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选课(2/2)
“我怎么知道,先熬过今晚。”看牛丸的表情,整个一副“老子死猪,有种来烫”。
到了市区,已经半夜十二点。一下车,就看到稍远处空旷的八一广场,被路灯稀薄的光笼罩着,很像一座沉默的森林。一行人往八一广场走去,牛丸走在最前面,呆呆抱着手跟在他的身后,二哥和我并排,指间夹着一根烟。我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觉得我们很想草帽一伙,二哥是山治,烟不离手,呆呆是索隆,面瘫加路痴,而牛丸是路飞,总是活在别人理解不了的少根筋的世界里。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二哥,二哥笑着吐了口烟说,“其实我是斯摩格,跟你们不是一伙的,你们是海贼。”
“那我该是香克斯了。”
“屁,你个乌索普...”
寂静的街道,头上的交通信号灯兀自闪烁,一辆摩托从身边呼啸而过,发动机的轰鸣划过了好几条街道。周围的商铺都拉上了卷帘门,平时人满为患的市中心此刻看上去yīn冷昏暗,有一种人在末世的颓败感。前面突然有一群人从大楼门口鱼贯而出,应该是电影院散场后的观众,他们默然地与我们擦肩而过,身上还带有屋内的暖气。
走到广场,牛丸说到英雄纪念碑下看看。走到一半时,二哥说要去买点东西,叫我们在纪念碑等他。等我们登上纪念碑的平台时,才发现乌云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展目望去,夜空万里,月光零碎。广场上没有灯,柔和的月光如同细沙一样,缓缓沉淀而下,覆没了整个广场。四下安静极了,不论是喷泉池中的水,还是花坛zhōng yāng的树,都凝结了一般,融入月光的沙漠。风呼呼地刮过身边,泼洒寒意,我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纪念碑下,凝望着脚下偌大的广场,手揣在兜里,没人说话。
我和呆呆还沉浸在这份一伸手都能扯出一串串涟漪的静谧中,牛丸突然咳嗽了一声,“我说光站着太冷了,不如我们来跳段舞吧。”我和呆呆还没反应过来,牛丸掏出手机点开音乐,把外套往我这一扔,便开始跟着节奏,踩起breaking的摇滚步前奏。音乐破点十足,牛丸边跳边说道:“我早就想到这纪念碑来扫一次地板,怎么样,呆呆,把衣服丢给炒饭看着,一起来玩玩。”说完,牛丸身体顺势一倒,双手撑地,炫耀似的玩了一把托马斯回旋,在最后的freeze,牛丸单手后撑,身体绷成耐克商标样的勾状,嚣张地看向呆呆。不过不到半秒,牛丸就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
早在音乐一响起,呆呆就开始用身体打着pop。看到牛丸情绪这么激昂,呆呆笑着把衣服扔给我,双手很随意地跟着音乐挥动,用一段动作夸张的locking来嘲笑牛丸。风并没有减弱的趋势,我披上带有他们体温的外套,还是觉得寒意逼人。然而这俩人如同热绝缘体一样感觉不到深夜的寒气,在广场打了蜡的瓷砖上手舞足蹈。牛丸不断在地上滚来滚去,手转,背转,还来了一套大风车。相比牛丸粗暴的滚地板,呆呆从锁舞跳到poping,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从容潇洒,就连最后用鬼步舞拼牛丸的战斗步,也丝毫没有沾染牛丸身上农业重金属的乡土气息。
等二哥找到我们时,呆呆正弓腰坐在地上休息,牛丸则像死狗一样躺在一边。二哥左右手各提了俩大口袋东西,从里面掏出了一打二锅头和一堆零食。看到酒,呆呆和牛丸眼神都变了,像阳痿见到了伟哥。有酒就有气氛,我们谁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开盖便闷。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着过去。自从上了大学,过去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过去很难想象我们能像现在这么肆意妄为,也很难想象我们会像现在这样缅怀过去的一切。回不去的地方永远最美,当我们被抽离出过去,失去朝夕相处的同桌,老师以及考卷时,心中才会有些惭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种不曾珍惜的荒凉。
