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楚弓楚得(中)(1/2)
塞外九月已遥遥衔冬夜里降霜下雾和关内寒冬无二赵过厚厚实实地捂了几层毛毡到寒烟笼罩的清晨来临探出头但见飞鸟披在身上的皮裘灰白一片连面孔上也是白眉锁愁真不知他保持自己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姿势未变还是一见自己爬起来又立刻坐成端庄相。
东奔西走了大半年赵过在山窝子里圈就的混沌深受冲击反更难捉摸世间百态他也只有立在飞鸟身边这一刻被沉重和肃然逼迫不得不去感觉。
衰草连成大片的黄灰天低地近远处传来哀婉的歌声令人荡气回肠沉凝静气。他唏嘘踱脚热身扶握大剑柄部往远看破天荒地说了几句深思熟虑的话:“阿鸟。夜里有神灵来过?!光想也没用!做了才知道!”
这句话对飞鸟并没半点用。飞鸟岂是光想不做?而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好!夜间他阿爸的神灵乘寒风出现但只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就随风飘散。到这一会他头脑正被寒风刮得紧隐疼觉得自己到了最通灵时天明大为懊恼。
万事纷沓来如椽愁肠百结奈何舒?想及脑海中那道若隐若现的光亮他沉吟不语只是琢磨那某个瞬间闪过脑海、不太透彻的想法回答赵过说:“让我再呆一会你先去舞剑!”
说完他就站起身像株壮实的山树立在那里抬起双手。
十余位萨满不知是以为这等虔诚可以感召长生天;是觉得自己修炼时试过可以忍受;还是事不关己己不过问只时时在飞鸟身边吼跳洒清水洒**。不断有激动的大呼回荡请求长生天腾格里请求草原狼神草邻阿黑和苏鲁锭请求山林虎神请求地神风神火神……请他们降临这里给英雄的后人赐福。
黎明前的薄雾黑夜降临时的凄寂朝升夕阳之气象。
开阔漠野之黛色粗埂岁终而后的蓬蓬枯草。飘忽在天壤的绯云万象万物流转于他的身畔时而辉煌时而败落。星斗在辗动中移转昼夜交织而过。这“再呆一会”便是两天两夜。
飞田他们到来时已经是第三天。远一些的亲族兄弟都已经来到。但还没有人注意到为什么巴牙和武士突然反常增加到前所未有的数量。
当日白玎沙一憋怒就更怒眼看飞田暗有喜色一回去就去喂大铁链拴了的狼就让人射杀去而后拿她狠狠出气不但责了个“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养狗也能看家”。还给她一顿马鞭和牙鞑。
狼是飞田磨破了牙才央求阿爸要来的一只——雨蝶眼看成了待嫁之人身边不能狼前狼后的养父余山汉说什么也让放生。她虽只是为了虚好而要却深知阿爸对自己的溺爱此时不但觉得是被伤害。还更为阿爸伤心几天都不再理人一路哭得像泪人。
除了一个还半事不懂没来的小阿弟飞豆飞翎都被坏消息浸透、吓到心里脆弱得很。一被她这个阿姐感染。也是“哩哩啦啦”下雨一样。他们例行公事一样来到被风一吹个个春了脸。
张铁头见到他们的大四轮车停滞就躬着腰跑来接人抬头见过就把眼睛落到飞翎身上感受寒风的程度看看年龄小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了这天气。
飞鸟的伯爷爷管束家族少年要求他们到风马下去守候但飞田几个人年龄都太小飞翎才五岁怎么能长时间站到冷地里呢。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安排。刚一迟疑飞田就绵绵地叫他:“那个阿哥的丑巴牙你怎么不给我行礼呢?”
张铁头一愣正要照做。就见飞田吸吸鼻子克制地一抹挥动小手罢休哎怨说:“算了……也不指望你我阿哥呢?”
