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2/2)
却说刘表闻玄德语,又见张锋扶持玄德而回,口虽不言,心怀不足,别了玄德、张锋,退入内宅。蔡夫人曰:“适间我于屏后听得刘备之言,甚轻觑人,张锋却出言保之。吾视刘备、张锋回归馆舍之状,足见刘备与张锋有吞并荆州之意。今若不除,必为后患。”刘表不答,但摇头而已。蔡氏乃密召蔡瑁入,商议能事。蔡瑁曰:“请先就馆舍杀之,然后告知主公。”蔡氏然其言。蔡瑁出,便连夜点军。
却说玄德在馆舍中秉烛而坐,张锋附耳曰:“玄德公今番失言,恐今夜致祸。”玄德曰:“如之奈何?”张锋曰:“此地不可久留,公与吾速走。”玄德曰:“不若待三更后走,以免为军士所见。”张锋知伊籍必来,乃曰:“如此,亦须有备。”玄德曰:“一到三更,吾二人便行。”张锋应诺。玄德寐。张锋凭几假寐。三更已到,张锋唤醒玄德。二人正欲走,忽一人叩门而入,张锋视之,乃伊籍也。原来伊籍探知蔡瑁欲害玄德,特夤夜来报。张锋曰:“今玄德公失言,吾恐有人借机图害,便与玄德公乘三更而去,汝来正合时,可有消息否?”当下伊籍将蔡瑁之谋,报知玄德,催促张锋速保玄德离去。张锋拱手曰:“谢先生救护之恩!”玄德曰:“吾与张锋未辞景升,如何便去?”伊籍曰:“公若辞,必遭蔡瑁之害矣。”玄德、张锋乃谢别伊籍。张锋急唤从者,一齐上马,玄德公先行,张锋在后。不待天明,星夜奔回新野。比及蔡瑁领军到馆舍时,玄德、张锋已去远矣。蔡瑁悔恨无及,乃写诗一首于壁间,画乾卦以应之。遂径入见刘表曰:“刘备有反叛之意,题反诗于壁上,张锋画卦和之。今二人不辞而去矣。”刘表不信,亲诣馆舍观之,果有诗四句。诗曰:“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又见乾卦在旁,大怒,拔剑言曰:“誓杀此无义之徒!”行数步,猛省曰:“吾与玄德相处许多时,不曾见他作诗,张锋更不画卦。此必外人离间之计也。”遂回步入馆舍,用剑尖削去此诗、乾卦,弃剑上马。蔡瑁请曰:“军士已点齐,可就往新野擒刘备、张锋。”刘表曰:“未可造次,容徐图之。”蔡瑁见表持疑不决,乃暗与蔡夫人商议:即日大会众官于襄阳,就彼处谋之。次日,蔡瑁禀刘表曰:“近年丰熟,合聚众官于襄阳,以示抚劝之意。请主公一行。”刘表曰:“吾近日气疾作,实不能行。可令二子为主待客。”蔡瑁曰:“公子年幼,恐失于礼节。”刘表曰:“可往新野请玄德待客,张锋为辅。”蔡瑁暗喜正中其计,便差人请玄德、张锋赴襄阳。
却说张锋保玄德奔回新野,玄德自知失言取祸,未对众人言之。忽使者至,请赴襄阳。孙乾曰:“昨见张锋与主公匆匆而回,意甚不乐。愚意度之,在荆州必有事故。今忽请赴会,不可轻往。”玄德方将前项事诉与诸人。云长曰:“兄自疑心语失。刘荆州并无嗔责之意。外人之言,未可轻信。襄阳离此不远,若不去,则荆州反生疑矣。”张锋曰:“吾料刘荆州必无疑意,只恐其部欲图玄德公,去与不去,望公三思。”玄德曰:“云长之言是也。”张飞曰:“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如休去。”张锋曰:“为在荆州立足,去为好。”赵云曰:“某将马步军三百人同往,可保主公无事。”张锋曰:“当是时,吾与玄德公俱在,彼亦欲图吾。若赵将军引军去,吾二人可同保玄德公。如此,玄德公与吾俱安。”玄德曰:“如此甚好。”
