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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蓝青身上蓦地换了口气道:“那就烦劳公公转告万岁爷了我是得赶快回宫不然就真赶不上了。”
说罢转身就走比来时竟更加匆匆。
等青青走了德保若无其事似的对小内侍吩咐:“把公子送回原来的住处快去。”
小内侍不敢违命忙引了一脸茫然的蓝青去了。
德保这才匆匆转回绿萼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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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夜晚凡是封荣在身边的时候香墨总是无法入睡于是便抱膝蜷坐着黑如衣遮蔽了**的身体。
四下里一片静但并不黑内寝之外的梢间上两盏龙头仙鹤身乌龟座底的落地烛台总是彻夜长明笼了轻纱变得极柔的烛光如梦似幻铺展开去透过重重帘幕终于铺成在绣金床帐上一朵极艳的花朵将黑暗切得支离破碎。
香墨就有了些许恍惚。今夜的她尤其无法入睡绿萼轩之内廊下间外值夜的不知多少可静得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片沉寂里只闻得暗红铜炉内的炭火隐约噼啪和雪沙沙地打着窗子的声音。床榻的内里睡梦中的封荣也不肯盖好锦被一半抱在怀中一半纠缠在腿上裸露着上身却睡的极恬。
香墨无声的抽出封荣怀中的锦被为他盖在身上掖在颈畔。手迟迟没有收回紧握住锦被的边缘俯身看着他的脸。
他的容貌若说瑕疵就是线条失之于尖锐而此时双目紧闭却缓和了下来说不出的稚气。
这样的姿势维持的久了肩胛和脖颈都隐隐酸痛的窗外夜风呜咽而鸣。
香墨的手指越攥越紧紧到了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终于尾指上寸来长的指甲吃不住力“咯”一声折断在手内。只是这一点声音却好像雷声轰鸣在她的耳内震的香墨一时胸口疼但并不是万箭攒心的痛楚只隐隐的绵绵的疼着。
陡地内寝之外一声轻轻的咳嗽胜响香墨吓了一跳忙收回手往外看去。
床帐是轻薄的绣金的山水纱帘昏昏的灯照着帘外事物俱是模糊的。可香墨知道那声咳嗽是有消息传入而又不想惊动封荣的暗号。
想了想还是掀了帘子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外衫也不穿鞋香墨赤脚踩着青砖地走到外梢间不出所料的就看见了德保。
她问:“什么事?”
德保并没答话只往又往外间做了一个手指。
香墨一皱眉但还是奈着性子随德保到了西次间可等了半晌仍只见德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香墨索性也不问了东次间的百枝芍药地毯上坐着三尊白云铜的炉子她径自走到炉边掀起为了防止火花迸溅而扣上的镂空铜盖拿起一旁的红铜火钳子调起了炭火。
半晌德保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夫人刚刚太后的宫里的人来过了想知道万岁爷什么时候回宫。”
香墨有些漫不经心的问:“谁来了?李嬷嬷?”
“李嬷嬷年纪大了走不得夜路是遣了青青来问的。”
香墨并不上心只随口道:“她啊……”
因香墨随手披上的白绸外衫袖口稍长此时调弄炭火便不大利索德保见了忙上前帮香墨卷了袖子。
待卷好了才又似闲闲的道:“说来赶巧了正碰见了不知为什么大半夜要找您的蓝青公子。”
香墨面上并未露出半分只手中无力火钳子掉在了白云铜的炉子上哐当的一声。细小的火星子迸溅耀出几点金光来渗在地乌砖的地上凝聚成一朵小小的灿金色的云旋即又消散无痕。
还不待香墨说什么德保已经一脸了然之色的开口:“夫人果然是早就知道的。”
香墨身子一震冲口道:“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德保仿若未闻只垂恭声道:“夫人当年是卖身进了陈王府的所以没见过因疯疾被送出宫在王府静养的端敬太妃。”
端敬太妃指的是宪帝的生母据闻她只是一个宫婢偶然被英帝看中宠幸之后便丢在了脑后。只是她极幸运的在这仅有一次的宠幸中有了身孕就是后来的宪帝。而不幸的是她在以后的宫廷生活中神智失常渐渐疯癫虽以后被还是陈王的宪帝接回府内疗养但仍不见起色终于疯癫至死。而因为这种不慎体面的病症只能追封自己的母亲为宣仁温惠端敬皇太妃。
“蓝公子那模样除了一双眼睛的颜色真是和端敬太妃的品格一摸一样。”德保说着抬眼定定望住香墨:“青青跟奴才一样都是生在王府长在王府。”
一番话下来香墨的手已不自禁的拢住了衣领夜半冬寒好似穿过了炭火的暖意无声地弥漫过来浸透了每一根骨寸寸阴寒。
然而香墨还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满目寒气。
“你跟我说这些个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一准会巴巴的跑到李太后那里去呢!”
德保微一诧异须臾垂下脸轻轻道:“太后娘娘那里自有人去轮不到奴才的殷勤。而且……先帝爷临终的时候最抱憾的就是子嗣单薄也一直难过于燕太妃没能生个一儿半女……”
“够了!!!”
香墨喝住他的话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痛意。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哽住了喉咙已然嘶哑。她的神色已变得极为可怕牙是咬紧的眉端扭曲着长散乱地贴住脸颊随着她剧烈的呼吸起伏厉鬼似的。
燕脂的痛无法孕育生命的遗憾她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那个男人那个无法保护燕脂以致让燕脂必须选择舍弃的男人又如何会懂又怎么能懂!
德保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面容在昏昏的灯火下已成了模糊的影。
“奴才只想说夫人无论如何打算都得快。”
窗外风声若断。
香墨看着他胸口急剧起伏眸子里琢磨不透的颜色复杂地沉淀默不作声了半晌才神色略略一松勉强一笑:“公公忠心为主这份恩德香墨记下了。”
说罢已推门而出。
许多年之后蓝青依旧记得这个夜晚她随着满天的风雪陡然扑入连衣衫都未穿的整齐。
她只抓住他的手说:“我们走蓝青。”
最后“蓝青”两字咬得极重仿若一种承诺。
那个冬日那么冷而她的却那样的热慢慢的他已被那种深到骨髓里炙热的融化了。
空气里充满了风雪的泼辣甘甜恣意在那所红墙翠瓦深处的房间。而那时那刻仿佛整个生命的空缺都被填满的满足和快乐让他永远无法忘怀。
“好我们一同去6国。”
而她却蓦然松开了他灯火笼烟人在朦胧中看不见的痛苦或许本就未曾有过。
她缓缓摇头浑身颤抖不能自抑道:“你不懂……”
许多年以后他不记得她说话时的神情不记得她说话时的语气却清晰的记得那三个字你不懂。
他那时不懂。
因为当年的蓝青单纯愚蠢的如同一盏风中烛只轻轻一口气就会被熄灭。
后来他懂了却只希望一辈子都不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