二哥充满怀旧情绪地聊起他的过去。让人想不到的是,像他学习态度这么好的学生,高中竟然带领过同学罢餐,罢课,掀起抵制校服,抵制脑残课间cāo的运动,甚至被学校记过大过。虽然二哥对过去的评价只有幼稚俩个字,但谈起曾经战斗的岁月,还是唾沫横飞。
牛丸说起了他的同桌。他们做了三年的同桌,每到chūn天牛丸都会送她栀子花;夏天时,牛丸翻墙出去给她买刨冰,西瓜;秋天牛丸偷学校门口的菊花盆栽放在她的桌上,冬天则在cāo场上给她烧叶子烤红薯。后来毕业了,他们一起去了趟S市看世博会,在那里发生了关系,从此再没有其他联系。我问牛丸为什么啊,牛丸晃着头说,“她觉得以后我们不可能再是同桌了,各自有各自的未来,所以就不要再联系了,保存好各自的回忆就好。”
“靠,你被甩的也太有创意了吧。”
牛丸笑了笑,“习惯就好。”
我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后来是谁先醉,我只记得呆呆从始至终都默默听着,一言不发。等我们发现这一点时,才看到呆呆一个人在安静地流泪,身边放着三个空瓶子。我们问他怎么哭了。呆呆拧开第四瓶二锅头的盖子,醉醺醺地说,狗才哭了,老子只是喝上头了,在逼酒。
所有酒喝完后,二哥提议找家网吧过夜。我们扶着烂醉呆呆,往网吧的方向走去。在去的路上,我们突然发现路旁有一个高高的电子屏幕板,上面显示着周围的噪音值。我走过去试探xìng地哦了一声,屏幕上显示了个三十。牛丸突然神秘地对我们说:“你们听说过这个传说没,对着噪音监测器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如果上面的数字突破了一百,许的愿望就能实现。”
我半信半疑,对着监测器大喊一声“考试不挂”,面板上的数值只跳到了70。靠,真不是个好兆头。牛丸很憋了一口气,大叫一声“英语及格”,数值竟然蹦到了80。我又试着喊了几次,始终还是没有突破70的极限。二哥一旁笑而不语,等我们喊累了,深吸一口气,大喝道,“赐我答案”。这声音底气十足,厚实有力,然而只是堪堪到了90,依然没有突破100大限。
我正想开玩笑说明天英语估计凶多吉少,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爆喝,“陈七七,我喜欢你。”这声音贴着耳朵呼啸而过,感觉带起的劲风都快将耳膜割破。我们本能地捂住耳朵,向罪魁祸首看去,刚还倚在二哥身上的呆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估计刚才那一声喊用力过猛,只见他现在正趴在地上呕水。二哥赶忙为他拍背,我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只有牛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妹的,你们看见了吗。刚才呆呆喊过100了。”我和二哥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呆呆,没人接牛丸的话。
我们到网吧时已经凌晨四点了。在沙发上睡了四小时,八点就被二哥拉起往学校跑,赶十点开考的英语考试。整个上午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脑袋里一团醪糟,英语一个字母都没看进去。考完试时我来不及为英语的不幸牺牲悲伤,一考完倒在课桌上便睡,我依稀听见监考老师叫我离开考试,随后是二哥的声音,说我昨晚通宵复习英语,让我在教室先睡一会。
在睡梦中我又回到了昨晚的纪念碑下,我们寝室凑在一块讨论选课。讨论了很久,最后二哥选了补考,牛丸选了dota,呆呆选了黑丝。他们问我选什么课,我不知道。牛丸说,那你选A片吧。我点点头,突然手里莫名出现了一本教材,封面上写着“A片慎撸”,我翻开书,发现里面每页满满的全是马赛克,没有一个字,没有一句话。我想问牛丸这是什么课,当我抬头四望时,周围却悄无声息,牛丸他们不知所踪。一股难言的恐惧席卷全身,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广场透着一股威严,像是置身散场后的审判庭。我仰望身后的纪念碑,想确定自己在哪,然而当我的视线攀爬上光滑的花岗石表面,只看到四个仓促的字:
“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