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2)
百里昆只觉着手上一轻那一口平日自己极是宝贵的百炼精钢所淬制的短剑竟被对方蓝光刺眼的长剑卷折为两截叮当落地。
“阴阳剑”百里昆“啊——”的一声惊呼蓦地飞身而起向一边闪身而去哪里还来得及。
眼前公子锦施展的正是“身剑合一”身法一剑出手并且以全身功力为之后继但见蓝光展处有如长虹倒卷更似寒星万点一股脑直向着“阴阳剑”百里昆全身狂袭过来。
百里昆何曾见过如此阵仗更因为对方神剑前所未见简直看花了眼猛可里寒光浸体才知不妙总算他一身功力非比寻常危机一瞬间犹自不忘施展救命绝招蓦地向侧面一式快闪——“云龙剪尾”身子向下一弓跳起来三尺高下闪过了横身而来的大片剑光。
饶是如此却亦为对方蓝汪汪的剑芒扫中了左面肋下侧腹随着公子锦剑势过处一片血光闪自百里昆侧面——锋利的剑芒足足在他左面腹侧留下了尺许长短的一道血口深可盈寸几乎连肠子也溢了出来。
百里昆出了凄厉的一声怒啸身子一连晃了几晃几乎坐倒地上——
“好……小子……你……真敢……”
又一晃踉跄左右用手里的剑指着公子锦那样子真恨不能要把对方生吞下去。
面前人影交错已被四个年轻和尚团团围住。
四个年轻和尚山、明、水、秀也是栖霞寺的四大弟子武功甚是了得此刻一举而上施展的乃是佛门中的“四象阵”百里昆即使未曾受伤想要从这四象阵中从容脱出也是不易更何况眼下身上还带着重伤更是妄想。
耳听着四弟子中一人断喝一声:“看掌!”陡地一掌直向百里昆脸上劈来。
这一掌看似平常其实暗藏着佛门秘宗的一个降魔“手印”掌势一出配合着四象阵转动的阵门顿给对方以极大错觉。
恍惚中这只手掌竟像有门板一般大小。
百里昆一生狐假虎威为恶多端仗着大内侍卫这块金字护身符几至无往不利就连地方官府也不敢轻易冒犯想不到今天却在和尚庙里遭了报应。
眼下少年和尚这一掌好不厉害耳听着百里昆嘴里啊呀的一声已为对方降魔掌击中面门。
“砰!”
血花四溅里“阴阳剑”百里昆整个身子直挺挺地仰了下去——可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竟当场呜呼哀哉。
那一边“白眉鹰”褚云与猛大师交手热炙乍然看见百里昆遇难心胆俱寒哪里还敢恋战?偏偏对手猛老方丈身手高妙简直难以招架。
猛方丈在佛家职高位尊已能独挡一面为开山宗师一流人物他既然出手应战别人是不能插手助阵的却只见老方丈大袖飘飘直似一只极大蝴蝶闪挪进退直如行云流水已把对方“大内十三鹰”之一的白眉老者褚云完全控制于掌势之内。
白眉老人褚云身手亦颇了得俨然一方人物无如眼下对手猛大师太过厉害加以同伴百里昆的伏诛乍然目睹心胆俱寒一时大失斗志略一分神已吃猛大师右手三指扫中左肋。
猛大师练气经年已具“一掌生死”之能这一掌虽不曾打实却也非同小可。
褚云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子一个疾转快如风车“呼——”地掠开五尺开外直仿佛着了一条软鞭般的疼痛俄顷间已是半身麻几为之动弹不得。
猛大师冷叱一声:“拿下。”
山、明、水、秀四弟子一声叱喝一涌而上已把他团团围住。
褚云一声狂笑道:“好小辈……”
只见他右手往腰间一探抖动间:“唰啦啦!”一阵疾响手上已多了件软兵刃——蛇头软枪。
这根软枪通体雪亮如银为百炼柔钢所编制约摸有核桃般粗细遍体如鱼鳞样片片逆鳞蛇头一截却是一截三角菱形枪头;兰商有刃寒光闪闪看上去极其锋锐正是此老丈似成名的防身利刃。
蛇形软枪在手老头儿施了个插花盖顶往空中力抖之下“叭”地响了个枪花。却是半边身子不利落经此力道一击痛彻心肺哼了一声脚下一连打了两个踉跄掌中软枪嗒然自垂。
即为四名少年僧人一拥而上擒住动弹不得。
褚云惨笑道:“秃和尚你们这是倚仗人多势众算得了什么英雄?”
