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嘉兴四鼠(1/2)
() 当他一脚踏上陆地时,心情才渐渐开朗起来。到岸上一打听,这里已是湖州地面,离湖州府仅四五十里之遥,到嘉兴府也只有上百里的路头。心里一盘算,便想先到嘉兴去碰碰运气,遂问明了方向,花了一两银子,雇了一驾轻便马车,依山傍湖,迤逦而行,到下晚时分,人便已到嘉兴府了。
嘉兴虽是一座小城,但由于位居苏杭中间,而隋阳帝下令开挖的京杭大运河又从这座城里贯穿而过,地理位置显得十分重要,再加上风景如画的南湖,故这里苏商杭客云集,十分繁荣。
黄啸云进得城来,一心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根本无暇细看嘉兴的风土人情,同时,他也感到又饿又累,便随便挑了家酒馆,找了个座位歇下。他自八岁逃难以来,十五年中无时不想着这座恶梦般的城市,虽不以为一到了这里,杀父仇人便会马上寻到,但总觉得会有某些蛛丝马迹可寻。岂料,当他真正踏上这座城市时,却突然感到无从下手了。这里举目无亲,又事隔十五年,况且自己还是朝庭通缉的钦犯!既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又不能随便向生人打听,自己一个外乡人,想侦查出连本地人都不知晓的秘密,这不比登天还难?!黄啸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几杯佳酿下肚,腹中一阵**,头脑更是一片迷糊。只见馆子里坐约三五十人,大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之辈,其中有几位靠墙坐着的武林中人在那儿边饮边聊,看他们那份神情,像是议论极机密之事,不禁凝神细听。只听其中有人说道:“听说太子千岁受的伤还不轻,时常发病,发病时感到奇寒刺骨,痛不yù生,招集天下名医也无可医治。即使是不发病时,那中剑的左腿走路也不自如,一扭一拐的……”
“听说皇上龙颜震怒,通天猴也差点为此事丢命。幸亏海寿总管和国师全力担保,才免于追究,此事当真?”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知府大人亲口对我讲的。皇上现在已传下圣旨,严令各地搜捕一切形迹可疑之人。老弟,这可是升官发财的绝好机会。”
黄啸云听到这里,心中又惊又怒,恨不得马上给那些武士每人一剑,但转念一想,也许还能从他们口中得出其他什么秘密来。又听一人道:“这茫茫天地,捉拿一个刺客,不啻大海里捞针,何况就是刺客走到我们鼻子底下我们也不认识。”
“这就只能看各位的造化。虽然刺客变化多端,但他毕竟有几大特征留了下来。第一,他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人,身材中等,长相英俊,金陵口音中杂有一些外地方言;第二,武功已达一流水准,尤其轻功为佳;第三,身佩一支上古宝剑,剑身奇寒。就凭这些特征,我想,这刺客不来嘉兴便罢,只要他敢来,我们便不难将他擒获归案。”
“听说朝庭早已把一些大内和锦衣卫的高手秘密派往大江南北,我们嘉兴府也有锦衣卫的人前来,此话当真?”
“我只是听说有这事。”说话的人顿了一顿,又道:“那些锦衣卫仗着是大房里生的,武功又高,哪儿把我们这些后娘生的放在眼里!” “这太狂了!我们倒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嘉兴四鼠的本领。”
“嘘,噤声,四弟,别惹祸了。当然,我们在这嘉兴毕竟是跺一跺脚地也抖的人物,知府大人对咱们还是器重的,否则,怎会把这等极其重大的事委托给咱们弟兄们。”
黄啸云听到这里,心中为之一凉,暗自冷笑一声,正待出手教训他们,这时,从大门口昂然走进一个英俊异常的美少年来。只见这少年人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材娇小,星眸含辉,身穿一身雪白儒服,手摇羽扇,头戴纶巾,腰佩宝剑,气度轩昂。自少年人一跨进门槛,整个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嘉兴四鼠一时也停止了对话。黄啸云乍一见少年人,不禁惊喜万分,正待招呼,却见对方见他后,亦微露喜sè,但他立即使了个眼sè,制止黄啸云相认。他选了黄啸云对面的桌子坐下,把手中的羽扇一招,店小二慌忙如飞地奔来。
“相公要点什么?”
