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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旧梦成尘青梅竹马 此心如水飞絮飘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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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第二天晚上她忽被母亲哭叫的声音从梦中惊醒。

模模糊糊中好似听得父亲母亲同时在叫“不能!”

他们是在争着说话“不能”之后就是各说各的了。但因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刚刚从梦中醒来却是听得不大清楚。

妈好像是在说:“不能我不能再误雪儿终身!”

爹爹则好像是在说:“不能我不能让你这样做。你要送我回去让雪儿!唉没办法……委屈她……”虽然漏听了一些字句但已经可以知道父母是在为她的婚事争论。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偷听的但此际她己是为父亲反常的病状吓慌了父亲是一面呻吟一面叫嚷的。

声音忽然静止然后又忽然听得母亲哭叫:“大哥我错了。是是我一定听你的话。”

就在母亲叫的声中她冲进他们的卧室。

爹爹张开眼睛说道:“不许哭你们都不许哭。雪儿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紧握着父亲的手她感觉到父亲的身体正是逐渐变得僵冷。

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

父亲细如蚊叫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的心脏病突我知道我是不行了。徐家那门亲事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要原谅我。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爹爹没说下去他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些话想说也不能说了。

“总之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要送我回去你要留下……”话未说完她的父亲就断气了。

她的父亲刚刚断气没多久徐中岳和她的三叔就来了。一直没有来探过病的徐中岳一来就碰上她爹爹身亡倒像是特意来送葬似的。

但徐中岳倒是哭得很伤心似乎比她的妈妈还更伤心。

她的妈妈一向对徐中岳都是比较好的这天态度却忽然改了对徐中岳不理不睬冷摸得好像不认识他。

不过她还是把丈夫临终的决定告诉了三叔也接受了徐中岳拜见岳母的大礼。

她在扶枢回乡那天她把女儿交给三叔。

姜雪君哭得像泪人儿但她的母亲倒是相当冷静。她还记得母亲是厉声疾色的吩咐三叔。

“我安葬了你的哥哥还要回来的你要对得住你的哥哥好好照料他的女儿不能让雪儿吃亏!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三叔谄笑:“大嫂你放心吧我的侄女我怎会不小心照料她呢我决不会让她吃亏的。而且徐大侠已经是你的女婿你更不用担心你的女儿会吃亏了!”

妈妈冷冷说道:“我并不指望徐中岳对我的女儿好我要你照料她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自己明白!”

三叔连忙弯腰说道:“是、是大嫂我明白。”

可是姜雪君却不明白。她的母亲走了三叔也没向她解释。

三叔只是催她赶快出嫁借口是她一个单身孤女必须有个着落而江湖儿女是不必讲究严格的礼法的何况她父亲虽然死了那件十年前的案子还未了结她早日进徐家也可早日安心。

就这样她孝服未脱就像傀儡一样在她三叔的摆布之下变成了徐家的新娘。

姜雪君把她何以嫁给徐中岳的经过说了出来说罢满脸都是泪痕。

卫天元为她抹干泪痕将她拥在怀中笑道:“好在你和他尚未拜堂成亲你这‘徐夫人’的身份他的家人也都未曾承认。”

姜雪君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嫁给徐中岳不是我同意的。但也不能说是我不同意。”

“我得不到你的半点消息爹爹又已死了甚至妈妈也抛下我走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洛阳我的前途会怎么样我都不会想了。”

“我好像经霜的稿木心灵一片空虚感情都已经麻木了。

“我不是愿意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对任何事情都觉得无所谓了。既然爹爹要我嫁给徐中岳那就嫁给他吧。我的心早已死了像给他的只是我的身体。”

卫天元听得心头绞痛姜雪君已经不再哭了他却忍不住眼角沁出泪珠。

他紧紧拥着姜雪君带泪说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到今天才来找你。”

姜雪君道:“那怎能怪你你的武功尚未练成你的师祖也不会就让你出来行走江湖的。不过你今天找到我也不能算迟。”

卫天元含泪笑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现在那颗已经僵冷的心是不是复活了?”

姜雪君粉脸泛红说道:“不告诉你。我要你告诉我……”

卫天元道:“告诉你什么?”

