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抓周（1/2）

() 冬去chūn来，在chūn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我和娜佳、巴特尔已经满一周岁了，按照汉族人的习俗，一周岁是要给小孩子庆祝一下的，而其中最重要的仪式就是抓周和命名了，顺便多说一句，现在我正式的名字居然还叫胡威，和前世的名字一字不差，巧合的让我都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我们都是庶出，但是父亲对我们的周岁之仪事还是很重视的，在总督衙门为我们大摆了宴席，遍请官员士绅，虽然是一派与民同乐的架势，但我估计纯粹就是为了收礼，席间让丫鬟把我和巴特尔抱出来，于是在一片阿谀声中，我和巴特尔就被人摆在了一堆物品中间，开始进行我们在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小测验。

巴特尔是第一次出现在一大群陌生人中间，显得非常紧张，小手死死地抓住丫鬟的衣服不放，眼神畏缩地观察着四周，寻找着自己母亲的身影。我却是无所畏惧，前世什么场面没见过，还在乎这帮老古董不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各sè人等的相貌服饰，近距离地做起了清朝文化研究考察。

怪不得大家总说清王朝是如何腐朽没落呢，看着眼前这群远没有自己衣服光鲜jīng神的人，我终于给这一论断找到了一个直观的答案，高矮胖瘦姑且不说，不少的人脸sè青灰，一副大烟鬼的模样，还有几个居然是一脸的大麻子，简直丑到了及至，一个个神态恭谨眼神热切地盯着我和巴特尔，做出一副翘首以盼的神情期待着我和巴特尔的表演，其中几个手执纸扇的家伙正扶着额头做苦苦思索状，我估计一会儿我和巴特尔就是一人抓一把狗屎，也会被这几位找理由奉承一番的。

这时我看到自己的舅舅法哈德也在被邀请之中，一身民族盛装配着高大的身材混在人群中还很显眼，虽然他并不了解汉人的习俗，但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而我却发现父亲的目光也在他的身上掠过，那眼神就象屠夫看一只待宰的肥羊，闪耀的都是金光。

中间的地毯上摆着我们抓周的物品，有宝剑、印章、胭脂盒、糕点、论语、竹马、古琴、金元宝，让我诧异的是地毯上居然还有一把左轮手枪，不过这把手枪好象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因为它孤零零地躺在地毯边上的桌子下面，好象是从桌子上一堆的礼物中掉下来的，看着这把象牙手柄镀银镶金印着美丽花纹的左轮手枪，我心里很兴奋，这把枪在外型上和我曾经在博物馆中看到过的左轮手枪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做工jīng细用料考究到奢华，应该是一把礼品手枪，就是百年以后也绝对是价格不菲的货sè，更可贵的是它还兼备着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功能，看的我一时间贪心大盛，一个劲地琢磨怎样才能趁此机会把它据为己有。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各位老爷请肃静，胡府威少爷、武少爷抓周之仪现在开始。于是在一片掌声中，抱着我们的丫鬟低声对我和巴特尔喊叫着：巴特尔，去，拿那个印章将来做大官。巴图尔，去，过去拿金元宝，将来当个有钱的大老爷。犹如军犬训导员的口令让我很不满意，但是看巴特尔在口令下已经飞快地向物品堆里爬过去，为了我的工艺手枪不被他荼毒，我也只好赶快行动。

抓周的结果让大家很满意，巴特尔吃力地拎着短小的宝剑骑在竹马上做威风凛凛状，成吉思汗的外孙么，生来就是马背上的勇士。巴特尔此举果然引来那几个摇着纸扇的家伙交口称赞，伟夫哉，武少爷手执尚方剑，纵马驰骋，威风凛凛，傲眇八方，俯视苍穹，此子定成我大清国第一勇士，军功不可限量也。

这哥几个真是强，乌鸦嘴说的还真准，话音未落小巴特尔就一脑袋从竹马上扎下来，没有俯视苍穹呢就先来了个趴视地毯，慌的丫鬟连忙跑过去抱起了他，巴特尔裂着大嘴痛哭的时候，还是没忘记把宝剑紧紧地搂在胸前，用眼睛贼流流地看着我，生怕我去抢他的宝贝。