那少年人看也未看店小二一眼,慢条欺理地道:“给我沽一瓶陈酿,一斤鸡肉,一碗新鲜的鲥鱼汤。”他的声音是金陵口音中夹杂一些山东方言。 这时,大厅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议。嘉兴四鼠慢慢走了过来。“想不到区区的嘉兴府还会有如尊驾这样的人物降临,实乃是嘉兴府的荣幸。在下苏伯鼠,后边是在下的兄弟苏仲鼠、苏叔鼠和苏季鼠,咱们兄弟四人愿与尊驾结为朋友,不知尊驾肯赏脸否?”说话之人是位个头高大、肤如白纸、圆头圆脑的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在他身后一溜站立的三个人均是二十来岁,个头也与说话之人一样高大,只是身材略微短点,脸稍稍瘪点。
少年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嘉兴四鼠竟然也要结交我这一介书生,真乃三生有幸啊!不过在下自惭形秽,不敢高攀。”
“这……”苏伯鼠一时语塞,但仍不死心:“敢问尊驾贵姓大名?”
“哈、哈、哈!难道在下的名姓于你有用不成?”美少年笑道。
苏伯鼠脸上一阵变红,正要搭腔,这时老四苏季鼠冷哼一声:“想不到我们嘉兴四鼠的面子这样小!”
少年人横了苏季鼠一眼,“怎么,朋友做不成便要做仇人吗?”这时整个大厅里已静得连针掉到地上也听得见。当地人谁不知道嘉兴四鼠武功超卓,人多势众,心狠手毒?心想,这少年人真不值得与这帮恶人冲撞。俗话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一个外地人,力单势薄,诸事还是忍耐一点的好。黄啸云却心头一震,心想:难道他们竟怀疑这少年就是钦犯不成?但他见少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点破,只待需要自己帮忙时再出手也不迟。想到这儿,头也不抬,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自斟自饮起来。
就听老二苏仲鼠冷笑道:“尊驾不肯通名报姓,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少年人双眸一瞪,“谅你也不配问!”一语惊动四座。
嘉兴四鼠倒也不禁一愣,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便互看一眼,老大苏伯鼠有点尴尬道:“尊驾不可出言不逊,眼比天高。”道毕,手向桌上一按,也不见有什么用力,一只瓷杯便全部没入桌中,远处的还没看出什么异常,近处的人却吓了一跳,因为老大苏伯鼠显的这手硬功非同小可!黄啸云自忖自己若把酒杯用内功压入桌子里也并非不可,但如果要做得这般机巧,却是不能。黄啸云正自思考对策,就听旁边有人惊呼一声:“咦,这酒杯怎么会慢慢升起来的?”黄啸云一听,好生惊奇,忙注目苏伯鼠用掌力压在桌子里的杯子,果然发现那只酒杯竟自慢慢从桌中升了出来,心中一动,忙观察少年人的动静。却见少年人一脸鄙夷神情,独自饮酒吃菜,毫无运功的迹象;再看看嘉兴四鼠,只见他们个个脸sè煞白,双睛突出,如遇鬼魅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酒杯从桌子中慢慢浮了出来,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如果用掌力将牢牢嵌在桌板上的杯子震出,这对于一流高手来说,并非难事;至于说运内力将杯子从桌板中吸出,这已是十分之难,而像现在这样杯子居然平空升起,要么是魔术,要么是发功之人的武功竟已达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黄啸云正暗自叹服,忽听对方哈哈笑道:“想不到兄台的这手凌空取物的功夫竟已到了如此境界,可喜,可钦。”少年人的一席话竟使大厅中数十双眼光一齐聚集到黄啸云身上。黄啸云一时被弄到云里雾中,正要辩解,就见对方向他偷偷做了个眼sè,也就缄默不语,只是不明白对方这样做是何用心。 这时嘉兴四鼠有如大梦初醒,一齐笑对黄啸云道:“适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侠高名大姓?”