带她过来的武士长留下飞豆、飞翎由嬷嬷照料和飞田一起上去。走到灵坛那里已经围满武士和亲戚。飞鸟脸色青冷积毁销骨却旁若无人嘴角升凝一丝淡淡的微笑似乎已经脱凡物。
不得不留着这儿的人早看得不耐烦心底咕哝着他怎么还不下来但也却不得不缩着身子保持肃穆直到刚上来的武士长鱼里阿黑打破沉默。鱼里阿黑是鱼木黎的堂弟刚被白玎沙提拔不久。
他一眼看下来突然觉一个铁青脸的汉子不禁急到跟前用大手拉上不顾对方疼跳一步喜形于色地问:“是逢术大爷。你怎么回来的?其它人呢?”
逢术身上还有大小伤口几处一看到鱼里阿黑这样认识的年轻人就因激动掉泪。他难制止亢而颤抖的声音声色俱下地说:“汗主完了三爷也在战场上亡故。我不愿意投靠龙摆尾就带着残兵混在我族人没明没夜地回来!我对不起主公!对不起主公!怎让我活着回来送两位主子爷长生天哪。”
见他捧着脸呜呜大哭仰顿足。鱼里阿黑拉了几下劝了几劝突然不清楚白玎沙接没接到禀报想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回牧场。但他并没有直接问而是一下惊觉:对这个猛汉来说这个让自己看不好的小主子远比牧场里的任何人都有意义。
他留下心见飞鸟被逢术的大叫分神一些巴牙都往这里看呵了一口热气带逢术去一边说话问:“你是哪一天回来的?!听说阿鸟不吃不喝向长生天祈求了三天三夜。你总是大主公身边的老人论资格他得叫你叔叔眼睁睁看他这般祈悼?!”
“我前天夜里到这一来就去见小主。”逢术带着一丝欣喜稍稍透露说“他已经远不是当年的他了。有主公的智慧在他身上复苏有长生天赐予的气力和坚强若再得到长生天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鱼里阿黑一想到长生天的旨意就觉得白玎沙也会束手无策。但想到来之前白玎沙最亲信的谋士给自己的提点就引开话题向他询问自己的亲人暗自迎逢掏寻他话。逢术没有他这代受过教育的人精明又不是宵小之辈实实在在地吐露自己带回来的人数——区区残兵百人除去半路分道扬镳的已不过三十余鱼里阿黑记在心里。
正是他和逢术回头时飞鸟从陵坛走下拥了飞田环顾。大声宣布:“我已在长生天求得旨意!你等若代替你的主人、父兄前来当立刻回去告诉他们。我将要把家产全部分予你等限他们于明日正午到此地见我一同祭祀!”
飞田正想给飞鸟诉苦将来让他再给自己弄匹宠物狼买也行一时没有听清楚。揉着不敢相信地耳朵眼前乱冒星星。而在一旁期待不休的伯爷爷也愣在当场张开的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受到震骇的人们也哄哄嗡嗡骚乱横起纷纷怕自己听错。
飞鸟怕他们有人没有听到又说了一遍接着转身让图里图海替自己大喊而自己则要在赵过几个簇拥下带飞田离开。
飞田拉起一声尖锐地惊叫以一脚驻地。倔强不走不依地大叫:“阿哥~~!”
飞鸟扛了她在胳膊上也不管她不屈不挠地抓自己的手臂出血拨楞头颅踢腿疯一样叫。硬是把她揽提在胳膊下。随后飞鸟的伯爷爷在图里图海后面更正一边擦汗一边喊:“一部分一部分!”
飞鸟听到回头叫了声“阿爷来”再次大喊:“全部!和我的家族一样!”
逢术推了鱼里阿黑一把大步分人跟着飞鸟走想到跟前问个明白。他风风火火把几个巴牙拨得乱转心里已在大哭:这真是主公养出来的败家子!有了家财才能重聚部众才能抵御仇敌靖康呀!
飞鸟回到灵棚大吃大喝随后让赵过祁连给自己把守图个清净。他看着眼泪红肿的呆呆愣愣的飞田柔声说:“飞田还听阿哥讲故事吗?!我讲给你听好吗?”
