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村口蜂蛹和那冷清的春节(2/2)
连长,背着手,气恼的说着。
李容和几位班排长知趣地到隔壁厢房去查看新兵去。
推开掩住的门,李容走进了屋里。屋里躺着,坐着的新兵看见有人进来,赶忙站了起来。屋里光线些昏暗,李容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伙才看清屋里的情形。
屋子里七八个人,个个jīng神疲惫。看见有人见来,全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看着李容,已经穿了棉大衣,但因为饥饿,紧张,茫然,疲惫,身子都在有些瑟瑟打抖。
“呢门是哪国地方地(你们是哪个地方的)。”李容用桂柳话问着他们。
“报告长官,我们是柳城县和那马县(今马山县)来的。”
人堆有人站出来回答。
“怎么当的兵的!”
李容接着问。
“抽签中的,
我是自愿的,
我是顶别人来的……”
回答五花八门,李容摇了摇头,走上前,拍了一位年纪只有十七八岁小兵问;
“小兄弟,你是怎么当兵的?”
“报告长官,我们家有兄弟三人,乡公所下公告说三丁抽一,我就被乡公所的人给抓来了,长官,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李容一时语塞。
“你们中有谁会打枪的。”李容问。
“没得摸过,以前参加民团,但拿的都是木竿做的枪,真枪只有当官才有。”其中一位有点年纪的人说。
“其他人呢!”
“我会,不过是自己家造的砂枪,那是我们用来打猎的,不知道算不算。”
这算不算回答,李容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寻思着还是先找两句话安慰一下他们吧,想到这李容抬起头;
“既然来到部队,大家就不要害怕,都是广西人,都会互相照应,有什么话大家尽管说。”
“长官,我们今天都没得吃过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饭啊。”
一位大胆的新兵问,其他人也跟着附合起来;
“是呀,老总,我们今天走了一天,还没得吃饭呀!”
这场面,让李容实在尴尬。
“快了,快了,你们等一下子就行了。我先出去看一下,你们先在这等着,饭做好了,就送过来。”
李容有些气短的说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出去,回到连长所在的小屋里。此时,其他几位班排长也回来了。
连长扫了一眼,看看人都齐了,大嗓门又叫开了;
“大家都看见了,这就是上边给我们拨下来的新兵。”
“连长这些新兵能打仗吗?”
“是呀,连长,不少人连枪都没摸过。”
“吊你老母,小的小,老的老,我在屋里看见的一个新兵年纪都可做我叫阿爸了。”
兄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说够没有,有本事在这里浪费口水,不如加把劲把他们训练好了。”连长虎着脸说着。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乘着现在没开仗,你们都给我把这些新兵练好了,能有什么方法,就用什么方法,不累死就行,我只要你们把他们训练成一个合格的钢七军士兵。我不想他们怎么打仗都不会就上战场去当炮灰送死,不想他们死得糊里糊涂,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从广西出来的兄弟。”
连长大声的说着。
下边再没有人说话,大伙都静了下来,默默思考着。想起新兵没吃饭,李容站了起来;
“连长,新来的兄弟今天都还没吃过饭呢?”
“我已经叫连部炊事班给他们做了,你们也留在连部一起吃饭吧,等吃完饭,按照名册各个班排把人和物资给领回去。”
没有人再说话,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兄弟们,钢七军在上海是拼光了,但我们七军的架子还在,人死了没关系,但魂不能丢了,只要七军不倒,七军还有一个拿枪的,就和rì本人干,干死他妈小rì本,死了到黄泉也要和小rì本拼命。我们七军的军魂是什么;宁玉碎,勿瓦全。”
连长激动的说着,兄弟都抬起头来看着连长,是的,上海一战,七军是拼光了,但七军的牌子还在,jīng神还在,我们丢了七军的军魂。
“我们出来抗rì,不能丢了广西人的脸面,我们广西军不是东北军,不会一枪不放就丢了东三省。我们广西军也不会等到rì本人打到我们家门口,我们才会拿起枪,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要死也要死在抗rì的战场上……”
李容感觉心口有股热血直往脑门上涌。
(四)
民国二十七年的农历chūn节还有几天就要到了。
自从新兵下拨到班里这个近一个月时间,李容没少cāo心,每天他都和班里的几位老兵带着这些新兵手把手的训练。从最简单的开枪瞄准开始,到步兵要领,战场生存,工事修筑,军纪,军风等等。每一样都得细细教来,但进度还是让李容不满意。新兵的接受能力总是有差别的,有些反应慢的,笨的新兵,李容气得大巴掌就拍了过去,他心里是急呀,说不准什么时候部队就要开拨打仗,时间不等人,可这一个月的时间李容又能教会他们多少。当年李容当兵,整整在龙州教导大队训练了两年,可现在这种形式能容许他用一个月的时间把当年他学的东西和战场上的经验用一个月的时间都教会他们吗?难,难,难呀!
chūn节没几天就要到了,新兵都在盼着这个年,班里的老兵也向李容打听这个年怎么个过。李容自己也不知道。年三十的前两天,军部的军令下到了连里;
“本部七军驻扎rì久,军纪废驰,近rì常有本部第七军军人私闯民宅,扰民,害民。为严肃军纪,特下军令如下;
新年十天,(一月二十八rì至二月六rì)本军所有官佐士兵,严禁离开驻地,分散驻扎于各村之所部,一律集中于各村之祠堂,庙宇,严禁外出。如有违抗军令,私入宅,为害乡民者,一很军法严办。
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七军
周祖晃
民国二十七年一月二十七rì
白纸,黑字,还盖着军部大印,看来这年是过得惨淡了,看着告示,李容心里叹息着。
年三十的晚上,全连一百多号人都按命令集中到了小村的祠堂。炊事班的兄弟已经煮好的简单几样酒肉饭菜,按班为单位都分好摆上桌。门外,已经响起了乡民欢庆新年的爆竹声。
虽然战事已经打了半年,但在浙西,皖南的山区里,山民们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战争的气息。外面打仗归打仗,chūn节还是要热热闹闹地过,爆竹放得怎用一个欢字能概括。
祠堂里跟外面相比却是另一番情景。
连里的兄弟们没有一个动筷,大伙都眼巴巴着望着门外,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门外传来爆竹声,狠狠地吸着随风飘来的爆竹烟火的味道。祠堂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广西老家,此刻,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也是像外边一样,点着爆竹,热闹的过年吧。
李容暗暗的长叹一声,回过头来,班里的几位新兵早已经在偷偷抹眼泪,而连长端着举在半空的酒碗,足足端了一柱香还是没下来,他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大家。他也只是那么定定地站着,端着酒碗,陪着兄弟们,静静地听着门外传来的爆竹声,一起想家,一起怀念家乡的味道。
这年的chūn节,成了李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