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狼窟又遭凌(1/2)
谭贵芝内心一阵伤心泪如泉涌。
她自问难以逃开这步劫难叹息一声遂即一路纵出。
一口气扑出了数十丈外身方落地遂听得身后白衣人冷笑道:“停下来!”
谭贵芝猝然一惊回头才见对方白衣人就立在面前数尺以外她自忖着逃走无望也就安下心来。
劈剥声中就只见眼前一堵木舍火起数丈火光灼得人肌肤生痛要想翻越过去诚为不易。
原来马场房舍皆取圆周建筑式样一经着火形成一条盘绕的大火龙除去两处门槛地方可以出入以外到处皆受困于火海如无杰出之轻功绝技休想擅越雷池一步!
偏偏两处出口皆为怒闯狂奔的数千牲口所占用人思脱困除跨越火房别无良策。
白衣人打量着这片火势目光望向谭贵芝冷笑说道:“丫头你有这个能耐么?”
贵芝摇摇头冷笑不语。
白衣人道:“那就把背后的那个累赘放下来!”
谭贵芝回头看了一眼觉彩莲连惊带吓这时早已昏了过去可怜这个丫头哪里经过这等场面?想到多年主婢之情贵芝不禁浮起了一片伤感。
“办不到!”她摇了摇头冷笑道:“我情愿与她同葬火场也不愿舍她而独生!”
白衣老者嘿嘿一笑点点头道:“难得你这丫头有此心情既然如此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前进一步一伸手抓住了谭贵芝一只胳膊叱了声:“起!”
二人同时顿足直向着高有数丈的火舍一角落下去!
迎面扑袭而至的一股浓烟几乎使贵芝为之窒息紧接着一道火舌怪蟒也似地直向二人落身处卷来。
白衣老人猝然一惊大声吼道:“不好!”
他右掌霍地向外一翻用力把谭贵芝身子抛了出去谭贵芝借力使力足尖猛点同时施展出“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向上拔起两种力道配合施展之下整个身子连同着背后的彩莲足足翻出十数丈外落于院墙之外。
她身子落地一跄单足跪倒。
这时却见白衣人身上带起了一丝火焰由空而降他落下的身子急地在地面上滚翻着借以压熄身上的火。
谭贵芝先是一怔紧跟着却兴起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的念头倏地转身倏起倏落地向着一条荒道奔去。
这附近地势她清楚得很只要抄越过这条荒道就可通向宽敞的驿道如果能即时搭上一辆便车这条命或可保住。
能够逃开然后再图设法搭救母亲总比和母亲同时陷身敌手坐以待毙好得多!
她想得似乎是太如意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到了当她足下力点施展出全副功力猛然脱身扑入荒道之霎那时身后的白衣老人已经惊觉了。
白衣老人出沙哑的一阵笑声道:“小辈你往哪里跑?”
这老头儿居然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余火身形起落有加飞鹰攫兔般地循着贵芝身后猛袭了过去。
谭贵芝在这一方面的确够狡猾机智她身子方一扑入荒道顿时如长空一烟陡地拔身而起紧接着单手轻扬已经攀住了一截树枝——这一招名唤“老猿坠枝”。
她身子方自挂住的一瞬间足下白影电闪那白衣老者显然已由她足下风掣电闪而过。
谭贵芝等到他身子消失之后这才松手由树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她脸上带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暗忖着可能已经逃脱了这一关。
这时背后彩莲才出了漫长的一声呻吟——
她像是刚由睡梦中醒过来一般嘴里模模糊糊地道:“小……姐……现在在哪里了?”
“嘘!”谭贵芝轻嘘了一声。
然后她回过头来道:“说话小声一点现在我们已经跑出来了但是那些人就在附近——”
“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一面说谭贵芝的眼睛就向四下里溜着她小心地分拂着眼前的树枝悄悄向前面走。
“小姐……太太呢?”
“我也不知道!”
她眼睛里盈着泪牙齿紧咬着几乎把下嘴唇都咬出血来。
“听说好像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了……”
彩莲全身抖道:“我……怕小姐!”
“胆子大一点!”
“我怕……小姐我怕!”
说着她哭的声音就更大了。
“唉!”谭贵芝轻叹了一声道:“说良心话我也害怕……可是我们一定要逃出去!”
