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大孙历四百六十二年,壬辰,壬寅,癸未。
以大荒yīn历为准,计为元年。
元都,皇城。
夜若凉水,虽小寒已过,立chūn翻篇,残余霜气伴着朦朦夜sè,依旧清冷。
偶过的微风更是让打更的老瞎子皱起了眉头。
蜷缩着脖子,拉了拉单薄的外衣,向着街口望了望,那里仍旧灯火通明。
老瞎子深陷的眼眶,似乎望见了什么。
摇了摇头,老瞎子微叹一声,清晰竹节传了开去。
比起临街的喧闹,他更喜欢这僻静的青石直路。至少这里没了消遣他的人,和那些让他迷惑的,分不清前路的声息。
三更......
观天府。
虔安三十六街口以北,占地三十里,周边垒砌两丈朱漆红墙,折合扇形,独树一帜,巍然森严。
三更了吗?
严朝阳瞥了一眼角落那口巨大的沙漏,眯了眯有些发胀的眼,脖颈传来一阵酸痛。
真是老了,重重捏了捏,严朝阳不由自嘲苦笑。
“黄儿磨墨。黄儿......”
严朝阳唤了两声,没听得回应,转身看去。却见一青衣仆童,斜斜倒在柱侧,两条小辫散了开来,遮掩了大半脸颊,依稀还有晶莹滴落。
严朝阳皱了皱眉,并未喝斥。
案台上笔墨纸砚早已呈好,只是那墨许久未磨,被风吹得只留些许浅浅印记。
临天阁高十八层,直耸入云,在这似水寂夜下森寒孤寂,少了平rì里的雄伟仰止。似乎这方圆三十里,仅此人息。
古sè的长明灯,透过楼阁,在高高的云间,被罡风吹得咧咧直颤。
这刻,风停,下刻,又乱。
“天道杳冥,万象森罗,玄机暗透,吾之易浅微,爻更难穷,偶与天机吻合,能断yīn阳之道,略晓yīn晴寒暑之常,明衰旺之轻重,却以为小。天地尚未知其始终,况国家岂能无兴废......”
本是顺畅的笔端,忽地戛然而止,毫锋生生顿在半空,迟迟未有落实。
严朝阳轻挑眉间,搁了笔,将这径自写了开头却不能结尾的纸,移到长明灯前,燃成灰烬。
他一个术师确是没有资格谈这荒诞之言,即便他是观天府公认最有希望成“子”之人。当然,那也仅仅是最有希望,仅此而已。
“子”术数界大能也,因广义为易,也称易能。纵观大孙百年监历,虽有术师凡几,却仅得一“子”,由此可见“子”之境界非一般人可及也。
白纸燃后的黑灰随风迅速消散,黯淡在泥泞的夜空下,严朝阳顿了身形,望了望似乎近在咫尺的皇城,转身俯在案前,再次在纸上勾勒起来。
很快,本是羊脂般的白,被绘上了星星点点的重墨。
勾、横、点、圈、竖......
渐渐的,犹如骨架贴肉般,一切都丰满起来。
本是出尘的笔锋,骤然生出变化,如同此时的严朝阳,自有一股难以掩盖的意境。
那意境如山岳,稳稳扎在那,岿然不动,厚实非常。他便是那最尖锐的峰峦,高不可攀,冷然望着天下苍生。
个中玄奥只可悠然心会,难以与君说。
羽翼渐趋圆满,全豹已然纸上,赫然便是一个罗盘。
这罗盘有三十三重罗格,由里向外同心渐大,天、地、人三盘凛然其上,更有天干地支组合变化,九星、二十八宿有序相应。
“起!”一声轻呲,严朝阳袖口微微一抖,本是用镇尺压住的白纸徒然一阵哗哗抖动,好似遇风将被刮起。
纸上刻画的罗盘噗嗤一声,被生生从纸上抽出,整个飞离纸上,安静的浮在半空,似乎那不是由墨画成,而是真实的活物一般。
下一刻,严朝阳口中默念,虚空一抓,似有活物投入罗盘之内。顿时浮在虚空的罗盘像被力道拨中,三十三层罗格先后被带动,滴溜转动起来。
只是那转动微乎其微,若不细看,肉眼哪里看得清晰。
便是这分毫的转动,严朝阳似是用了大半气力,气息开始缭乱,额头更有微汗。
“我之力,仅可改得百里天时气运,这已是极限,妄想延展百里之外,穷极一生,也不知能否。除非引动星辰之力,增添变数,才有一线希望,只是这代价......”
严朝阳深深呼了一口浊气,不禁抬头远望。
夜sè下的星空异常璀璨,斑斑点点的星光倾泻而下,柔和蕴蕴,星罗棋布中透着安逸恬淡。
然而仅仅瞬间,严朝阳周身大震,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异样。
愕然、惊骇、恐慌......
那是什么!
只见在北斗七星方位,如同划破暗夜的惊雷,一道缺口隐现虚空,无声无息,好像它原本就已经存在。
这寂寞的夜,明朗的星辰,仿若划上了休止符,逐渐开始扭曲。
星空此时此间仿佛一页震撼巨画,被一双无边的大手生生撕扯出一道凌乱的裂痕,更似有坍塌出现在裂痕四周,如同一个项大黑洞,不断吞噬着已然支离破碎的虚空。
眨眼之间,缺口越来越大,以七星之间的距离不下千里。
此时的天仿佛一口掀起一丝缝隙的大锅,倒扣在大地之上。缝隙之下,整个大孙皇城清晰可见。
只片刻,天地好似为之一震,缺口终于止住蔓延。
天......裂了!
严朝阳愣愣望着天空,心神剧震,一股好似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弥漫他的全身。
下一刻,一股悚然而栗的气息伴随着乌黑如墨的yīn气,好似绝强劲风一般,从裂缝之内喷涌而出,漫往四周,眨眼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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