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1/2)
在山西大同附近桑干河索回如带滔滔黄水不绝东流河的两岸山峦起伏更雄奇的是临河是一片陡岖绝壁而绝壁上却布满了洞窟这些洞窟都是古代佛教徒所开辟的。大同附近的这些洞窟有一个总名叫做“云岗石窟”大大小小数达百余里面的佛像雕刻世界闻名。
这一天正是暮春时节天气晴明在山峦步有两男一女默默前行两个男的是“天山神芒”凌未风和天地会副舵主韩志邦女的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刘郁芳!
他们自五台山下与群雄分手以后绕道西行入滇走了三天到了云岗峻岭荒山连居民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旅舍了。刘郁芳笑道:“看来今晚我们只好住石窟了!”凌未风道:“你不是最喜欢住开朗的地方吗?石窟怎住得惯?”刘郁芳诧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习惯?”原来刘郁芳小时住在杭州所住的地方都是窗明几净。别的女孩儿家都不大敢打开窗子而她的房子窗帘却总是卷起的。因为她喜爱阳光憎恶阴暗。
凌未风见她反问微微一笑道:“我是这样猜罢了小姐们总是喜欢洁净的。”刘郁芳道:“我小时候是这样现在浪迹江湖什么地方都住得惯了。”
两人款款而谈韩志邦瞧在眼内心里不觉泛起一种异样的感情他有心于刘郁芳己有十年了可是她却毫无知觉似的而对于凌未风却似一见如故。虽然凌未风对她好像冷热异常而且有时还故意和她顶撞但她也不以为意。
刘郁芳也看出了韩志邦的神情笑道:“韩大哥怎么你几天来都很少说话呀?我们赶快去找一个石窟吧。”韩志邦应了一声随手拾起山旁的枯枝用火石擦燃起来做成火把指着绝壁上的一个大石窟道:“这个最好!”刘郁芳一看洞口凿有“佛转洞”三个大字。韩志邦道:“我在西北多年常常听佛徒谈起这个石窟说是里面的佛像雕刻鬼斧神工可惜我是个老粗什么也不懂。”
三人边谈边进入窟内这石窟果然极为雄伟当中的大坐佛高达三丈有多它的一个手指头比成*人的身体还长四壁更刻满奇奇怪怪的壁画风格与中土大不相样。刘郁芳看着壁上所刻的“飞天”(仙女)衣带飘举好像空际回翔破壁欲飞不禁大为赞赏。凌未风也啧啧称奇说道:“我在西北多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美妙的壁画!”
刘郁芳若有所触接声问道:“你到西北多少年了?”凌未风道:“十六年了!”刘郁芳面色倏变忽然在行囊中取出一卷图画说道:“你且看看这一幅吧!”一打开来只见里面画的是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男子。
在凌未风展开画图时刘郁芳双眸闪闪放光紧紧地盯着他凌未风强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淡淡地笑道:“画得真不错呀!脸上的稚气生动地表现出来了!画中的少年恐怕只有十五六岁吧?”刘郁芳深沉地望着他道:“你不认识画中的人吗?”凌未风作出诧异的样子反问道:“我怎么会认识他?”
韩志邦看着刘郁芳的神情觉得非常奇怪也凑上来问道:“这是什么人?刘大姐为什么随身带着他的画像?是你失散了的兄弟还是亲朋?”
刘郁芳茫然起立韩志邦在火把光中看见她微微颤抖问道:“你怎么啦?”这时外面桑干河夜涛拍岸通过幽深的石窟四壁荡起回声就像空山中响起千百面战鼓。刘郁芳缓缓说道:“听这涛声倒很像在钱塘江潮呢。”她吁了一口气靠着石壁神情很是疲倦。韩志邦心中一阵疼痛走过去想扶她刘郁芳摇摇头道:“不用你扶。韩大哥这事情我早该对你说了。”她指着画中的少男说道:“这幅画是我画的。画中的大孩子是我的童年的好友在钱塘江大潮之夜我打了他一个耳光他跳进钱塘江死了!”韩志邦问道:“既然是好友你为什么又打他耳光?”
刘郁芳面色惨白哑声说道:“这是我的错!那时我们的父亲都是鲁王的部下死在战场我们和鲁王的旧部隐居杭州。有一天我们的人有几个被当时镇守杭州的纳兰总兵所捕我的朋友也在内。后来听说供出鲁王在杭州的人以致几乎被一网扫尽。”韩志邦握着拳头喷的一声打在石壁上说道:“既然他是这样的人不要说打他耳光就是杀了也应该!”他说了之后看见刘郁芳又摇了摇头再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说了?”刘郁芳道:“那晚我们的人越狱成功他也跑了出来我碰到他问他到底说了没有?他说:‘这完全是真的!’韩志邦怒道:“刘大姐亏我一向敬佩你这样的人你不杀他己是差了还要想念他!”
刘郁芳瞪了他一眼道:“事情有时很复杂在没有完全清楚之前随便下判语可能就铸成大错。我那位朋友从小就是非常坚强的小子。可是他被捕时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大孩子哪!”韩志邦道:“是孩子也不能原谅!”刘郁芳不理他插嘴继续说下去道:“他被捕后受了各种毒刑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敌人使用苦肉计叫一个人乔装抗清义士和他同关在一个牢房提他出去打时也把那个人拖去打而且比他还打得厉害。他年纪轻就相信那人是自己人。那人说要越狱但怕出狱后无处躲藏。他就将我们总部的地址说给那人知道。这件事是我们的人越狱后擒着狱卒详细查问才查出来的!”