“不听!”飞田一脚把他嘴巴边的狍腿肉踢飞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指住飞鸟“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家的钱都给别人?!你问过我吗?问过我的阿妹阿弟吗?飞凌了!谁让你分给别人呀。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不让长生天告诉我!让他告诉我!”
飞鸟想不到她会难以接受一边缓和地赔笑一边慢慢地抓翻了个个落在一边的肉连连说:“你听我说嘛!”
“不听。”飞田大叫一把拔住飞鸟到手的肉仰着身子挣出来一把扔到外面去“快出去。给他们说你说慌了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头晕!”
飞鸟息了一口气慢慢严肃见飞田依然又蹦又跳大喝一声:“你给我坐下!都是三叔把你惯的。我早就知道你吃饭要挑羊里脊吃喝要喝白葡萄汁混马奶睡非狼虎之皮不眠。见人不管老小轻则让人家给你问安好重则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还没来得及教训你!”
飞田被镇了一下随即看赵过横眼看自己跳过去就是一脚回头大吼:“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阿爸还是我阿妈?!你要敢不给我好多钱我就——我就——”她看来看去一把抽了自己的刀子放到脖子上大嚷:“我就死给你看!”
赵过眼疾手快却还是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腕。飞鸟吓了一跳但随即说:“财货而已。你想要的话我全给你好不好?先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飞田跺脚不休依旧不依急了一头汗哭嚷:“你先出去说自己说错了。他们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闹着逢术大步闯了进来顿膝于地硬耿耿地说:“你前日说主公降临给你万全之策需借长生天之神力晓谕四方。依今天看却不一定是真的。你赶快收回成命吧!若无钱财就无兵甲无部众百姓。长辈含辛茹苦给儿孙挣来基业只有最不肖的劣马才去草草糟蹋!老爷子气晕了过去他都被你气晕了过去!”
“飞田。你先把刀子放回去。坐下好吗?听我给逢术叔叔说话!”飞鸟央求说“你要要多少财富。将来阿哥都给你!阿哥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收回今天一样日后也一样。”
逢术抬头打了个寒蝉这才知道飞田竟然握了把短刀卡在脖子上也又急又无奈。在他的劝解下飞田坐到一边却依然顶着刀。
飞鸟稍稍安心问逢术:“我阿爸常常说:你逢术叔叔就是咱家的一把利箭你要好好对待他就像对待你自己的叔叔一样!你在少年时就跟着我阿爸。至今为止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逢术自觉真是狄南堂地评价。眼泪打转顿在地上说:“我十八岁就跟你阿爸!那一年你才五岁。他待我如父恩养我给我娶亲给我牛羊。我辛劳是应该的。就是流尽鲜血也报答不了他对我恩情。”
飞鸟眼睛也已经热走到他跟前一点一点揭开他的衣服示意让飞田看请求说:“那你就说一说这每一处伤的来历?!”
逢术以头顿地一一把记得清的讲出来半晌工夫就像是一个大孩子般泪流满面。飞田本来抱定决心不看。偶尔回眼时见到几处伤还在糜烂涂满已干涸的马尿泥眼皮连跳嘟囔说:“我是女孩子!”
“逢术叔叔你家里有孩子吗?”飞鸟问。
“有我已经有了五个儿子!我还要生将来让他们也报答主公的恩典。”逢术似乎早忘了自己要说的事哽咽说。
飞鸟合上他的衣服把他扶起来让赵过拿了酒而自己捧到面前请酒。接着又转过身子。问飞田:“你顿顿能吃一岁小尾羊的里脊肉喝从大棉运来的葡萄酒可知道这些从哪来?!为我家立下汗马功劳的比比皆是。虽不及逢术叔叔却也或在刀光剑影丢去性命或在出办的时候兢兢业业。别人我不清楚图里图海就站在外面你去问问他阿哥是怎么死的?他现在的侄子不过四岁大就已跟着人家去射老鼠吃!你说我酬谢他们应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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