姜雪君道:“你自己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情的你忘记了么?”

卫天元想了起来笑道:“对我要告诉你关于徐中岳的事情。你也是急于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对吗?”

姜雪君表情有点尴尬说道:“我已经决定不做他的妻子了。但我确实想弄清楚他的为人。爹爹那天没说完的话;妈妈对他态度的突然改变;以及楚师兄在我的面前表示过对他的怀疑等等令我疑团满腹。但愿你能够为我把闷葫芦打开。”

卫天元道:“据我这几年在江湖上的明查暗访徐中岳恐怕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作的的那些事情以后我慢慢再告诉你。先说对咱们最紧要的事。”

姜雪君道:“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卫天元咬牙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姜雪君大吃一惊说道:“你怀疑徐中岳是你的杀父仇人?”

卫天元道:“不错。我怀疑他不是主谋也是密凶。目前我正在找寻证据。”

姜雪君道:“何以你会怀疑他呢?”

卫天元道:“他是我爹爹出事之前最后结交的一位朋友。那年我爹与他在瞳关分手之后便即回家。他是唯一知道我爹爹行踪的人。我爹回来的当天晚上八名大内恃卫就跟踪来了。你不觉得这未免太凑巧了吗?”

姜雪君道:“因此你怀疑是他通风报讯吗?”

卫天元道:“恐怕还不仅是通风报讯而已!”

姜雪君道:“不仅通风报讯?那么你怀疑他也是凶手之一?”

卫天元道:“那八名大内侍卫就是他带来的说是凶手之一也未尝不可。”

姜雪君道:“这样说你已经知道他当晚是在场的了?”

卫天元道:“我还未能确切知道是他但我认为十九是他。”

姜雪君道:“那天晚上我爹也曾在场。他可从未提及他见到徐中岳。假如徐中岳在场即使我爹当时还未认识他但到了洛阳一见着徐中岳还会不知道吗?他岂能还在洛阳定居?”

卫天元道:“不错要是你的爹爹知道那天晚上他已经和徐中岳交过手的话他即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绝不肯让你嫁给徐中岳的!”

姜雪君大惊道:“你说什么那天晚上我爹已经和徐中岳交过了手?”

卫天元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个蒙面人?”

姜雪君道:“说过他说他出去的时候正看见你被一个蒙面人所擒。但那蒙面人似乎尚未将你抓牢他冒险突袭你才挣脱了那人的掌握不过他以为那个蒙面人是八名大内侍卫中的一个。”

卫天元道:“不是。那八名大内侍卫全都围攻我的爹爹你爹爹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名给我爹打死了。黑暗中你爹当然无暇去看清楚地上的尸体后来他得知那天晚上从京师来的共是八名侍卫他就以为那个蒙面人是其中之一了。”

姜雪君骇道:“那个蒙面人就是徐中岳吗?”

卫天元道:“目前我只能说就我已经知道的事实我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姜雪君道:“刚才你已经说过两点第一、他是你爹爹最后结识的朋友是唯一知道你爹爹行踪的人。第二、你已经知道他是个沾名钓誉的伪君子。”

卫天元接下去道:“第三、他作贼心虑捏造了不在场证据。”

姜雪君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卫天元道:“他和我爹分手的时候是扬言要到风陵渡去收服黄河三鬼的。后来江湖上也的确传出了他当时是在风陵渡收服黄河三鬼的新闻。”

姜雪君道:“那么这岂不是足以证明他当时不在场了。”

卫天元道:“但经我亲自去追查这个事实原来这是他和黄河三鬼串通了捏造出来的‘新闻’他和黄河三鬼本来就是自己人的。”

姜雪君道:“他捏造事实居心确是可疑。但还不能说他就是那个蒙面人。”

卫大元道:“当晚来的敌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蒙面。为什么他怕人看见他的庐山真貌当然因为他是和爹爹相识的人这是第四。

“第五、三年前他约我在嵩山比武事前在江湖上散播不利于我的谣言诬蔑我是为害武林的魔头而他则是主持正义的大侠。不错我是有许多事情被人误解但他何以这样热心‘除害’?恐怕不仅仅是维持他大侠的身份我猜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我是何人的缘故。他以为我年纪还轻武功大概尚未练得大成因此要趁早斩草除根。”

姜雪君道:“就只这五点么?”虽然她没说出来但卫天元亦已知道她是认为这五点证据未够的了。

卫天元道:“在我这次来到洛阳之前我是只找到这五个可疑之处。”

姜雪君听出话中有话问道:“你到了洛阳之后又找到了新的证据?”