父亲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手捋长髯微笑点头。

我爬的慢了点，因为我对巴特尔比较放心，这段时间我一直和巴特尔玩骑竹马打仗来着，这小子对这项运动着迷的不行不行的，我就知道这家伙一定能抓这两样东西，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把工艺手枪和一个西洋胭脂盒抓到手中，工艺手枪倒也罢了，这西洋胭脂盒可是好东西，黑亮的珐琅盒体上绘制着油画风格的绿树草地，里面还有一面小巧的玻璃镜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上的，前些天大娘就拿了一个同样的胭脂盒向母亲她们显摆，虽然四娘、五娘和母亲没有表示什么，但是我分明在她们的眼睛里也看到了羡艳，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居然在我们这么庄严的抓周仪式上也放了一个，要是不拿绝对对不起他的一番苦心也对不起四娘、五娘和母亲她们对我的呵护了。

当我把这两样宝贝紧紧搂在怀里的时候，周围观礼的人群一片安静，尤其是那几个手摇纸扇的家伙更是一脸痛苦，好象便秘一样的表情。这两样东西的组合对他们的文才也太有点挑战xìng了，刚才为各种结果设计好的台词现在一句也用不上，因为抓周的物品大都寓意良好，就是糕点和胭脂稍稍差了点，一个是贪吃一个是好sè，代表孩子长大了也没有什么出息的意思，但是即便我抓了也没什么，他们也可以解释成衣食无忧，风流雅致，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富家翁，一个翩翩佳公子，可是这把手枪却是计划外的东西，不是为我们抓周所准备的物品，而且也非大清国所产，甚至可以说是列强犯我堂堂大清所依持的现代凶器，任你学富五车一肚子的古词也不好形容，况且我还是先抓的手枪后选的胭脂，他们要是略过手枪不说，我父亲也不会满意，即使自己的儿子再好sè你也不能当着做父亲的面说他儿子是个sè狼吧，再说为了这把手枪我在地毯上飞快地爬了十多米远，得手之后又在众目睽睽下拎着沉重的手枪回到地毯zhōng yāng抓了胭脂盒，一切行动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完成的，就凭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和这膀子力气，你不夸两句也太说不过去了。

最后一个老先生终于在揪断胡子的痛苦中吭哧着说道：威少爷，哦，这个威少爷目光长远（真难为这小兔崽子了，隔这么远的桌子下面的东西他也能看见）行事出人意表（谁让他抓这破玩意的？憋了我一脑袋的白毛汗。）这个阳刚之气侠骨柔肠姿势优美动作难看容西夷之所长爱我大清之美女更有霸王举鼎之力又有张畅画眉之雅左三又四前七后八天生神力玉树临风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国士无双海底捞月诈胡十三幺喝断天池水轰隆一声天地开金童玉女下凡来威斯哉此子当非凡品rì后欺男霸女不对是男欢女爱也不对是男左女右还不对是男上女下更不对那什么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老先生说完这番话就在众人的暴笑声中眼睛一番晕过去了，幸亏丫躲的及时，要不我父亲的家传绝学连环抓胸手立刻就招呼他个衣破胸露，不就说两句吉祥话吗，至于难为成这样么。

其实父亲也很开心，因为当初他抓周的时候就抓了一个胭脂盒，比我还少一样呢，不是也成就了今天的富贵么，好sè有什么不好，如果当初他不好sè，也就没有老胡家现在的风光。

父亲挥手叫过我的舅舅：法哈德，你这外甥还真了不起，抓周都难为的我这客卿胡说八道的，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你这个当舅舅的要好好的给他打基础，我看你天池边上刚修的庄子还不错，就给你外甥吧，呕，对了，你说的那件事我也同意了。闻听此言我这位长相酷似圣战志愿军老大的舅舅顿时就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和巴特尔庄严的抓周仪式就在众人的暴笑中圆满地结束了，当我长大以后知道了胡家的发迹史，我才知道我抓了一个代表好sè胭脂盒父亲却为什么不在乎的理由，因为正是由于他少年好sè才让我爷爷遇到了一个天大的贵人，成就了胡家满门的富贵。

