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之春分（2/2）
苏和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只觉得手上这副躯体轻盈得象是薄纸一般。忍不住又是潸然泪下，这些年两人rì子过得清苦，小婉分明比前些年更是瘦了。
两人走出胡同，何五在前面带路，几个拐弯便将那脚步声抛在了身后。
这等边陲小城，夜晚的城门也没有落下，本是为了方便猎队们的进出。门口站了岗哨，守门的中年卫兵看见苏和背着一个女子，好奇的探过头看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挥挥手，放他们出了城去。
“这是被祸害的第三个女子了吧？”
...
景昭站在楼顶，仰望着苍茫夜空。月华似水，星辰寥落。
在他旁边摆着一块灵力钟，钟面上十多根指针在灵阵的驱动下缓慢的转动着。
地上散落着星盘、尺规以及许多画满了符号的纸张。
自父亲去世之后，他独自一人撑持着风雨楼。楼中高手已大半被他父亲清洗掉了，为了保证他能够顺利掌管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西南修真帮派，他的父亲将一切可能都扼杀在了萌芽中，却也因此造成了风雨楼实力大损。原本一个有着数位元婴坐镇的大派，不过几年就沦落到了二流帮派的实力。他无法责怪自己的父亲，他只有放弃自己星象师的梦想，他也不想辜负自己的父亲，他只有将这个父亲费劲心力才得到的遗产默默的扛起来。
但是，形势的变幻又有谁能预测？不远处那沉默奔流的大河，十万里外那在北国坚挺的长城，幽暗地底那无数灵阵聚集的宫殿……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抵御那个皇帝的意志呢？
很多年前，那时他还是风雨楼的大公子，曾经去过北地，在哪里，他与无数世家子弟一起，见过了那绵延万里的长城，还见过了那层层设置在长城内外的无数战阵，并且，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他见过了当今的皇帝陛下，朱少辛。
传言，皇帝陛下好sè荒yín，奢侈无度，志大才疏，残暴妄为。
但是在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将这个传言抛诸脑后去了。
当时，朱少辛正领着一队侍卫沿长城一线飞过，路过他们的时候停了下来，说道：“你们都是大明的子民，大明自然会保护你们不受侵扰。只是这如今天下是修者的天下，七大门派掌握了几乎所有的土地和资源，我大明国虽有雄心却无雄力。然则，我大明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到我朱家的血流尽，这玉矶山休想踏足我大明的国土一步。你们是世家子弟，我不求你们顾念我大明对你们数世的恩情，只请你们好好思量一下万千百姓。”然后朱少辛就带着那一队侍卫朝着远处飞走了。
在景昭的眼中，那堂堂帝王，看起来也是跟普通人一样。普通修者的衣衫装束，普通修者的身段容貌，普通修者的说话口吻。这样的人，如何便成为了传言中残暴荒yín的暴君？
千年前，一统宇内的大周分崩离析，这天下便演变成了七大门派的天下。昆仑、蜀山、玉矶、南海、天荡、沉渊、安息各据一方，仗着雄厚的修真实力，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成为了高于一切的存在。连诸国帝王的传承，也可由他们一言而决。
四百年前，玉矶山下辖六十余国，疆域百万里。那时的明国不过是诸国之一，疆域人口不过中上。但经过数代君王励jīng图治，却在约一百多年前一跃成为玉矶山辖下第一强国，攻城无有不克，灭国无有不亡。
却偏偏在此时，玉矶山来人，令朱家退出帝位，重新分封诸国。当时明国皇帝为朱槿，后尊为明武烈帝，悍然起兵反攻上玉矶山。
大明与玉矶山的“百年战争”由此开始。
只是在这百年中，朱家的种种行径为着实让人看不懂。修运河，筑长城，建陵寝，哪一样不是劳民伤财的举措，便是承平盛世，也是昏君所为。何况这明国一面在北边和玉矶山开战，一面却在国内大兴土木？
百余年间，民间万人以上举事不下百起。只是这世界终究是修者的世界，普通民众便是集上十万，一位元婴修者也是伸指就能掐灭。只要玉矶山一rì没有攻破长城，朱家的统治便一rì稳若磐石。
而玉矶山，这个名列天下七大派的庞然大物，真的能够攻破大明国吗？
景昭不相信，风雨楼的宿命也许在数百年前大明的第一位帝王开始动了修筑长城的念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只是，一切都在水面下悄悄的进行，说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会说。
有些事情让众人觉得荒诞，那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内情。
今夜，景昭只是想再一次印证他的推测。尽管他和他的父亲已经暗中为这个荒诞的推测押上了全部，早早的做好了所有该做的准备。
他的身体颤抖着，不是因为初chūn的夜冷，而是...再有一刻，就是子时。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慢慢的，将自己的神念探了出去，让自己的神念弥盖四周，再慢慢的渗透到最最细小的那个东西上面，细细的观察着他们，感觉着他们或上或下毫无规律的摆动。
他的呼吸几乎停止，那是他用了最深层的冥想，几乎将整个身体的运动都强行停了下来，用尽全部的力量，去感受周围那最细小最微妙的变动。
灵力钟上的指针依然在缓慢的移动，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直到钟上面所有的指针都完全的重合在一起。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所有的，在他感知范围内的那种小东西，突然毫无预兆的狂暴。被那神念牢牢抓紧的那些，瞬间就跳出了他的感知之外。然后一股洪流排山倒海汹涌而来，在转眼之间就将他的神念碾得粉碎！
他猛然从冥想中退出，却还是慢了一步。
“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但是他却露出狂喜的神sè，猛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聚灵阵！果然是聚灵阵！朱少辛啊朱少辛，我果然没有看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