“这里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哭得更伤心了。
——黑暗里一个人正直直地注视着她这个人正是那个白衣老人。
他身上的火已经熄灭了。
脸上带着一种胜利的微笑多少又有些气忿的神采。
他直直地注视着她。
谭贵芝显然还没有留意到他。
彩莲频频地哭使得她心里也跟着乱了起来。
“不要哭好不好?”贵芝气馁地道:“哭得我心里也怪别扭的!”
彩莲道:“我……怕死!”
谭贵芝气得哼了一声道:“你怕死?谁不怕死!告诉你……你再哭人家听见了那时候你想活也活不成了!”
这句话倒真有吓阻作用彩莲顿时不敢再哭了。
谭贵芝侧耳听了半晌。
彩莲立刻紧张道:“有人来啦?”
贵芝摇摇头道:“没有人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着由身上掏出了千里火迎风一晃“唰”的一下亮出了一片火光。
就着火光她就快地前行走了一程约莫看见了远处的驿道她赶紧熄了千里火。
又走了一程可就到了驿道的旁边。
她在驿道边一块大石头上慢慢地伏下了身子。
直到这时她才轻轻地舒下一口气!
“小姐……停下干嘛呀?”
“停下等车子——”
“唉!”她惊魂甫定之后心里可就又惦念着母亲。
先由于母亲自剖昔日的罪状一时间她禁不住内心的感情冲激乃至于对母亲产生了极度的恶感。
可是母女间的天性是不容许她说摆脱就能摆脱得了的。
夜风轻轻地吹过来两个人都觉得冷飕飕的谭贵芝深深的垂着头心里的感觉真比冰还冷!
彩莲不时地向驿道上张望着果见一辆大车由正前方山洼子里哐哩哐当的驰了过来。
那是一辆双辕四马的大篷车车轮在不平坦的黄土道上颠簸着声音很大足可以传出里许以外。
这辆车的前辕两侧各悬着一盏孔明灯摇曳的灯光就像是巨兽的一双眼睛这个庞然大物远远的晃晃悠悠的可就来了。
谭贵芝不禁一喜她紧紧摇着彩莲一只手道:“我们就搭这辆车!”
说着一跳而出双手连摇彩莲也在她背后摇手那辆车还真大看上去载十个八个人那是毫无问题。
就在两个人的招呼之下大车停了下来四匹牲口一个劲儿地打着噗噜。
车把式共有两个人天黑也看不清是什么长相。
其中一个大声道:“干什么拦车?”
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像是关外的口音一面说一面把车座旁的灯搬歪过来照射着两个人的脸。
“对不起我们想搭个便车可不可以?”
赶车的嘻嘻笑道:“上哪儿去呀?”
谭贵芝道:“随便哪里都行!”
赶车的道:“我们是往冰河集去的顺不顺路?”
谭贵芝喜道:“那太好了到冰河集最好到地方我们多给钱!”
“给不给都无所谓啦!”
这个车把式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笑了几声回过头来向车厢里喝着道:“面前有两个女人想要搭个便车叫不叫他们上来?”
车厢里有一阵奇怪的哼哼声音就好像有个人被捂住了嘴巴一样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却另有一苍老的声音道:“天晚了不想再搭客!”
外面车把式“吃吃”地笑着道:“是个小美人咧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么合适的!”
谭贵芝虽然听不见车厢里那阵子奇怪的哼哼声音可是彼此间的问答却听得十分清楚一时间臊得脸色通红。
要不是因为她眼前不愿意再多事真恨不得马上出手给那个车把式一个厉害只是眼前她却是一声都没有吭。
遂见前座上的车把式招手道:“好吧请上车吧!错了这个村可就再难找那个店了!”
谭贵芝忍着气走过来。车上的灯光跟照着她照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车把式之一还特地跳下来像是很殷勤地为她把车门打开来。
车厢里点着灯但是两窗都系挂着黑色的幔子。
谭贵芝道了声:“多谢!”
她脚尖方自一踏上车板陡地心里一惊还来不及收足当儿就被背后的车把式用力在背后一推突地一头栽了进去。
谭贵芝方自叱了一声却已被车厢内一个瘦削的老者一把抓了进来。
谭贵芝怒叱一声扬掌待向对方老者脸上劈去。
老者瘦削的脸上闪出一种冷峻的笑容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扬起阻住来势。无奈今日她所遇见甚至于最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罕见的人物!