接着他狂笑一声厉声道:“你褚爷爷今天是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你们这群和尚手里要杀要剐就给个痛快吧还打算你爷爷开口求饶不成?”
人影飘动猛方丈已来到面前。
“阿弥陀佛足下大概就是‘大内十三鹰’中行八的‘白眉鹰’褚云了失敬!失敬!”
褚云在和尚拿持下已无能反抗甚至转动亦难。聆听之后怔了一怔怒睁着一双红眼道:“老夫正是褚云贼和尚你如何认得我?”
猛大师“赫赫”笑了两声念道:“无量佛——这么说起来倒也与老衲有几分善缘——”
随即向四僧吩咐道:“松开他。”
四僧人愣了一愣应了声“遵命——”即行松手退后让开。
“白眉鹰”褚云愣了一愣冷笑道:“老秃子你这是拿老夫开心么?玩的什么名堂?”
猛大师哼了一声道:“你们十三头鹰犬平素为恶多端要说起来真是连一个好的都没有都该死下十三层阿鼻地狱。我且问你武当山紫霄宫的褚道人可是你的兄弟?”
“白眉鹰”褚云愣了一愣道:“不错那又怎么样?”
“阿弥陀佛!”猛大师双手合十又自念起佛号来一声“阿弥陀佛”之后冷冷地道:“我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兄弟那年在山西我与令兄曾有过一段较长的时间盘桓定下交情是以对你的卖身投靠相当了解想不到今日竟会在这里遇见了你念着与令兄当日的缘份今日破格饶你一死只是却也不能太便宜了你。”
褚云原以为会放了自己心里窃喜不已听到后来顿感失望凌声道:“你……要干什么?”
猛大师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道:“褚道长正直有力行侠仗义甚为武林倚重却会有你这个有辱门风、丢人现眼的兄弟他曾对我说与你已情断义绝一旦相见绝不留情便要取你性命。
才说到这里即见褚云身形一个弓缩箭矢也似地直穿而起直向着侧面通道落去。
却是有一条人影较他更快地闪身而出——双方一经接触褚云爆喝一声掌中软枪猛然抖起分心就扎来人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已把他直刺而前的蛇形枪尖拿住。
“白眉鹰”褚云一挣未能挣脱只觉着左面半身经络竞如同毒蜂蜇了般的疼痛才知道先时为老和尚所扫中的一掌虽经自己调息运气了甚久表面似已无碍其实仍然根深蒂固地盘据在身心里一凉直如冷水浇头同时手上一松掌中枪已被对方夺出了手。
面前来人敢情又是一个和尚。
长身鹤立瘦削白皙年岁当在七旬左右一望而知是一名有道高僧。
忍大师。
本寺的方丈师父想不到忽然现身加入战局。
“白眉鹰”褚云在连番受挫之下哪里按得住心里的一口怨气?怒啸一声右手云龙探掌分开二指便向对方眼睛上插去。
目睹及此忍大师的一声佛号尚还未及出口褚云的这只右手已吃忍大师闪电般的一个搪势架开——老和尚的这一手看似无奇其实绝顶厉害原是当年达摩祖师“开山七式”之一的“妙手翻天”。
只可叹“白眉鹰”褚云长居关外对于这等佛门高招竞是昧于无知俟到觉不妙时哪里还来得及闪躲即为老和尚旋风般快捷的手掌一掌击中头顶。
“砰!”脑血四溅。
“白眉鹰”褚云啊呀二字还未及出口即为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登时一命呜呼。
猛大师“啊——”了一声为之一呆道:“师兄你……”
各人眼看着忍大师一反常态以这等凌厉手法惩罚来人真个怵目惊心一时沉寂无声。
猛大师呵呵一笑高宣一声:“无量佛!”目视向忍大师道:“师兄你何以对此人下此毒手?阿弥陀佛——”言罢连连叹息不已。
“猛师兄何出此言?”忍大师面色一冷道:“今日之势你我面对群魔再也难存菩萨心肠好人是做不得了。”
话声一顿后退吩咐道:“把这厮尸身收拾了。”
连同前番的“阴阳剑”百里昆现场陈列着两具尸体血腥四溢使人欲呕。
小和尚奉命把两具尸体抬了下去猛大师走向忍大师身边慨叹一声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厮虽是罪该万死但是其兄紫霄宫的褚道人却颇有侠风且与我有过一段交往……当年……”
忍大师不待他说完随即哈哈大笑道:“猛大师不必多虑那褚道人老衲也是认得的他日见面若有怪罪由老衲一人承当就是——”
说到这里微微合目长长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随道:“此番相会正邪不容三天以前老衲与本寺达摩堂众僧已在佛前许了重愿为保全本寺一脉香火实已难容鼠子张狂不得已只好拿起屠刀更何况朱施主宗室大业万民所赖既是寄住在本寺更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猛师兄你且收起你的菩萨心肠我们所要对付的是一群魔鬼不用非常手法是不行的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猛大师呵呵一笑合十接道:“这些话何劳师兄交待?实在说吧我们来此之前早已下定决心誓与鼠子周旋到底师兄你的临江寺如今固若金汤依然存在可我的栖霞古刹七百年基业如今已名存实亡老衲还有什么好姑息顾忌的?哈哈好呀师兄既如此说咱们就暂且先脱下袈裟拿起屠刀大干一场有何不可?”