卫天元道:“不错。”

姜雪君道:“那是什么?”

卫天元道:“你一家的遭遇!”

姜雪君呆了一呆蓦地想了起来说道:“你刚才说过最要紧的事情是父仇不共戴天还有一句你似乎是说这是对咱们最紧要的事这、这、这……”

卫天元缓缓说道:“不错我用的是咱们二字!”

姜雪君颤声道:“你是说我的爹爹……”

卫天元道:“你的爹爹本来是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的但临终遗嘱却又忽然改变主意要‘委屈’你嫁给徐中岳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姜雪君道:“是呀‘委屈’二字用得甚为恃别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我要做人家的后母而受的委屈这样简单。但可惜我已是永远没有机会去问爹爹了。”

卫天元继续说道:“还有你的母亲她对徐中岳的态度也是本来主张你嫁给徐中岳的吗但最后却变成了好像十分勉强同意你爹爹的主张了。”

姜雪君道:“是呀爹爹和妈妈的态度刚好掉转过来我真是猜想不透其中缘故!”

说到此处她不觉浑身抖急声说道:“元哥你知道了一些什么?快快告诉我!”

卫天元道:“我并不是知道什么我是在根据你所说的事实猜想。”

姜雪君道:“那就请你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其实她也并非完全猜想不透而是不敢想下去。

卫大无道:“我猜你的爹爹可能是给徐中岳毒死的!”

姜雪君叫起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把女儿嫁给仇人?”

卫大无道:“是因为要保全你们母女也是因为要让你的妈妈可以离开洛阳那样才有机会给他报仇。”

姜雪君颤声道:“我还不太懂你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卫天元道:“洛阳是他的势力范围你不嫁给他你妈就不能离开洛阳。我猜甚至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把这个条件告诉你的爹爹的了。

“你的爹爹是一个性格沉毅的人他最后现了徐中岳狠毒的真面目跟着就遭了徐中岳的毒手。他怕你按捺不住所以绝对不敢让你知道。你的妈妈也是在他坚持之下才肯忍辱负重的不过她虽然不敢让徐中岳觉她已经知道你爹爹的死因但对徐中岳的憎恨却是无法丝毫不露。这就是好态度突然改变的原因!”

姜雪君呆了许久涩声说道:“我本来不敢把徐中岳想得这样坏的但你说的是对这些疑团最合理的解释我不能不信。假如你说的都是事实我非亲手报仇不可!”

卫天无道:“虽然我认为他的嫌疑最大但直至目前我未曾找到最有力的证据。所以……”

姜雪君道:“所以你昨天只是将他打伤并没取他性命。”

卫大无笑道:“他可以诬捏我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我可不能杀错了人!”

这句话也正是姜雪君想说的。问道:“元哥你要找的最有力的证据是什么?”

卫天元忽道:“雪妹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帮我查明那个蒙面人究竟是不是他?”

姜雪君道:“你要我怎样帮忙?”

卫天元道:“那天晚上那个蒙面人抓住我的时候被我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虽然未能咬碎他的琵琶骨最少也该留下齿印。”

用不着卫天元画蛇添足姜雪君亦已懂了。这个伤痕是只有在徐中岳脱光衣服之时才看得清楚的。

姜雪君面上一红说道:“现在我还能帮你这个忙吗?即使我再回徐家想要骗他恐怕他也不会把我当作妻子了。”

卫天元把她拥在怀中说道:“现在我已经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即使你只是回去骗他我也不愿意你用徐夫人的身份回去的。”

姜雪君道:“不能骗他那就只有用强了。不过有许多亲朋门客在保护他你的武功虽然高强恐怕也是寡不敌众。而且徐家重门深户也不知他躲在哪一间密室养伤。”

卫大元苦笑道:“我也不想连累你的名誉受损要是咱们要用强的话即使能够把徐中岳从他的家里揪出来也绝对避免不了给人现。那些人将怎样谈论这件事情不用说自是要把我当作奸夫把你当作勾结奸夫谋害亲夫的淫妇了。万一他不是那个蒙面人你的名誉受损岂非不值。”

姜雪君道:“我走出徐家的门早已准备接受任何诬蔑了。我不打紧我倒是担心你受我的牵累。

“元哥我今晚能够见到你而且知道你对我仍然像从前一样我已经是死而无憾了。我不能再破坏你的幸福!”

