧异。 忙拉住山本和尚。 问询究竟。 山本和尚手捻胡须,笑嘻嘻说自己是奉了城里的命令,领了笔钱来重新开神社。 那些个离寺庙已有段时rì另寻出路地和尚们听说消息,都赶了回来。 这西山神社乃是江户之间名闻遐迩的佛教圣地。 据说北海道『zhèng fǔ』有大官意yù重来此地,故而先拨了款子,将寺庙重新恢复旧貌,静候他的大驾光临。
中山长治惊疑不定,问道:“昨夜的变故。 你知道吗?”
山本和尚摇头,反问道:“什么变故?”
中山长则追问道:“那么,龟板和尚呢?”
山本和尚迟疑片刻,伸手指指后院,说:“我让人去寻找,二位稍候。 ”
一个年轻和尚快步绕过殿角。 在昏暗的暮『sè』中快步向后园赶去。 几分钟后,忽听得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那和尚抱头鼠窜而回,一脸的惊骇之『sè』,结结巴巴道:“龟、龟板和尚,他、他、上吊了!”
众人一听此言,无不悚然失『sè』。 中山兄弟说声不好,齐齐拔腿往后园奔去。
龟板和尚地居室内两扇木门大敞,里屋处,烛火摇曳。 梁上。 垂着根拇指粗的麻绳。 悬挂着一个轻飘飘的人,随风而动。 情形恐怖至极。 中山长则仰头看了片刻,伸手去抓死者的脚踝,不料一握之下,竟是空的,只是一具空袜筒而已。
中山长治见他一愣,忙也上前托住另一条腿的鞋底掂量一下,竟然只是塞了点棉花。 这兄弟俩相顾莞尔。 原来,这具所谓悬梁而死的尸首,竟是个将衣裤鞋袜连接在一起的空壳而已。 众和尚见他们笑,都来『摸』捏,明白了其中地道理。 他们急忙去周围其他屋子去搜找龟板和尚的下落,结果却是两手空空。
中山长则笑道:“这和尚,那么大岁数了手脚倒还快捷,居然溜回寺庙,给咱们来了这么手金蝉拖壳的把戏。 ”
中山长治忍住笑声,说:“这么手怕不是演给咱们看的。 而是让咱们大哥知道,他已经遁世而去,徒留蝉蜕。 昨夜之事,确实和他无关。 ”
中山长则思忖着,说:“今天倒是奇遇一场了。 这座荒废的寺庙,平素只有龟板和尚守着后园,一时间居然和尚齐聚,而那和尚,却变成了悬梁的布壳儿。 朝夕之间,变化之大,实在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
中山长治拖他地胳膊,说:“眼中所见俱是虚幻。 咱们不看,要看就看虚幻后的真实底细。 我想,咱们在这寺庙就是再坐上十天半月的,也猜不到这其内的情形。 还不如先去通衢大街上吹吹冷风,来清醒清醒这头脑呢。 ”
中山兄弟丢下那群惊慌失措的和尚们,离开这僻处田间的寺庙,回到了傍晚时依旧人流不断的街上。 这一刻,正是华灯初上、夜『sè』阑珊之时。 古老的街市上,小吃摊贩们忙碌异常。 各种小吃隔着三五步便有。 小小的木桌前,围坐着吃客们,欢声笑语不断。 中山长则、中山长治望着这江户夜市街景,感慨万千,恍然回到了战前那段太平无事的时光里。 一时间,驻足街头,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中山长昀带着他地手下们从对面巷口出现。 陡见两个弟弟站在路口出神,不觉好奇。 走过去用文明棍在地面上死劲戳打,发出当当地清脆响声,来吸引他们地注意力。
这二人冷不防被老大中山长昀如魅影般出现,挥舞文明棍张牙舞爪地模样,令他们齐齐吃了一惊,不明缘由地看着他。 中山长昀yīn郁的脸上掠起一丝笑意来,说:“这会儿。 天已经黑透了。 你还不返家,别让老娘提心吊胆的。 ”
中山长则耸耸肩。 说:“这倒无所谓。 她是怕我们两个和你在一起。 我们俩满大街跑,好得很!”
中山长治没应这话头,冷不丁说:“大哥,在街头转悠,莫不成是去寻龟板和尚的踪迹?”
中山长昀惊讶道:“这怪和尚,我天黑了来寻他做什么?”
中山长治微笑道:“好叫大哥得知,那和尚已经悬梁自尽了。 怕的是无法向你交代昨晚的事情。来个畏罪了断了吧。 ”
中山长昀『摸』不着头脑,骇然道:“和尚竟然死了?”
中山长则接口道:“老三说地是龟板和尚悬梁自尽了,并没有说他死了。 ”
中山长昀更加糊涂,追问道:“究竟怎么讲?”