如此情形下她的武功确实难以施展开来。
就拿眼前这个老人来说他的武功可就太高了较之先前那个白衣老人来说似乎更要高上许多。
谭贵芝根本连对方什么样一个长相都没看清楚就被对方一上来就擒到手上。
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掌力反正谭贵芝身上一软顿时就动弹不得!
老头儿叫了声:“坐下!”
手向下面一指谭贵芝可是真听话顿时就坐了下来。
这时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瞎子怪笑一声手里的一根青竿儿向前面一杵不偏不倚地就点在了贵芝的肩窝上!
另一个人哈哈笑道:“姑娘咱们小别重聚可喜可贺!”
声音是再熟不过!
谭贵芝不用看也能猜出来是谁——
事实证明她没猜错正是先前追杀她们的白衣老人!
她顿时只觉得头上“轰”的一下子就怔住了。
更没想到车厢里人很多认识的尚不止那个白衣人一个。
最令她感觉到惊慌失措的是母亲也在这个车上——
陶氏显然是经过一番挣扎苦战而不幸失手被擒——这一点由她衣衫之狼狈以及肩部地方的挂彩情形即可断定。
母女目光对看之下彼此谁都没有出声她们的目光紧紧对视。
遂即垂头痛泣了起来。
陶氏鼻翅扇动着显示出她内心的激动痛楚眼泪汩汩地流了满腮。
小丫鬟彩莲本已是二度昏厥恰于这时醒转过来。
她乍见陶氏几疑身在梦中忍不住痛泣出声道:“太太你——”
三个女人的哭泣声使得小小车厢里平添了无限悲惨气氛。
陶氏大概是早已尝试过脱逃而吃过苦头是以绝不再做傻事。
当然对于女儿的自投罗网她深深感到痛心。
坐在车厢里的几个人必须先做一个概述——
一共是七个人陶氏、谭贵芝、彩莲、白衣人、瞎子、一个隆背、肤有长毛的怪老人还有一个神情卓然、目光炯炯的蓝衣老人。
除了三个女人以外四个男人全是老人从年岁上看上去就是最年轻的瞎子也在六十开外其他各人皆在七旬以上很难猜!
蓝衫老人除了一上来出手把谭贵芝拉上来制服直到现在他始终不曾说一句话神态间尤其显得狂傲。
他的眼睛微微闭着仅露一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心里感觉很得意脸上就情不自禁带出了笑容。
这个人从神态上观察很像是四老之!
瞎子、长毛汉子与陶氏坐在一边蓝衣老者、白衣老人以及谭贵芝主婢二人坐在另一边。
马车前进的度极快。
大家都没有什么话好说。
车子里只剩下小丫鬟彩莲还一个劲儿地抽搐着。
陶氏、贵芝在一番伤痛之后都能保持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
母女二人都有千言万语想要向对方倾诉可是眼前不是说话的时候更不是说话的地方彼此谁都很明白干脆一言不。
四人之中谭贵芝特别留意到那个长毛老人——这个人她们是熟悉的正是当日沿途跟缀后来败在桑南圃手下的那个“人面狼”葛啸山。
瞎子脸色很白面目之间尤其显得冷酷无情这时他确定谭贵芝无法脱逃之后那只探出的马竿缓缓收了回来只是那双凸出的瞎眼睛珠子咕咕噜噜地在谭贵芝坐处乱转着不时冷笑一声。
四个老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当然要想在这样的情形下脱困无异是“痴人说梦”。
车厢里没有一人说话只有彩莲不停抽搐的声音。
蓝衣老人偏过头来注视着她彩莲吓得顿时不敢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
“叫……彩莲。”
“是干什么的?”
“是……”
白衣老人一笑插口说道:“是个丫鬟。”
谭贵芝目注向蓝衫老人道:“她是个不重要的人你……”
蓝衫老人点头道:“把她松下来吧没她什么事。”
谭贵芝遂即把彩莲解开让她坐在一旁彩莲东瞧瞧西看看吓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蓝衫老人像是很和蔼地看着她道:“我们要的是谭霜飞的妻子女儿不会为难你一个丫鬟的。”
彩莲忽然由车座上缩下来跪在了蓝衫老人跟前。
蓝衫老人怔了一下道:“干什么?”
彩莲哭叫道:“老太爷……请饶了我们太太小姐吧……求求你……”
才哭了几声就给那个“人面狼”葛啸山一伸胳膊给提了起来。
彩莲吓得尖声怪叫了起来。
谭贵芝陡地一挑秀眉正要向葛啸山出手。
蓝衣老人又叱道:“放下她!”