休看是得道高深的两个出家人在谈论及此同仇敌忾却也杀气腾腾较之一般武林江湖人物更无少让。
这位栖霞古寺的老方丈一口气说到这里白眉怒张目**光分明怒由心起正如所言已似收起了菩萨心肠。脱下袈裟顿为江湖人物。所谓的“替天行道”——便是如此吧!
“哈哈……”忍大师宏声大笑着执起了猛方丈的双手道:“这就对了猛师兄降妖除魔手是不能软的师兄你的心一硬我们这边就有救了阿弥陀佛请恕我手黑心辣硬拖你下水这可也是不得已的啊。”
猛大师被这位素所敬重的师兄弄得啼笑皆非其实他此来早已下决心势将与敌人不共两立这师兄却犹恐他心意不专一再意气相激这么看来眼前“白眉鹰”褚云之死倒似他有意促成用心在造成自己一方与对方的誓不两立却是如此一来旁生枝节倒使得自己日后难见故人假如武当山的褚道人为此难自己将何以自处?
忍大师见他面有忧色不由猜知其心事微微一笑道:“褚道人那个人我是知道的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怪罪于你人是我杀的要怪怪我这边事情一了老衲当亲自上武当山找他请罪听凭落这样该好了吧。”
猛大师慨叹一声苦笑道:“师兄说哪里话?老衲岂是诿过怕事之人?只是褚道长与我交非泛泛有些于心不忍而已——也罢容得此间事了我二人一并结伴同往听凭他落就是。”
“由你由你。”忍大师双手合十微微含笑道:“我还要借你帮我一个大忙猛师兄你多多偏劳吧。”
猛大师双手合十道:“但请吩咐无不从命……”
才说到此即见前廊飞快闪出两个少年和尚一路纵驰如飞而近见了两位方丈立时止步。
“何事惊慌?”忍大师面色一沉道:“是至愚差你们来的?”
二僧合十见礼一人恭敬道:“正是至愚师父差我们禀知方丈达摩院吃紧敌人数百分乘十艘战船来近至愚师父惟恐寡不敌众特来告急请命——”
忍大师嘿嘿一笑宣了声“无量佛”目**光道:“我早已料着了你们先回去我自会应付。”
二僧应了一声合十而退。观其进退轻功甚见根底可以想知这临江寺正同于栖霞寺一般寺里和尚多擅武学大非可欺。
猛大师白眉一扬嗔道:“贼子可恶师兄快快定夺如何自处?”
忍大师笑道:“这就是了我正要请师兄帮这个忙敝寺达摩院位在山下与本寺间隔虽不算远到底来往有些不便烦请猛师兄与无叶师父以及贵寺四大弟子去那边坐镇会合敝寺达摩院的八十余僧众据险而抗当可无忧。”
猛方丈哈哈一笑道:“师兄放心达摩院就交给我了事情紧急这就去吧!无叶师弟先一步已经去了我们这就下山。”手势一挥随即匆匆率领山明水秀四大弟子离开。公子锦转向忍大师抱拳请命道:“弟子也愿去达摩院效力请方丈差遣。”
燕子姑娘说:“我也去。”
老和尚摇头笑道:“两位不必急于一时叶师父那边自有安排请随老衲先行下山观战如何?”