我的爷爷胡棠，本不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年轻的时候整天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的没有什么本事，靠祖上积下的一点余财，捐了个七品小吏，十几年官场下来也学会了溜须拍马苟且钻营的本事，混了一个两淮盐运使山阳分司运判，官位不高油水尚可。依着他的能力和才干，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祖宗积德了，可谁知道我们这支胡族的祖先却是法力无边，楞是给自己的子孙凭空送来一场天大的富贵。

在一个冬天yīn冷的傍晚，我爷爷打发家人到江边给一个扶柩回京的官属送赙银，这家主人和我爷爷本是相熟的同僚，也就是一起吃饭喝酒逛过窑子的交情，疾病死在了任上，被家人运回原籍安葬。按照当时官场的风气，太太死了吊丧的压断街，老爷死了无人理睬，所以我爷爷派人给送去赙银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

此时正直暮冬，寒风怒号，江面上冷清至极，失去亲人的孤儿寡母在瑟瑟的寒风中体味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禁悲从中来，扶棺痛哭，凄惨的哭声在江岸的旷野上久久回荡，让人闻之悯然，手持赙银的家人被这哭声所吸引，对灵舟问道：是运灵柩回京师的船么？有船家回到：是的。于是这家伙也没再细问，报上我爷爷的官阶名号，就献上了300两银子，在孤儿寡妇的千恩万谢中拿着收据回家交差，可是我爷爷一看收据不禁勃然大怒：混帐王八蛋，你小子吃屎长大的，这银子是送给尹老爷家的，怎么冒出个惠争来，这惠争是谁？跟咱们有个蝤毛关系？你他妈的还不赶快把银子给爷追回来，当爷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么让你乱送。

这时我父亲胡易林刚刚十二岁，却是聪慧异常见识非凡。他在一旁拦住我爷爷说道：父亲大人息怒，孩儿适才在江边玩，知道一些事情，这惠争乃是一个满族官员，死在任上，这次回京一是运灵柩回原籍安葬，另一个是送他家的大女儿进宫选秀，孩儿曾见这家姐姐生的端的是俊俏无双，风流香艳，想来此次定能入选，将来能得皇上宠爱也非难事，如果一旦被圣上看中，那可是前途无量，位列三宫也未可知，到时候父亲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了，有道是渴时一滴如甘露，济人需济急时无，三百两银子对咱们家不算什么，可是这时候对孤儿寡母来说就是天大的人情，父亲，反正给也给了，要回来咱们也做了小人不是？白的让人记恨，您就干脆做个全人情，带上孩儿以惠争故人的身份亲自去吊唁一番，没准将来就有天大的好处呢。

我爷爷想了想也觉得父亲的话有道理，于是带着父亲连夜来到江边，登上灵舟对孤儿寡母好言安慰，自然赢得了那一家人无尽的感激和深深的印象，我爷爷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张名刺，在此期间，我父亲一直看着那个哭的梨花戴雨的姐姐，一双贼眼闪烁着亮光，心里不住的赞叹：我还是真聪明啊，一番话就骗的父亲带我过来了，终于能在近处好好看看这美人了，她长的可真漂亮啊，如果她不进宫，我长大了娶她该有多好啊，算了，人家想攀高枝成凤凰的，将来我还是娶一个，不，最少十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美人做老婆，也不负今rì之梦想，她叫什么来着？好象是叫兰儿，名字也好，象飘香院红牌兰姑娘的名字。

若干年后，这个兰儿真的攀上枝头成了凤凰，而且是驭龙的凤凰。先皇中道崩俎，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先皇唯一的儿子当上了大清国的皇帝，由于小皇帝只有六岁，所以先皇封了一群顾命大臣辅佐他，再加上她和东太后的双保险，自然就稳固了正统皇权。如今，这个当初叫兰儿的女人，凭借自己聪明的才智和yīn狠的手段，消灭了所有的拦路者，成为这个帝国真正的掌权者，被人尊称为老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