卫天元瞪着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雪君道:“别人怎样想我不管但你的师妹对你的想法我不能不管!我不愿意你因我而受她的误会!”

卫天元道:“我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

姜雪君道:“小时候我也只是把你当作哥哥。”

虽然是兜着***说话意思却是很容易听得懂的她小时候把卫大元当作哥哥但如今他们的感情绝不能说只是单纯兄妹的感情了。她是这样齐漱玉何尝不也是这样?

卫天元道:“她早已知道我要来找你的。”

姜雪君道:“知道是一回事但给大家谈论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是女人所以我相信我能够比你更加懂得你的师妹。她宁可只是自己知道你喜欢我但决不愿意听到别人说她所喜欢的男子和另一个女人私奔!”

卫天元道:“难道咱们就这样放过徐中岳不成我可不能只是顾及她的想法。”

姜雪君道:“你们将来是要成为夫妇的怎能不顾她的想法?”

卫天元道:“谁说我要娶她我要娶的是……”

姜雪君掩着他的嘴巴不让他把那个“你”字说出来。

“元哥我已经说过我能够再见到你已经是死而无憾了。我不能够做你的妻子你应该另娶淑女。元哥我求求你让咱们做一对名实相符的异姓兄妹吧!”

卫天元大声说道:“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

姜雪君道:“元哥我不想和你争论争论也不会有结果的。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恐怕谁也改变不了谁。”

卫天元默然不语用不着姜雪君洋加解释他已经知道要说服姜雪君改变想法即使并非绝不可能也不是朝夕之间所能办到的了。

姜雪君缓缓说道:“父仇当然是要报的但要想一个更好的法子。”

卫天元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也不会这样莽撞就只咱们两个人冲进徐家去乱杀一通。”

姜雪君忽道:“先去找我那个三叔如何?”

卫天元眼睛一亮说道:“不错最少可以从他的口中盘问出你爹爹的死亡真相。”

姜雪君道:“他是徐中岳的心腹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他抓着徐中岳。”

卫天元道:“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回洛阳城里!”

姜雪君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的师妹呢?”

卫天元道:“她已经回家了。”

姜雪君道:“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她放心得下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卫天元道:“是我要她先回去的。她一向听我的话。”

姜雪君松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免得将她卷入漩涡。”

不过齐漱玉真的是已经回家了吗?卫大元虽然说得好像已成事实心里可还着实有点担忧。

不错小师妹一向听他的话但这一次是否还似过去一样听他的话他自己也没信心。

但此际有姜雪君在他的身旁两家共同的遭遇将他们联在一起万事无如报仇要紧小师妹虽然令他放心不下他已是没有功夫再去想小师妹了。

姜志希正在绕室彷徨患得患失。

街头传来的更鼓已是三更他还是丝毫也没睡意。

昨天徐中岳那件血溅礼堂的惊人婚变令他心中犹有余悸。

他的侄女尚未正式与徐中岳拜堂成亲更是令人忐忑不安。

他想要高攀的这门亲事会不会像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呢?

侄女做不成徐夫人不打紧但岂连累他这个三叔也做不成几家当铺的掌柜?未来的徐家总管职位恐怕也要成为泡影了。

更令他担忧的是徐中岳血溅礼堂徐家的人拒绝他去探病倘若徐中岳有什么三长两短失去大靠山也还罢了他恐怕连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心头焦躁好像事事都不如意。

听得三更的鼓声他记起早已吩咐家人结他准备的参汤这碗参汤是他要在临睡之前喝的。

怎的静得这样可怕?他做老爷的都还未睡按说家中还应有家人走动的声音的如今动寂静得好像是在荒野的坟地。

“春兰你这死丫头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去把我的参汤端来。”

就在这时窗子忽然无风自开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女人!