公子锦看了燕子姑娘一眼彼此会意这个和尚佛法通玄每有奇招颇令人不可捉摸眼前既然如此说应是有他的道理且放下心来随他安排就是。
忍大师说完了这句话即放步前行二人亦即快步追了上去。
老实说如果没有老和尚的接引两个人要想从容来去确实还要费些周章那是因为山上接二连三地布置了许多厉害阵势除了叶老居士与忍大师的智巧慧思之外还有杜先生的玄妙九宫妙法十分厉害。二人虽然事先早已经由专人指点却也未敢大意。
眼前老和尚头前带路行走起来极见轻松。
公子锦、燕子姑娘紧随其后眼见他一路起落纵跃身法极快有似行云流水一双宽大袍袖左舞右摆看来极像是大雁的两翼——在这双翅膀的扇拍之下他整个身躯看来往往是凌空而行脚尖像着地又似不着点、挪、腾、飞沉若山岳腾似飞云真正前所未见的大家身手。
公子锦看在眼里心里顿有所悟方自识出对方所施展的正是记忆中佛门至高无上身手——“阿难大扑腾”身法。
——这身法过于离章、虚幻是以多年以来、也只所人谈起人云亦云罢实在难以想象它是真的自然也就更加难以想象出有朝一日自己能够目睹。
妙在老和尚这般施展当然不是故意存心卖弄那么他的用心为何?
一念之兴公子锦顿有所悟。
当下他立即摒弃一切杂念专注于当前忍老和尚的“阿难大扑腾”身法——虽然眼下他还不能断定真的是不是这套身法但是无论如何这套身法的离奇古怪实已深深吸引了他。
燕子姑娘在他身边笑赞说:“妙呀看这个和尚……”忽然觉到公子锦的专注一致顿时不再吭声——对方身法奇快无比有似行云流水略有疏忽已倏乎念外再想抓住归入思维整理可就太慢了可是她依然记得了几式身法。
一番龙腾虎跃眼下已临山底。
忍大师定住身形回身哈哈一笑双手合十向二人道:“二位小友可认得老衲施展的这套身法?献丑献丑。”
公子锦合十为揖道:“晚辈拜受了今天总算长了见识敢请见问老师父所施展的这套身法可是传说中佛门无上身法‘阿难大扑腾’?”
燕子姑娘“啊”了一声脸上神情极是惊喜似为公子锦一言提醒。
忍大师呵呵笑了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俱是有福之人这佛门‘阿难大扑腾’可是甚少在人间出现若有那智慧之人见了识透心领神会那可是福气不小……哈哈你二位自家审酌吧!”
说完转身大步前行。
二人对看一眼。
燕子姑娘痛惜地道:“糟了我可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居然没有认出来是这一套功夫唉呀……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一声。”
公子锦心里自有盘算看向燕子姑娘问道:“你比我聪明应该记住了一些对吧。”
燕子姑娘点头道:“对呀不过只是七八个零碎身法连不上又有什么用?”