黄啸云心中有愧,也不愿与嘉兴四鼠有何瓜葛,便一拱手道:“各位后会有期,在下就先告辞了。”
这时就听少年人嚷道:“这位兄台请带找一起走。俗话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呆在这儿不管呀!”道毕,便起身要走。这时嘉兴四鼠恼羞成怒,一口恶气全出到少年人的身上,他们马上一字儿排开,堵住了对方的去路。客厅里的人只道不妙,岂料,眼前一花,这少年人的身影竟已从嘉兴四鼠面前消失。黄啸云被少年人拉着臂往前走去,正想问个究竟,就听少年人惊呼一声:“兄台救我!”徒见眼看一花,却见嘉兴四鼠已然拦住去路。原来嘉兴四鼠自忖在人前丢了面子,遂触动了他们的*,暴喝一声,齐从窗口跳到街上。
黄啸云心中一惊,正待问话,却见对方已是一齐探掌出来,不觉惊怒异常,运了九成功力击去,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四条大汉竟被震退数丈开外,而他自己却浑似没有受力。他也来不及多想,便yù带了少年人离开此地。嘉兴四鼠一见掌力不如,便一齐从身边抽出大砍刀来,分站东西南北,杀气腾腾。就听少年人怪叫道:“老鼠过街,拦路抢劫,快来人啦!”黄啸云见对方来势凶猛,便yù拔剑相击,不料被少年人的手一按,这剑便如锈在鞘里一般动也不动。就听少年人在他耳畔低声喝道:“黄兄,你的剑拔不得!”黄啸云顿时醒悟,知道自己一旦拔出宝剑,无疑便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身份,心中一阵感激,无奈之下,只得以一双肉掌迎战四把大刀!
说也奇怪,就在黄啸云一掌暴发之后,那嘉兴四鼠竟然一齐惊呼,翻身便倒,手中的大砍刀掷出好远。少年人这时一拉怔立当地的黄啸云,道了声:“快走!”两人便一溜烟地冲到前面巷子里不见了。黄啸云这时方始知道,这少年人的武功较他不知高出多少!否则,凭他自己的武功,怎么能够轻易将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的嘉兴四鼠击败?一定是少年人暗中相助的缘故,心中不由得对他又惊又佩!此时天sè已暗,黄啸云本是刚刚踏上这块地方,对嘉兴的大街小巷还全然不熟,只是听凭对方拉住他左拐右弯地前进。只一柱香的功夫,两人来到一座大院子前,从侧面跃入院中,少年人将黄啸云推进一间没有点灯的上房,叫他先躲到房中一处隐蔽处,说了声去去便来,然后消失了。
黄啸云此时已对对方佩服至极,他依言呆在隐蔽处,过了一盏茶功夫,人少年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道:“这里是我昨天租下的房间,刚才我出去又在这隔壁租了一间。你今夜便住在这儿。”
“唐兄。”黄啸云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唐赛儿略为沉吟后,道:“小弟要去南方办事,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黄啸云感慨道:“在下多次蒙兄台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唐赛儿抿嘴一乐,道:“行侠仗义本是咱们武林中人的义务,谈什么报答呢?”他见黄啸云还想说点什么,便抢着道:“今后不许你对我再谈及报恩二字,否则,小弟不理你啦。”
黄啸云苦笑了一下,“大恩不言报。”
唐赛儿立即反驳道:“你真的要让我不理你?”
黄啸云立时脸羞得通红,道:“好兄弟,下次我不说得了。”
这时店小二带人送来了一席酒菜,黄啸云忙道:“刚才不是吃过了么?”
唐赛儿笑笑道:“刚才要不是因为小弟xìng喜戏耍,也不至于害得兄台一顿饭也吃不好,这桌菜,权当小弟赔礼道歉。”
黄啸云连忙客气道:“这说哪里话,让在下无地自容了。”
唐赛儿不紧不慢道:“此外,咱俩一见投缘,也该庆贺一下呀,你说是么?”黄啸云一想也是,便点头赞同。双方对饮三杯之后,唐赛儿道:“上次金陵见面,未及详知你的身世经历,今rì能否见告一二?”
黄啸云沉吟片刻后道:“说也无妨。先父名讳子澄,是前朝的侍读。”
唐赛儿叹道:“原来你乃忠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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