不是丫头春兰是一个穿着孝服的女子。

这霎那间姜志希如遇鬼魅吓得魂不附体!

那黑衣女子冷冷说道:“你想不到我这样快就回来吧?”

姜志希确实是想不到他张大嘴巴可是说不出话。

他不说话黑衣女子却是要他非说不可。

“你是不是喜欢变哑巴?”黑衣女子的目光似利剑一般盯着他。

姜志希连忙摇头。

“好你不想变哑巴你就回答我临走时我怎样吩咐你的你还记得么?”黑衣女子问道。

“记得。”姜志希涩声说道。

“你说一遍给我听听。”黑衣女子道。

“你要我照料侄女不能让她吃亏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你就下放过我!”

“当时我曾再三问你问你懂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你说你懂得的是不是?”

“是!”姜志希好像是个受审的犯人浑身直打哆嚏但却不能不招供。

黑衣女子出嘿嘿冷笑。

※※※

三更时分姜雪君和卫天元到了她的三叔家中。

当然他们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他们是使用轻功逾墙而入的。

但他们一进来就现倒毙在大门旁边的门子。(姜志希已经是洛阳城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富翁了有钱的人总是要小心门户的所以他也像别的大富翁一样有专司守门为他日夜轮值的仆人了。)月光虽然黯淡但以卫天元这样的武学大行家却是用不着仔细察看就知道这个门子是脑袋被掌力震死的。

天灵盖并没碎裂顶门已经凹陷显见得这人的内力实是非同小可!

姜雪君大吃一惊几乎叫出声来。

卫天元的江湖经验比她丰富得多连忙摇手示意示意叫她禁声。

现这样的情形显然是另有一个高手来向姜志希寻仇。

尸体尚有余温这个高手极有可能还在屋内。

这个高手虽然是姜志希的对头却不一定就是他们的朋友。黑暗中危机四伏因此他们自是以不露出声息为佳。

没走多远又现一具尸体死因和那个门子完全一样。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楚不觉心头一动暗自想道:“这种掌力兼具绵掌和大摔碑手之长乃是一种刚柔并济的上乘内功武林中以掌力著名的人物能具有如此功力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他是谁呢?”

这霎那间他把这几个有可能是凶手的人一一想了起来总共不过五个人一个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长老一个武当派的掌门人这两个人他绝对相信得过是决不会跑来姜志希的家里杀他的仆人的。另外一个是南海离火岛主也不可能来到洛阳。还有一个人是从来不在江湖上出现的可能性也很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了这个人倒是他确实知道现时正在洛阳的但这个人德高望重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相信这个人会是凶手。

园中小楼一角隐隐透出灯光。姜志希的卧室就在楼上。

姜雪君暗暗欢喜心想:“三叔尚未睡觉那可正好。”她对卫天元打了个手势便即走在前头带路借物障形向那小楼走去。

楼下是座假山姜雪君忽觉地下湿漉漉的仔细一瞧只见一个瓷盅业已碎成片片。地下一滩水有浓厚的人参气味。

卫大元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她的耳中:“这是参汤想来这是有人要把参汤去给你三叔喝的这个人恐怕亦已是遇害了咱们搜搜。”

姜雪君熟悉地形知道有个掩饰得极好的假山洞搬开封洞的石头果然现了一具女尸。

她认得是三叔的丫头春兰。

春兰死得和那两个男仆一样天灵盖并没碎裂顶门则已凹陷不过可能因为她的头骨较脆有个小小的伤口脑浆正自伤口缓缓流出死状更惨。

姜雪君几乎忍不住要作呕这个凶手实在是太残忍了杀门子和男仆也还罢了春兰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卫天元将她扶稳在她的胸口轻轻搓*揉。姜雪君舒服了些作个跳上楼去的手势卫天元点了点头。

可是正当他们要施展轻功的时候忽地听得楼房有嘿嘿的冷笑声;

是女子的笑声!

这已经令她吃惊了但还有更令她吃惊的是:她听出了这是谁人的声音了。

是她母亲的声音!