中山长则指点自己空『荡』的衣袖,说:“老和尚将僧袍、靴袜连成个人形,用麻绳绑住挂在梁上,瞅上去yīn森吓人,这便是悬梁自尽。 其实。 他早已光着屁股消逝了,无迹可寻。 ”
中山长治好笑,问:“三弟怎地说他光屁股走了。 难不成亲眼看到?”
中山长则摊摊手,笑道:“衣服都拖了挂在梁上,本人岂不就是光身子?”
这兄弟三人齐声大笑,引得路人侧目。 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初chūn地细雨在寒冷的风中降临了这座江边大城。 一八六六年的江户和往年并无不同。 寻常百姓们照旧忙碌着维持生计;商人们依然盘算着利润。 只有那些大户世族里的人,才有闲情照样rìrì高卧,蒙起头来过rì子,恍然不知朝代,宛若桃花源中人。 其实这里所说的并不是那些忙于世务、『cāo』劳在外的持家的男人们。 而是略有专指。 像中山家地儿媳版本宫子、木村家的小姐木村良子她们便是。
版本宫子平rì里除了出门回娘家看看外,平素里的基本生活都局限在这高墙之内。 丈夫中山长昀最近已经不常回家,据说在炭店住下了,生意繁忙得紧。 老三中山长则自从妻子木村良子负气回娘家后,也变得闲散放浪起来,有时在粮店过夜。 有时去木村家。 十天里回到中山家来吃饭睡觉的rì子。 也就一两回而已。 吉野太太对这两个儿子的行止异常愤怒,除了口头讨伐外。 也无可奈何。 她惟一的举措就是将二儿子中山长治的活动限制住了,不许他在外面胡来。 每rì里除了偶尔破例外,必须在家里吃饭,减少外出的时间和频率。
中山长治忍受了几天,实在熬不过去,便抽空溜去了大宅探听消息。 临时主事对他地出现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赶忙请入办公室,沏茶看烟,殷勤地询问最近的境况来。 中山长治苦笑,说眼下自己无聊至极,总想来公干,可又怕这里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 ”临时主事连忙说着,奉烟点火道:“明天你就可以来公干,很多同事和下属都挂念着你呢。 ”
中山长治从他这番做作的举动,看出些端倪,吸了口烟,问:“是不是最近大宅出了事,需要我出点力?”
临时主事心中正愁不便明言,听他主动提起,忙说:“哎呀,是的,有点事想要麻烦你,可又说不出口。 ”
中山长治悠远而恬淡地笑,望着临时主事期待下文。 临时主事望着他,期期艾艾道:“令兄,是——中山长昀先生吧?我们,想……唉!”
中山长治听他这声长叹,实在难受,便开门见山让他明言。
临时主事掐灭手中的烟头,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将详情全说了出来。 原来,中山长昀在炭店设地那个点,新近,已经为江户满城居民所熟知。 这阵子,他共做了三件大事。 一是将长州军设在城中的一处物资筹集点破获了。 共捕捉了四名长州军暗探。 二是派人配合幕府宪兵队,会同幕府军一部出城三十里,偷袭长州军江户大队,杀死奇兵队员十五人,俘获三人,五花大绑地押回江户示众。 三是,在城中学堂内捕走了两个年轻地学生。 说他们是长州军的密探。 正关押在炭店里,等待处置。
临时主事找中山长治。 所指的就是第三件事。 中山长治对此事早有耳闻,但也没有料到他会因此来托自己,便问询这两个学生的名字。 临时主事在纸上写下:美带子、天风一郎,并在前者的名下划了一道线,以示重要。 中山长治凝神一想,会过意来。 那个美带子是他的外甥。
中山长治考虑片刻,同意帮忙。 又特地查问了事情具体情形。 临时主事告诉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就是自己的外甥不知怎地猪油蒙了心,参加了长州暗探地外围组织,自己还顺带着发展了一个同学入伙。 后来,那个组织活动被侦知,顿时作鸟兽散。 只他们两个不知轻重,居然照样上学,被抓了个正着。 据说。 在里面吃尽了苦头,却又招不出什么有用地口供来,真是委屈煞了!
中山长治心中有数,便起身告辞,说去哥哥那儿试试,但是还要看那两个孩子地福分、运气如何。
离开大宅不过百十来步。 中山长治沿天禄街走进了德元『药』铺。 山下掌柜依然高倨柜台上,手执秤杆,无所事事。 见他来了,堆起满面笑容来,连称稀客。
中山长治笑笑,说:“谁没事儿会想着到你这儿来坐?没病没灾的那才好呢!”
掌柜叹口气,道:“世人皆是如此,有病方才想起咱们地好处来。 没病之时,谁还有个正眼看『药』铺子?不顺带咒骂几句,就算阿弥陀佛了!”
中山长治哈哈大笑。 说:“掌柜的这话针砭世态。 果然了得。 最近这阵子,我在家中休息。 不知道江户城里发生的大事,还望指教。 ”
掌柜似笑非笑瞧着他,说:“令兄,眼下在江户可是个跺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 连着替幕府将军立下了几件奇功,怕是已经成为能与本田媲美的人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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