玄德遂与张锋、赵云即日赴襄阳。蔡瑁出郭迎接,意甚谦谨。随后刘琦、刘琮二子,引一班文武官僚出迎。玄德见二公子俱在,并不疑忌。是日请玄德于馆舍暂歇。赵云披甲挂剑,引三百军围绕保护。张锋佩剑,行坐不离左右。刘琦告玄德、张锋曰:“父亲气疾作,不能行动,特请叔父待客,张将军为辅,抚劝各处守收之官。”玄德曰:“吾本不敢当此;既有兄命,不敢不从。”次日,人报九郡四十二州官员,俱已到齐。蔡瑁预请蒯越计议曰:“刘备世之枭雄,倚张锋为爪牙,二人久留于此,后必为害,可就今日除之。”蒯越曰:“恐失士民之望。”蔡瑁曰:“吾已密领刘荆州言语在此。”蒯越曰:“既如此,可预作准备。”蔡瑁曰:“东门岘山大路,已使吾弟蔡和引军守把;南门外已使蔡中守把;北门外已使蔡勋守把。止有西门不必守把:前有檀溪阻隔,虽有数万之众,不易过也。”蒯越曰:“吾见赵云行坐不离玄德,张锋亦佩剑在玄德旁为辅,恐难下手。”蔡瑁曰:“吾伏五百军在城内准备。”蒯越曰:“可使文聘、王威二人另设一席于外厅,以待武将。先请住赵云,然后可行事。”蔡瑁从其言。
当日杀牛宰马,大张筵席。玄德乘的卢马至州衙,命牵入后园拴系。众官皆至堂中。玄德主席,张锋旁侍,二公子两边分坐,其余各依次而坐。赵云带剑立于玄德之侧。文聘、王威入请赵云赴席。赵云推辞不去。玄德令赵云就席。张锋目视赵云曰:“赵将军安心赴席,吾辅玄德公。”赵云勉强应命而出。蔡瑁在外收拾得铁桶相似,将玄德带来三百军,都遣归馆舍,只待半酣,号起下手。张锋按剑而起,敬酒,而后回玄德边,吩咐“添酒加菜”。酒至三巡,伊籍起把盏,至玄德前,以目视玄德,低声谓曰:“请更衣,”玄德会意,即起如厕。张锋见了,依旧敬酒,少顷,曰:“那厢列位将军亦在开席相贺,吾为辅,且去敬酒。”众官曰:“将军请便!”张锋持杯酒而出,至赵云处,谓赵云曰:“赵将军,吾在那厢辅玄德公待众官,汝在此亦须敬酒。”文聘、王威曰:“张将军,适才赵将军敬吾数矣。”张锋目视赵云曰:“如此,且与吾去敬那厢众官,再来。”文聘曰:“赵将军不必去。”张锋曰:“吾为辅,今须全礼数,赵将军敬酒毕,便来。”文聘、王威无法。张锋引赵云来。张锋佯惊曰:“玄德公何处耶?”众官曰:“不知。”张锋曰:“主不见,吾辅者,须寻至。”乃拔剑在手曰:“赵将军,汝且随吾去寻。众官好生在此饮宴。”众官应诺。张锋与赵云往馆舍而去,佯寻玄德。正急行间,张锋曰:“吾料蔡瑁必于有路处埋伏军马,而于檀溪方向无兵,故玄德公得伊先生指点,往檀溪方向去也。”赵云曰:“如之奈何?”张锋曰:“吾先快马去寻,赵将军可速去馆舍,速率马军来接应,以防蔡瑁动手。”赵云应诺。那边玄德早已得伊籍所告,急解的卢马,开后园门牵出,飞身上马,不顾从者,匹马望西门而走。门吏问之,玄德不答,加鞭而出。门吏当之不住,飞报蔡瑁。蔡瑁即上马,引五百军随后追赶。
却说玄德撞出西门,行无数里,前有大溪,拦住去路,那檀溪阔数丈,水通襄江,其波甚紧,幸得的卢马出力,飞上西岸,玄德方脱险,乃急拨马望西南而去。蔡瑁谓左右曰:“是何神助也?”方欲收军回城,只见张锋单骑赶来,大叫曰:“蔡瑁,汝意欲何为?”蔡瑁正欲答话,又见赵云引三百军赶至张锋后。正是:跃去的卢能救主,追来张锋欲诛仇。未知蔡瑁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