公子锦听知大喜道:“这就行了回头等空下来的时候我们演习一下就行了这套功夫难在下盘我已用心记下了他下盘身法的运用以及几个特殊的转变并默默算了一下这‘阿难大扑腾’共是二十八个转变式子有了下盘的运用再加上你我记下的零碎身法也就**不离十差不多了。”
燕子姑娘拍手笑道:“妙呀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有心计的人这大概就是佛门所谓的‘智、慧’吧!我娘就常常说我聪明有余智慧不足我还有点纳闷儿既然聪明怎么又智慧不足呢……今天总算在你身上看出来了一点……”
“你就别夸奖我了看。”公子锦手指前方道:“老师父在前面等我们呢。”
忍大师果然站在一丛树林旁身边有几个疾装劲服的和尚刀光闪烁如临大敌。
同时他们也听见嘈杂的人声传自滨水对岸——不用说那边已有了情况或是已经开了打。
围在忍大师身边的是八个和尚那个随同栖霞寺猛方丈而来的中年健僧“无叶和尚”也在其中。和尚们俱已脱下了宽大的袈裟换上了紧身衣靠各持刀杖。无叶和尚右手持刀左手是拐——此人在沙门久负盛名据说身上有真实功夫新近方自法场脱难此番上阵新仇旧恨齐集心头兵刃在手看上去杀气腾腾大非早先的慈悲形象。
公子锦、燕子姑娘来到当前。老和尚似已吩咐完毕几个和尚匆匆离去。
忍老方丈转向二人嘿嘿笑道:“这叫官逼民反别以为出家人就可以任人宰割今天也叫他们见识见识和尚的厉害二位请随我来。”
三人乃遁身入林。
老和尚依然在前方带路树林显然也布置有阵势二人在老方丈带领之下有似穿花蝴蝶左右闪跳翩若游龙不消片刻已来临江一面。
这里搭有一道婉蜒长桥直达江心小岛“达摩院”。目前敌方十艘铁甲战船远泊隔江对岸正面与达摩院所在之“小神州”相峙尚还不曾波及这里。远远望去敌我双方似已展开拼搏杀戮刀光剑影喊杀声时有所闻。
三人一踏上桥即有一僧跃身而前向方丈报告道:“那边打起来了猛方丈正在布置飞石阵这玩艺儿早先演习过可厉害啦。”
说话的和尚不过二旬左右年轻气盛似乎并不曾把这一场甚或可能全寺毁亡的杀劫看在眼里。
老方丈鼻子里哼了一声打量这名弟子道:“你要特别小心不可大意注意敌人极可能由水里过来。”
小和尚说:“方丈师父放心猛老师父早已关照过了我们这里有四个人全精水功的。”
一面说小和尚还特地撩开了短衣下襟里面穿的是水靠。
这小和尚人更机灵嘻嘻一笑一双黑油油的大眼睛在公子锦、燕子姑娘身上转动不已——
“二位侠客的大名我久仰得很回头这边事情完了我想去拜访公大侠你得教我一套功夫。”
公子锦思念当前之急原无意与他搭汕却是老方丈的出奇镇定给了他甚大信心小和尚的纯洁乐天亦有几分天趣便向对方打量了几眼越觉他质朴内实且眼神莹莹内蕴两边太阳穴隆起老高分明内家功力极有根底。一念之见不禁使他对眼前小和尚大感兴趣。
“这位小师父法号怎么称呼?”
“不敢当小僧明月是达摩院第三代弟子……小僧入门才不过半年……”看了老方丈一眼他笑嘻嘻地说:“我过去是俗家弟子老方丈特别对我垂青说我有慧根就把我引渡过来了。”转向老方丈道:“是不是方丈师父?”
忍老方丈一笑说:“话太多了。”
明月小和尚伸了一下舌头正巧桥那一边一个和尚举手招呼他就应了一声向着眼前各人举了一下手:“我——弟子告退。”
身子一摇翩若惊鸿已飘出几丈之外再一纵身已到了长桥彼端。
燕子姑娘笑赞一声:“好轻功。”
老和尚注视着他的背影默默点头道:“此子一身功夫确是本寺诸弟子之冠只是性情轻浮难成大器还得好好诱导才行……”公子锦道:“小师父神情饱满既为方丈师父亲自渡引想必有一段特别因缘说不定这位小师父很可能将是贵寺未来光大山门之弟子亦未可知。”
忍老方丈呵呵一笑宣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这番话倒也不无见地有关此子皈依佛门这其中还有一番不为人知的故事改天再说吧。”
说话的当儿前面达摩院已有了情况一片云板声当当震耳显然颁布了新的战况命令。
原来敌人十艘铁甲战船已有了动静其中两艘鸣鼓而进在一阵乱矢如雨里急势而进。
于是——猛老方丈动了攻击命令云板声后一阵乱石冲天飞起满天飞丸顿时间耳听得一阵“砰砰……”声响已有七八块巨石向船身直震得二船前仰后翻浪花飞卷不用说站立船身连怒矢的清兵当场就有数人被这些天上落下的石头打得脑浆迸裂成了肉饼。