卫天元连忙将她拉着掩着她的嘴巴!

姜雪君是知道母亲练过绵掌功夫的。

用不着卫天元将她拉住她也惊得呆了。

一股寒意直透心头她心里只是在想:“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妈妈武功虽然很好平时杀一只鸡也会手软的她怎能忍心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打死一个无辜的小丫头!”

卫天元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咬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伯母决不会是凶手的。她似乎在审问你的三叔你定下心神仔细听听。”

卫天元倒不是因为安慰姜雪君才这样说的因为他知道姜雪君的母亲练过绵掌功夫却没有练过大摔碑手的功夫。姜雪君的武学见识远不及他刚才又不敢仔细察看春兰的尸体因此她不能像卫天元那样看得出凶手的掌力是必须兼具这二者之长。

不过她听见卫天元说得这样肯定心神却是稍稍定下来了虽然余悸犹存。

楼上那个黑衣女子厉声说道:“既然你还记得我临行的吩咐为什么你不等我回来就逼我的雪儿出嫁?”

听得更加清楚了果然是姜雪君的母亲!

“原来妈妈曾经这样交待过三叔的但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心里的疑团立即就揭开了。

姜志希可还是惊魂未定出的说道:“我、我……”

姜雪君的母亲斥道:“我我什么?我是怕雪儿生出疑心以她的脾气疑心一起就难免要在徐中岳面前表露出来我才不能把告诉你的话也告诉她的。但你却是分明知道不等我把真相查明回来就逼雪儿出嫁乃是害她一生之事!”

姜志希苦笑道:“大嫂你是这样说过。但我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查明真相……”

姜雪君的母亲不待他把话说完又再斥道:“我也说过不管是否查明真相迟则一年少则半截我一定回来的难道一半半载你都不能等待?”

姜志希道:“不是我不能等待是徐中岳不肯等待。是他逼我把侄女嫁过去的。”

姜雪君的母亲道:“不管怎样你这样做就是对不起我们母女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哥!嘿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吗?”

姜志希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姜雪君的母亲冷冷说道:“第一是因为我要赶回来阻止她成亲第二是因为我已经查明了真相!”

姜志希颤声道:“什什么真相?”

姜雪君的母亲冷冷说道:“我已经找到你哥哥生前的好友叶神医叶神医也已经开棺验过你哥哥的尸体了。你想知道你哥哥是怎样死的吗?”

听到这里姜雪君的一颗心都几乎要跳出来卫天元紧紧握着她的手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得姜雪君的母亲嘿嘿几声冷笑继续说道:“或者用不着我告诉你你也早已知道的了!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我吗?”

姜志希忽地叫道:“大嫂有一件事情恐怕你也尚未知道:“

姜雪君的母亲喝道:“什么事情?”

姜志希道:“你的女儿尚未与徐中岳拜堂成亲!”他回避嫂子的问题却先说出这个事实显然是想转移姜雪君母亲的注意减轻她对自己的愤恨。

姜雪君的母亲果然立即问道:“为什么?”

姜志希道:“因为飞天神龙突然来闯礼堂把新郎打伤了。”姜雪君的母亲道:“飞天神龙是谁?”

姜志希道:“听说他姓卫名叫天元。”

姜雪君的母亲呆了片刻方始又惊又喜的叫起来道:“天元当真是他他回来了!他打伤了徐中岳没有?”

姜志希道:“事情生之后我没见过徐中岳。”

姜雪君的道:“但你一定知道的快告诉我!”

姜志希道:“听说他伤得很重但好像还没有死。”

姜雪君的母亲道:“好那么你……”

就在此时忽听姜志希一声惨叫楼房里的***突然熄灭。

卫天元隐约听见姜志希最后说的三个字是“大嫂饶……”第四个字不用说定是“命”字无疑但这个字他已是说不出来了。

不用亲眼看见卫天元和姜雪君也可以想象得到姜志希虽然哀求饶命但姜雪君的母亲却已取了他的性命。

卫天元不觉起了怀疑:“为什么伯母要这样快就杀了他?”