葛啸山似乎对于蓝衣老人很听服的样子聆听之下赶忙把彩莲放了下来。
可是却把其他的几个人逗得笑了起来。
蓝衣老人目注向彩莲仍然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道:“我们决定不难为你等到车子经过冰河集的时候一定放你下车现在你就不要再哭了知不知道?”
彩莲频频点着头。
蓝衣老人冷森森一笑道:“你见了谭霜飞以后告诉他——”
彩莲道:“我们老爷叫谭雁翎。”
蓝衣老人哼了一声道:“谭霜飞就是谭雁翎!”
彩莲身上还在打着哆嗦嘴里连声答应着。
“你见着谭霜飞之后——”蓝衣老人慢吞吞地接下去道:“你就告诉他说他的老婆女儿都在我们手上……”
说到这里瘦脸上现出了几道深刻的怒纹——
“我叫司徒火你只提我的名字他就会知道一切!”
这时一旁的白衣老人冷冷一笑道:“你让他不用着急也不要找找也找不着急也是白急!”
彩莲打着哆嗦道:“我们太太小姐都是好人……各位老爷就……”
谭贵芝嗔道:“没出息的丫头就会哭!你用不着求他们——”
她目光一扫车厢内的各人冷笑道:“这些人都是些缺心少肺的家伙求他们有什么用?”
除了蓝衣老人以外其他三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出了一阵狂笑声笑声刺耳之极。
谭贵芝目光直直地瞪着蓝衣老人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母女要带到什么地方去?”
蓝衣老人冷森森一笑道:“女娃娃你要问原因么?”
说到这里脸上带出了一片凄惨的笑容冷冷地接下去道:“佛家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都是因为你父亲做事太心狠手辣所以今日才会有此报应!”
坐在谭贵芝对面的那个瞎子这时候也出了阴森森的一阵子笑声。
“丫头这叫一报还一报今生今世你们母女就别想出世了!”
谭贵芝还要与他们争辩对面的陶氏忽然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就不要再多说了生死有命既来之则安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谭贵芝见母亲说话时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凄惨宁静的神态。
她眸子满噙着热泪却又有一种视死如归的从容镇定尤其在狼虎环伺的局面下愈加地显现出了一种神圣的操守。
全车的人立刻为她的这种气势所感染就连一向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司徒火也不禁为之一怔!
陶氏含着微笑无限慈祥地在女儿身上看着——
“人都有死的一天高卧锦窝是死弃尸荒野、马革裹身同样也是死总之死了以后什么也都不知道了又有什么值得好怕的?”
这番话不像是闺中少*妇所说倒像是出自一个昂藏七尺的大丈夫之口了。
车厢里没有一人吭声。
忽然那个蓝衫老人长长叹息了一声顾盼着左右的三位拜弟道:“谭老二果然比我们兄弟有办法以一介阴险狡猾之徒居然能蒙得如此佳人之垂青今生五马分尸也值得了!”
瞎子嘿嘿一笑道:“五马分尸也太便宜他了!”
白衣老人也冷笑道:“如果谭老二能像他老婆这么有骨气把生死看得这么开我们也就罢了——”
紧跟着他“哼”了一声又道:“只可惜他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陶氏忽然目光看向他:“这么说你对于外子像是知道得很清楚了?”
白衣老人两只手把拂散在前胸的长向后理了一下重叠着无数皱纹的红脸忽然开展开来却现出了他那双充满了暴戾凶光的一双眼睛他出了一阵子令人心悸的笑声。
“他就是烧成了灰我们也能认出来是他!”
“外子与诸位有什么深仇大怨值得你们如此作为?”
蓝衣老人嘿嘿一笑道:“问得好这件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说着他的那张松驰的眼皮含着某种刻骨的毒恨表情微微地眯了起来只剩下了两条线——
透过如线的眼睛泛出来是令人战栗的眼神任何人在如此狠毒的目光之下也会由不住打上一个寒颤!
陶氏真后悔有此一问。
蓝衫老人只向她深深一瞥遂不再多言却把目光瞟向窗外。
“血债血还!”他低低地念着:“谭老儿活该报应!”
说完这句话他遂又闭上了眸子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马车疾驰如风四匹壮马践踏在官道上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尤其惊人!
车厢里系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灯光摇晃着照着每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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