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妖种与菜刀（2/2）

老和尚在送他出寺的那一天，神情忽然极其严肃，脸上的皱纹竟然一层一层的漾开，现出他本来的面容。他的眸子分明是年轻的，仿若雨后的星空，明亮得耀眼。老和尚看着窦决，缓缓说道：“下山去，乱世已起，那里方是你的世界。”

十岁的窦决当时倔强地摇了摇头。

老和尚笑了，一脸和煦如柔风，说道：“去吧，你我尘缘已尽。我懂你的心思，但老和尚我时日无多了，照顾不了你了。你自己的世界，快开始了。”

老和尚抚弄着窦决的头发，摸了摸窦决那张满是怪诡胎纹的脸，说道：“人人都以为你这脸上的是孤煞妖种之印记，其实他们都错了，都错了。《星诰》有言：‘沧海星蚀，类孤煞也。’我观你十年，便已了然。我给你取了个字，叫破邪。你当记住：只要心证正道，假以魔途又有何妨。”

窦决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听到了，但不懂。

老和尚说着说着，眼神蓦然间缥缈起来，抬眼望着晴空，仿佛看到了天的尽头，他又笑了，喃喃自语：“腐朽了的世界，便从这江湖开始革变吧。我会让你们不得不承认，终究是你们错了。”

那一天的老和尚很让窦决疑惑，即使是时隔五年后的今天，窦决仍然想不明白。老和尚那一天仿佛是年轻几十年，又像是沧桑了几百年。那一天，窦决望着老和尚佝偻着的背影，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影子。

……

窦决拿起手中的菜刀，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似乎没有半点异常，除了式样颇怪，基本上与普通的菜刀无异。

就是这个东西，一同与我从娘胎里爬出来。

我和你是兄弟么？窦决傻笑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虽然比平常多花了一点时间，菜还是及时做好了。端菜上堂可不是大厨的活，窦决也没这兴致。

窦决洗干净手，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呆地坐着。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紧迫感，像是命中注定的什么东西，正慢慢向他走过来了似的。

心底郁结了一种燥狂的情绪，隐隐的还有一丝丝的欺待。

窦决烦不胜烦，把头闷在被子里。

脑海里不断有细碎的声音在低声吵闹，窦决手按着胸口，受不了那蓦然间加速的心跳，仿佛那心就要破体而出了。

窦决受不了了，长喝一声，冲出门去走到井边，脱净衣衫，打一桶冷水罩头淋下。

身体受冷水一激，打了一颤，恍忽间脑子清明了不少，老和尚的那句话，猛地又在他耳边炸响了。

“一剑光寒非我道，此山非比他山高。浮屠苍生谁在笑，天生菜刀我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