心念未已只见一条黑影从房间窜出跳上屋顶跑了。

姜雪君忽地叫道:“不是我妈!”黑暗中她虽然看不见那人庐山真貌、甚至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那人的轻功身法却是远远在她母亲之上。

那人听见姜雪君的叫声把手一扬。此时他已越过两间瓦面姜雪君还在楼下即使只是计算在平地上的距离亦已在十丈开外。但他所的暗器却是来得有如闪电三枚钱镖打姜雪君的三处穴道。黑暗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

卫天元一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就知姜雪君接它不住连忙飞身扑上左右开弓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铃钾两声把两枚钱镖掸开。姜雪君一个风地花落的身法弯腰几乎贴着地面那第三枚钱镖几乎是擦着她的鬓边飞过把她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想道:“要不是元哥给我打落两枚钱镖我决计躲避不开。咦这人的背影似曾相识他是谁呢?”

卫天元弹开钱镖虎口隐隐感到酸麻亦是好生惊诧心望想道:“此人功力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徐中岳的亲友中哪里来的这号人物?他是谁呢?”

他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从此人听见了姜雪君的声音还用暗器打她这点来看可以断判他一定不是姜雪君母亲请来的帮手而是徐中岳这边的人了。

卫天元想到这点心中暗叫不妙连忙说道:“雪妹咱们先进去看看这个人由他去吧。”

这人轻功卓此时亦早已不见了。

姜雪君挂念母亲莫说追不上此人即使追得上她也无暇去追。于是连忙跑上楼去一面跑一面叫道:“妈妈妈妈!”

竟然听不见她的母亲回答。

姜雪君心头鹿撞一脚踢开房门卫天元跟在她的背后立即打燃随身携带的火石。

火石光微弱偌大的一间房间一下子是看不清楚但已立即现倒毙在门边的姜志希了。

姜志希的死状和他们现的那几具尸体完全相同。

姜雪君松了口气因为她虽然尚未知道是谁但已知道他是那个冷血的凶手杀的了。杀春兰和她三叔的都不是她的母亲。

但她刚刚松口气心弦立即又崩紧起来她听见微弱的呻吟。

姜雪君叫道:“妈妈你怎么啦?”

卫大元已经点燃了油灯只见姜雪君的母亲在屏风后面盘膝而坐。

“雪儿元儿你们一起来了很好很好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她的母亲说道。

说话的时候一缕血丝从她的嘴角慢慢流出来。

姜雪君六神元主颤声说道:“妈你怎么啦?啊你还是暂且不要说话吧……”

她的母亲说道:“不现在不说就恐怕没有时间说了你仔细听着你爹……”

卫天元握着她的左手姜雪君握着她的右手这才使得她恍似风中残烛的身躯暂时安定下来卫大无是把本身真气从她掌心输入助她苟延残喘的。姜雪君不会运用这种上乘内功不过女儿的手是贴着母亲的心的她握着母亲的手却是能够令得母亲那颗几乎就要停止跳动的心脏重又活跃起来这股精神的力量比起卫天元的上乘内功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雪君的母亲喘息稍定继续说道:“雪儿你爹爹是中毒死的。中的是四川唐家秘制的毒药。”

爹爹中毒致死这本是在姜雪君意料之中但中的是唐家毒药却是在她意料之外。

“听说唐家的毒药是从来不给外人的咱们和唐家又是风马牛不相及怎的爹爹会中唐家的毒?”姜雪君忍不着问道。

她的母亲道:“这正是我要你们去查明真相的事情之一。唐家的毒药怎的会落在外人手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是那个大夫下的毒而那个大夫是徐中岳给你爹爹请来的。”

“中的是唐家秘制毒药决不会错因为这是叶神医说的!”