韩志邦听了这话时呆住颤声说道:“刘大姐恕我无理我想问你一句话……”
刘郁芳把头向后掠了一掠面对着韩志邦用一种急促的声调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了。这十多年来我总带着他的画像结婚的事情我连想也没有想过!”韩志邦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你的想法真可怕!”刘郁芳摇摇头道:“假如你当时看见他给我打的那张脸你就不会以为我想得可怕了!我一闭起眼睛就会看见他那可怖的绝望的孩子气的脸!我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做错的事情是再也不能挽回了!”
凌未风扭绞着双手带着刀痕的脸冷冰冰的一点表情也没有。刘郁芳瞥了一眼蓦地望惊叫起来。用手蒙着眼睛喊道:“呀!我好像又看到他了……”韩志邦跑过去用手轻轻扶着她说道:“总舵主你想得太多了这只是一种幻觉……”他话未说完眼光和凌未风碰个正着凌未风的眼光就像刺人的“天山神芒”一样韩志邦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嚷道:“凌大哥不要这样看人行不行?给你吓死了!”
凌未风“嗤哧一声嘲笑道:“亏你们还是天地会的舵主呢!这样胆小。你们别尽作恶梦了你听听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这时石窟里嗡嗡然的响起回声一团火光在黑暗中渐渐移近。凌未风振臂迎上只见外面来了四个喇嘛和一个军官装束的人。凌未风和韩志邦都懂得藏语两面交谈知道他们也是错过宿头才到石窟过夜的。
四个喇嘛都很和蔼只见那个军官神色却颇傲慢凌未风瞧着他的袖口绣有飞鹰知道那是吴三桂王府中人的标志不觉多看了两眼那军官嘀嘀咕咕凌未风等也不理他自在佛像之后安歇。那佛像一丈来高像一个大屏风一样将两边的人阻隔开来。
那几个喇嘛兴致似乎很好在佛像边烧起一堆火手舞足蹈地唱起歌来。歌声起初激昂清越较后却很苍凉。刘郁芳好奇地问道:“他们唱的是什么?”
凌未风听了一会说道:“他们唱的是西藏的一个传奇故事。故事说有一个少年叫做哈的庐是草原上的英雄又是一个好歌手他非常骄傲从不肯向人低头。后来他爱上一个牧羊女名叫阿盖阿盖比他更骄傲要他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她的裙下她才答应婚事哈的庐果真跪下来求婚年青的姑娘们都掩着面不忍见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这样受凌辱。现在唱的就是哈的庐说的话他说:“我孤鹤野云的仙梦到而今都已幻入空冥这二十年来的深心骄傲都降伏你冰雪的聪明!”刘郁芳听着凌未风的转译心中如醉偶然一瞥、只见凌未风的眼中也闪着异样的光彩。
刘郁芳惊异地望了望凌未风凌未风“嘘”了一声道:“你听这西藏的传奇诗美极了!现在是牧羊女阿盖的倾诉。她曾拒绝过一个藩王王子的求婚心中其实也是爱哈的庐的他说:
‘一切繁华在我是昙花过眼
众生色相到明朝又是虚无
我只见夜空中的明星一点
永恒不灭直到石烂海枯!
那不灭的星星是他漆黑的明眸
将指示我去膜拜叫我去祈求
这十多年来的痴情眷恋
愿化作他心坎中的脉脉长流。”
刘郁芳呼吸紧促抚掌说道:“这歌果然好结果怎样?该是他们两人结了婚吧?”凌未风忧郁地说道:“不是结局是谁也料不到的哈的庐是非常骄傲的人他爱阿盖他也爱自己的骄傲他跪下来求婚阿盖笑了正想拉他起来不料他一把匕就把阿盖插死了跟着他自己也自杀了。他临死前唱道:
‘欢乐的时间过得短促而明亮
像黑夜的天空蓦地电光一闪
虽旋即又消于漠漠长空
已照出快乐悲哀交织的爱念。’”
韩志邦喊起来道:“这不近人情如果我爱一个人我绝不会杀她!”凌未风笑道:“我也不会但如果我是哈的庐那女人要我当众表示屈服我也一定不会向她求婚。这歌虽然不近人情但也唱出了人的自尊虽然那自尊是过份的。这长歌的题名是:在草原上谁是最倔强的人。”
那军官似乎给歌声搅得很不耐烦用藏话喝道:“不要唱了快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话声未了只见石窟中阴侧侧地有人笑道:“不用赶路了你们没有明天了!”不说军官和喇嘛就是凌未风也吃了一惊这人好俊的内功人还未到而声音好似就在耳边!
两个喇嘛蓦的跳将起来向外扑去在黑暗的石窟通道中只听得暇暇啪啪的摔交声响凌未风在佛像背后望去忽见两团黑忽忽的东西掷了进来。两个喇嘛竟然不过三五个照面就给来人摔倒当作皮球一样地抛了进来。那军官和另外两个喇嘛勃然大怒倏地拔出了兵器就迎上去通道中几声长笑飞鸟般地掠进了几个黑衣汉子。韩志邦耸一耸肩就待跳出凌未风一把按住悄声说道:“别忙看来的是什么人!”话声未了来人已到了佛像之前凌未风一见诧异得几乎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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