直吓得二船清军魂飞魄散慌不迭鸣金收军却是第二排飞石又自出有似一天繁星样地自空而降。
原来达摩院所在的“小神州”满栽梓树四面环拱形成良然屏障。
猛老方丈便是将这些天然屏障加以利用成为攻敌的利器——其方法是将这些树身上的枝叶削净形成光光的直干在直干的前端用麻绳编成二尺圆径的网兜。
这附近河滩原有无数鹅卵石块大小不一取用不竭将树干弯下及地以藤套束紧即可任意将石块装入兜内。
如此一来顿成无数飞石炮阵。
攻敌时只须将藤套一松树干便自然弹起兜内卵石飞蝗般撒向当空殒石一般落向江心这等阵仗较诸火炮的杀伤力更有过之别说是血肉之躯的人马无能抵挡便是眼前的铁甲战船也鲜能招架。登时即在第二波乱石飞雨里被砸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船上的人死伤无数自然一个个也都名副其实地成了落汤之鸡。
却有三人登波临水施展轻功直扑而上袭上了小神州——不用说三个人俱是深精武功的大内卫士却是这般情况之下在面对着在摩院如此严谨的防守之下实难望能讨得了好。
三个人各着蓝织缎官衣头戴红缨便帽各人手执着一口长刀。
其中一人身法矫健显然是施展飞燕抄水的轻功登涉岸边却是一上来即遇见了对方最厉害的人之——无叶和尚。
无叶和尚其时以逸侍劳敌人方一登岸即为他迎头赶上掌中沙门戒刀搂头劈脸直下猛劈过来。
这人也非无能之辈脚下方一登岸即迎着了无叶和尚的来势只见他双手向上一举一声脆响已架住了劈来的戒刀。才知他手里横持着一条银光闪烁的软链——竟是一条九股银丝的蛇形软枪对方的一刀正好劈中在软链的正中随着这人的两臂一振竟将无叶和尚的戒刀弹起尺许来高当知其臂力非同小可。
来人身子不高瘦骨嶙峋驼背拱腰一张雷公脸尖嘴猴腮煞是怪异。
对于大内宫廷那些嚣张的卫士略有所知的人当该知道其中最为杰出的“十三飞鹰”而“十三飞鹰”中更有六人是顶尖的高手其中一个人称“醉鹰”宋平便是此人。
——这个人幼承异人传授轻功极是杰出即使较之十三飞鹰中最为杰的“飞天鹞子”唐飞羽亦不逊色此番亲自押船上阵想不到一上来即为对方飞石阵势所乘若非他杰出的轻功几至身遭灭顶之灾内心之惊忿自可想知。
无叶和尚一刀不中心中暗惊即知对方非是易与之辈怒叱一声第二次纵身而上掌中刀撇出一片刀花:“唰!”直向对方咽喉劈去。
“醉鹰”宋平“嘿”一声向后一坐对方这一刀扫着他的喉颈滑了过去。
嘴里怒啸着倏地一拔身轻若云烟般已到了对方身后:“唰啦”一响亮出一点寒星照着和尚后心就扎。
无叶和尚猛回头掌中刀“倒点天灯”叮一声激出银星一点随即把对方蛇形枪头磕开。
二人势子一般的疾一个前扑一个后转于此兵刃交磕的一霎两只手掌竟然也迎在了一块。
“嘿!”——吐气开声。
像是云端猝分的一双大鹰呼地向两侧而分功力竟似相匹却是这个宋平另有诡诈沉肘甩掌的一霎竟由他的袖口里打出一溜子银星——“子午透骨钉”。
——这是一种大内特制的暗器每一枚细小的颗粒都是多角菱形约有蚕豆大小上面喂有剧毒一经中人能使伤处溃烂炎肿甚至有性命之忧。
无叶和尚怎么也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手俟到觉不妙已是闪躲不及只觉着右肩头上一阵奇热的痛已吃到子午透骨钉狠狠地钻进了肉里紧接着手膀子一阵酸掌中戒刀竟是再也举不起来当地一声落下地面。
“醉鹰”宋平一声凌笑紧跟着一个快蹿直扑而前掌中蛇形枪随身而进“毒蛇出穴”直向和尚心窝上扎来。
无叶和尚一惊而退本能地一抬右手才知道这只手齐根酸麻竟是动弹不得。
耳边上“呼”地一阵子疾风扫过——一个人自空而降像是由他头顶上直落下来。
随着这人的疾快下落势子掌中闪烁的长剑已迎着了对方的蛇形枪尖。
锋利的剑刃竟生生把对方的蛇形枪尖削下了老大的一截。
“醉鹰”宋平“啊”了一声才似忽然明白过来——敢情对方手上使的兵刃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刃。
施展宝刃的竟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不容他再向对方少年多打量公子锦已飕然腾身纵起掌中宝剑闪烁出一道银虹直向他当胸猛扎了过来。