叶神医名叫叶隐农是世代家传的浙西名医叶天士的后人。

传到叶隐农这一代他不但在医术上强爹胜祖而且还练有一身不错的武功是姜雪君父亲生前的好朋友。有关叶隐农的神奇医术江湖上有口皆碑卫天元也曾听过不知多少说道:“若是叶神医的判断那是绝对无可怀疑的了。”

姜雪君的母亲继续说道:“叶神医说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毒性不易察觉。因此用来毒害内功高明之土这种毒药最好不过。那个大夫每天用一点点这种药混在功能固本培原的药剂中一到作之时非但无可挽救而且病人十九懵然不知死了也是糊涂鬼要不是你爹爹对徐中岳有疑心他也不会叫我去找叶神医验尸的。”

姜雪君道:“我和元哥这次来找三叔就正是为了要查明爹爹之死的真相的。元哥亦是早已怀疑徐中岳是他的杀父仇人的。”

姜雪君的母亲打了个颤说道:“他、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蒙面人。”

卫天元道:“已有许多蛛丝马迹足以证明是他。不过我还要找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姜雪君的母亲道:“什么证、证……凶手……”前面几个字越说声音越弱顿了一顿突然把凶手二字尖声叫了出来。

显然她是要问卫天元“什么证据”的但“凶手”二字突然说出语气却不连贯。

不过卫天元亦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了。

卫天元把真气从她掌心输入助她苟延残喘的此时忽地觉得她的手心冰冷真气输入毫无被吸收的迹象。

这种情形只有一个解释她已是到了油尽灯枯地步外力不能相助了。

命在须臾已是不容她说别的事情了!

她必须说出杀害她的凶手的名字!

姜雪君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颤声问道:“凶手是、是……”

“凶手是剪、剪千崖!”母亲的声音细如蚊叫但听在姜雪君的耳朵里却是有如晴天霹雷。

姜雪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什么凶手竞是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虽说他与徐中岳交情深厚但这个交情乃是由于双方都是侠义适才建立起来的如果他知道徐中岳有谋害姜雪君父母的企图只怕他劝阻都来不及如何还能去做徐中岳的帮凶?而且是用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

她希望母亲再说一遍让她听得清楚一一些但可惜她已是永远听不到母亲的回答了!

油尽灯枯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姜雪君欲哭无泪呆若木鸡!

卫天元道:“雪妹你要哭就痛哭一场吧!”

姜雪君忽地叫了出来:“我不哭我要报仇!”

卫天元道:“你要报仇那可要先冷静下来!”

姜雪君道:“元哥我顾不了这许多了你一定要帮我报父母之仇。徐中岳我对付得了剪千崖我可打他不过。”

卫天元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当然要和你一起报仇。不过剪大先生是否……”

姜雪君道:“你刚才可曾听得清楚妈妈说的是剪千崖吗?”

卫天元道:“不错她说的是剪千崖。”

姜雪君道:“那还有什么怀疑?”

卫天元道:“据我所知剪大先生似乎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和徐中岳是老朋友但这是因为他尚未识破徐中岳本来面目的缘故。”

姜雪君道:“我也曾经这样想。但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卫天元道:“什么事情?”

姜雪君道:“你可知道剪千崖和四川唐家的交情是非同泛泛?我曾经听得爹爹说过唐家三老中的老二唐景周和剪千崖乃是八拜之交。”

卫天元道:“这件事我也曾经听见师祖说过的。我还知道唐老二和他结拜乃是因为曾经受过他的救命之恩。二十年前唐老二在陕甘道上误伤洛阳虎威镖局万老缓头之子要不是得剪千崖给他作鲁仲连他险些便丧在万老镖头的快刀之下。”

说至此处霍然一省:“雪妹你莫非怀疑你爹爹之死也是和剪千崖有关?”

姜雪君咬牙说道:“不错他是唐老二的救命恩人那么唐老二把唐家秘制的毒药给他那也就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

卫天元默然不语似乎对剪大先生的信心业已动摇。但他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却忽然说道:“不对!”

姜雪君道:“什么不对?”

卫天元道:“昨晚我和剪千崖交过手剪千崖的功力远远不及刚才那个黑衣人!”

姜雪君道:“昨晚剪千崖是业已和我的楚师兄恶斗了一场你才来的。”

卫天元道:“我知道但假如他就是刚才那个黑衣人即使和楚天舒恶斗了一场也不至于连我的三招都接不了。”

姜雪君道:“那黑衣人的背影可很像剪千崖。”

卫天元道:“是呀所以到底是假是真我也猜想不透。”

姜雪君道:“要打破这个疑团也并不难掩埋了妈妈的遗体咱们马上去找那个大夫吧。”

正是:

是魔是侠是凶手?疑真疑假费疑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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