“醉鹰”宋平一惊后仰——
对方长剑银河倒卷也似地直由他胸前划了过去冷电也似的剑锋竟在他前胸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口子皮开肉绽顿时间鲜血淋漓。
宋平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叫脊下打挺:“嗖!”弹纵出两尺开外落在长桥一端——轻功端的了得。
老实说这一剑他着实伤得古怪。感觉着对方剑锋少说还应距离自己有半寸的距离却仍然伤着了这就证明了一个事实——对方那口剑果然是一口世所罕见的宝剑。
“醉鹰”宋平这才惊觉着不是好兆头把来时的那一种优越感觉打消了个净尽。
猛可里面前人影闪动现出了个窈窕少女。
“姓宋的你的死期到了。”那个姑娘陡地执出长剑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凌厉杀招:“你大概不认识我了我姓杜杜雪燕那一年你领头剿家逼迫得我们好惨……”
“醉鹰”宋平陡地打了个哆嗦仿佛是记起了这么回事那是为当今天子效力承办一项叫“靖肃”计划的任务事实上即是一项彻底的暗杀任务——对于当今犹存的前朝二十三名潜逃臣子的追杀行动。
可已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哥儿十三个奉命行事每人身上少说也背负着百十来条命案谁又能记住其中的一二个漏网之鱼?
却是被杀害的丧家之户对那般残酷的刽子手却记忆深刻即使烧成了灰也忘不了。
眼前人影飘动公子锦无叶和尚分由两侧包抄断了对方的去路。“醉鹰”宋平即使轻功再好也难以逃开这三人的连锁阵势。
杜雪燕——燕子姑娘她用可怕的眼神儿向对方瞧着显然是早年那一幕杀家的惨剧又复重现眼前……母亲和哥哥的惨死血淋淋如在目前从而生出的仇恨也就格外强烈。
她用着异常尖锐狠恶的眼神向对方这个大内杀手怒视着随即向公子锦无叶和尚道:“这个人由我一个人来对付你们别插手。”
“醉鹰”宋平忽然觉出了不妙一声冷笑道:“老子失陪。”
身子一晃一缕轻烟样的已是两丈开外落向河岸一边身法之快翩若飞鹰。
却是他这里身子方始站定杜雪燕也已随后紧跟而至她的轻功是出了名的好恰如“燕子姑娘”这个称呼。
“醉鹰”宋平今天可真是百事欠吉遇见的三个敌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就以眼前这个少女杜雪燕来说那一身杰出的轻功绝技简直出乎意外即使较之自己也毫不逊色。
一念及此这位大内一向有杀人阎王之称的内廷卫士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只觉着一双眼皮连连跳动意味着可能大不吉祥的凶险之兆。
杜雪燕却已不给他缓和之机清叱一声跃身而进掌中剑“独钓寒江”爆射出一点银星直向宋平前胸挑来剑势轻灵一如空中流星。
“醉鹰”宋平“嘿”了一声掌中的半截蛇形枪蓦地一个反卷反向燕子姑娘短剑搭来。
——他此刻已不复先时之嚣张跋扈一连串的重创早已使他成了惊弓之鸟眼前只求能逃得活命便是十足万幸。
杜雪燕决计是放不过他哪里肯就此善罢甘休?眼前见他短枪来势甚急玉腕轻振掌中剑“分花拂柳”陡地飞回怒转施展师门最称杰出的剑招“剑中三绝”之一的“一弯明月”霍地由下而上翻起。
这一式奇快绝伦乃是丁仙子当年最称诡异的剑招之一燕子姑娘是她最爱的义女又是得意高徒自然尽得其真传实授眼下为报母亲惨死的血海深仇自然手下无情无所不用其极。
“醉鹰”宋平略一惊措眼前奇光刺目对方那口短剑竟神出鬼没地自头顶上落下来其势之突然快捷一如天光罩体简直无能闪躲。
剑光乍缓一落即起起落的剑影有如一团旋光随着剑势的扬起抛起了老大的一颗人头直冲起丈许来高紧接着一股血泉五月里花炮也似地喷了出来。
“醉鹰”宋平这一次可真是“大醉不起”了——少了脑袋的身子蓦地往前一栽可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现场就像是下了一阵雨样的酣漓……却是这阵雨是红色的……是鲜红的血……